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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琴忆

    一音入耳,惊天动地。

    她认真的拨动着琴弦,那琴弦清凉,闪着微微珠光,弹起了一曲,从前时皇后教给她的一首曲子,名为:寻卿。

    琴声悠扬,前调舒缓却不失力道,犹如梅花傲骨,后调铿锵、慷慨激昂,情至深处,淋漓尽致。

    这一曲寻卿,梦回浔与。

    “母后,母后!”年满九岁的小贺君赋拉着一个满身是伤的小男孩,朝着皇后跑去。

    “诶哟我的小公主,今天又带了哪个小孩子来玩儿啊?”皇后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贺君赋,向她身后一望,就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僵直不动的男孩。

    “我偷跑去城墙边,碰巧看见他了!”贺君赋俏皮地指了下她身后的男孩,兴奋的对她说道。

    “你怎么又偷跑去那儿了?母后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去那啊?”皇后皱着眉头轻声细语的管教着贺君赋,她便乖巧的点点头。

    那时的浔与和安漠还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两国相通,百姓和谐。

    这个小男孩便是凭借着乖巧的外表,顺着别人家的马车来到了浔与。

    “这小孩生的如此俊俏,叫什么名字啊?”皇后问道。

    “没有名字。”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吐出这几个字,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铿锵有力。

    “那你亲人呢?”

    “被人杀死了。”

    “这...”皇后愣了一下。

    “我要报仇。”

    那垂髫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孩童该有的表情,他的眼中充满憎恨、不甘与不屑。

    “我父皇可厉害了,他可以替你报仇呀。”贺君赋一脸真挚的望向他,露出洁白的小牙齿笑道。

    她眼中流露出的明亮的光,那时深深印在了少年的心上。

    皇后拉了一下贺君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贺君赋不明所以的瞧了她一眼,撅着嘴没敢再说话。

    皇后本不想趟这滩浑水,毕竟这小孩来历不明,还凶神恶煞的,可那小男孩却义正言辞的说: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贺君赋一直瞧着他,问道:“那你来浔与国做甚么呀?”

    “逃走啊,万一那些杀我父母者又追上我怎么办。”

    “那这样吧,你就跟我在一起玩吧!我跟那些人都玩腻了,整日就知道让我学习。”贺君赋撅嘴指着一旁低着头的丫鬟们说道。

    说完,她又笑着拉起男孩的手,向殿外走去,男孩回望了皇后一眼,眼神中带着祈求与疑惑。

    而皇后也只是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啊。

    再后来,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皇后总是劝贺君赋离他远一些,但贺君赋每每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男孩也知道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所以渐渐的,刻意远离了贺君赋。

    他沉默寡言,总是喜欢偷偷跑去士兵们练武的地方去观看、学习。久而久之,那些士兵都认识了他,有时还会教上他几招,带他一起训练。男孩天资聪慧敏而好学,没逃到浔与国时也曾自习过武术,长进还算快,现在他和士兵们一同练习,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另一边,贺君赋在宫中要学习礼仪才艺,而他早已筹划好一切,报仇之心从未失,直到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悄悄消失在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也许当年的男孩只是贺君赋生命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过客,以至于她再次和男孩相遇的时候,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一曲毕,琴声断。

    厅内顿时掌声如雷鸣。

    龚时秋笑着拍手道:“这琴确确实实是属于你的了,在你没拥有它之前,可没有一个人弹响过它。”

    这玉骨尾弦十分坚硬,弦绷得特别紧。若是用寻常弹琴的力气波动一下,会没有声响,若是用特别重的力气去波动它,就会断开。

    想要掌握这把琴,可是要苦心钻研数十年的,贺君赋从未接触过这把琴,而今日却用它把这首曲子弹的惊天地泣鬼神,琴弦完好无损,甚至散发出淡淡白光围绕在她身旁。

    贺君赋起身,微微颔首。“泠安多谢太子美意。”

    龚时秋松了口气,缓着步子走近贺君赋身旁,轻声道:“以后对本宫不用自称泠安,说自己的名字就好。”

    “是。”贺君赋微笑道。

    “还有,知柔姑娘为何要谎报自己的名字?难不成是因做丞相的女儿太难以启齿,所以才对本宫有所隐瞒?”龚时秋紧贴着贺君赋的耳朵,她的脸颊都能感受到龚时秋说话时吐出的热气。

    贺君赋愣愣地僵在原地,吞了下口水,“太子殿下,此事需要我向您解释,不妨有机会时,再讲于您听。”

    龚时秋垂眸浅笑,应了一声:“好,那本宫等着你来向我解释。”

    接下来宾客们各自献出贺礼,央子义邀他们入座,厅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欢聚一天,所有人都怀着满足的心情回了府邸,下人们收拾着前厅,趁得空之际,央子义把贺君赋叫到了书房。

    “看来你去后院那一段时间,已经认识了太子啊。”央子义半坐在桌子上,食指翘着桌子,有些不屑的说道。

    “嗯。”贺君赋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央子义冷哼一声,“怎么样啊,是不是觉得太子此人,相貌堂堂,颇有君子风度?”

    贺君赋微微一皱眉,“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央子义问道:“那换种说法,你对他感不感兴趣?”

    贺君赋虽然料到央子义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被噎住了。“你让我接近太子,不管我对他感不感兴趣,不还是相同的目的吗?”说完,她便想要抬脚离开,央子义也不偏头,只是眼神平静的跟随着她,蓦地起身将她逼到墙角。

    “回答我的问题。”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眼中带着攻击性,语气却是特别冷淡的。

    贺君赋只是盯着央子义,闭口不言。

    央子义嘲笑道:“呵,贺君赋,你真是个善变的人啊,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以为本王觉得你傻?你可不傻,你聪明的很呢。”

    贺君赋也不甘示弱,恶狠狠的瞪着央子义问道:“殿下到底在说些什么?您性格这样变化无常,与其在这百般刁难,还不如挑明了说。”

    央子义冷然启唇:“在我面前,你必须坦言。”

    贺君赋仿佛是不满他的态度,万分不爽的转头不再看他,只是干脆的说出一句:“我对太子不感兴趣。”

    央子义微微扬眉,退后几步,略带轻蔑的说道:“希望你以后也是。”

    贺君赋忿忿不平地抬手赌气般拍了拍衣袖,面色沉郁的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你这小丫头,心思还挺多的。”央子义冷不防的蹦出这一句话。

    “何出此言?”

    “前几日你掉进池塘中,不是那丫鬟推的你吧?”央子义邪魅的笑着,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他的声音清冷,久久回荡在贺君赋脑中。

    贺君赋怔住了,她快速缓过神来,又充满底气的说:“我未曾说过是那丫鬟推的我,那丫鬟只是太害怕了才一直道歉,我那是偶然失足。”

    央子义轻声一笑,尽显顽劣。“原是这样,那便是哥哥错怪你了。”

    “殿下为何总是称自己为哥哥?您也许还比我小呢。”

    “本王今年十有七,暮春时生,你呢,虽然也是十七,但可是露月时生,本王为何不能这样称呼?”

    “你怎的如此清楚?”贺君赋骤然一愣,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更多的是戒备。

    央子义见贺君赋警戒的模样,便笑着抚上她的手,语气突然轻柔起来:“妹妹是贵人多忘事,以前的事,不提也罢。你只需要记着,你现在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就够了。”

    贺君赋心中满是狐疑,但央子义不想说,她也有自知之明,现在便不会问,待以后慢慢试探就是了。

    “过来,哥哥送你一个东西。”央子义松开她的手,转身向后走到檀木桌的后面,摆摆手道。

    贺君赋本就有些不耐烦了,央子义这般耍人,怎能叫人不心烦呢?现在又要像个忠犬一样对他言听计从,实在是太委屈自己。

    她一步一个不情愿的走了过去,只看见央子义拿出一个略长的木盒子。

    他让贺君赋打开,里面是一个海棠花状的细簪子。那簪子精美绝伦,与其他普通的簪子不同,用海棠花的模样做簪子,贺君赋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这海棠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了。

    那海棠花的花芯处镶嵌着一个十分有光泽度的蓝色玉石,又有流苏挂坠衬着,挂坠上带着好多小巧的金珠,整体上来看不失素雅,也不显得奢侈。

    “好漂亮啊,真的要送给我吗?”贺君赋轻轻抚着那精致的发簪,十分欣喜。

    “当然,这是本王为你备的贺礼。”

    “多谢殿下。”贺君赋咧开了嘴,对那簪子爱不释手,越看那精致的海棠花越喜欢。

    “要叫哥哥。”央子义眉梢带着得意,坏笑道。

    贺君赋用一种无所畏惧的表情看着央子义,吐了下舌头,“不叫”转头如孩童般跑走了。

    “小屁孩真是不识抬举,没大没小的。”央子义抱怨地瞥了一眼贺君赋的背影,把桌子上的竹简书重重摔在地上。

    过一会儿他又傻笑着喃喃自语:“不过还好,龚时秋那个伪君子,你不喜欢。”

    宴席举办的声势浩大,贺君赋收到的贺礼也是数不胜数,她忙着收拾,还要紧随着央子义前往丞相府。

    天气正暖着,央子义慵懒的倚在门口,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好了没有啊?磨磨蹭蹭的。”

    贺君赋答道:“很快了。”

    他微微探头,见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整理,直接上前拉住了贺君赋的胳膊就往外走,“别收拾了,不是还有下人吗,让他们收拾去!到时候我在差人一并给你送到丞相府去。”

    “你慢点!”贺君赋被央子义拽着疾步走到门前,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把她塞了进去后,随后自己也弯腰走进。

    车内。

    央子义说:“你以后便要入住丞相府了,本王听闻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个娇生惯养的,你可得离她远点。”

    贺君赋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不想去...”

    “少放屁。”

    贺君赋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央子义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哥哥会常来看你的。”

    贺君赋皱着眉,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问道:“我一定要去丞相府吗?”

    央子义笑道:“不然你还能去哪?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不想走了?”

    贺君赋顿时觉得喉咙发紧,连声否认。

    看她也不回话了,央子义便溺宠的揉了揉贺君赋的头,道:“小傻子,你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可要拿出气势来镇压住丞相府里的老‘妖怪们’啊。”

    贺君赋问:“何处此言?”

    央子义啧啧摇头,“丞相府可是个深水井,但凡进去了,趟了这滩浑水,想出来可就难了。”

    马车颠簸,贺君赋看着央子义不正经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鼓作气,用一种极其坚决的态度说道:“横竖都是死!反正...反正我现在是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央子义轻嗤:“你这小丫头鬼机灵的很啊。”

    两人打着趣儿,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喊声:

    “王爷,到丞相府啦!”

    央子义仰了下头,向外探了探,道:“走吧。”

    贺君赋跟随央子义走了出去,站在丞相府门前,望着那华贵奢侈的门,只是抿唇不语。

    这一路颠沛流离,从高贵的浔与公主沦为敌国丞相之女,如今独自一人在这诺大的安漠国游荡,唯一的容身之处却只有这里。

    甘败于安漠?

    甘心吗?自然是不甘心的。国家灭亡,百姓的血祭奠着浔与国的疆土,而此时此刻,他们的公主却站在敌人的府门外,当着敌人的女儿。

    侍卫恭敬的拉开大门,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座奢华的建筑,在日光的照耀下碧瓦朱甍。

    “一切都是为了报仇。”贺君赋这样想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丞相府。

    “丞相。”央子义干脆利落的行过礼,贺君赋瞧一眼央子义,心中毫不慌乱,也跟着低头行礼。

    一旁的丞相夫人见到了贺君赋,立马摆出担心的模样,焦急的上前捧住贺君赋的手,道:“诶哟我的好女儿!这么多年没见,你可又消瘦了不少...”

    丞相府原本的二小姐名叫张知柔,因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寺庙,那时的张知柔仅仅三岁有余,她的生母是二姨娘孟湘何,早早便离了世。

    其实这一系列的事故:张知柔的体弱多病,孟湘何的死,都是贺君赋眼前这个殷勤模样的大夫人一手布置的。

    大夫人在孟湘何怀着身孕时便每日都在她的饭菜里面加一些少量麝香,本以为这日复一日的服用会使孟湘何流产,却不料孟湘何竟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只是孩子自出生起,就因在娘胎里时吸收少量麝香,后来积少成多而身患疾病,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治不好,被送到寺庙后的第二年就因高烧不退而不幸逝世了。

    其实这张知柔能够平安生下来,就已经算是有福气了,只可惜她走了这一遭,也并无什么快乐可言。

    入住丞相府的前一天晚上,央子义就已提醒了贺君赋:“张知柔三岁时就被送走了,大夫人根本不记着她模样,丞相对张知柔并不在意,现如今你代替她,不管大夫人对你做些什么,丞相也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

    “没想到丞相如此懦弱。”对待张知柔悲惨的经历,她只能为之惋惜。

    央子义勾唇一笑:“不是他懦弱,只是大夫人做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啊,丞相还不知道呢。”

    贺君赋嗤笑一声,摇摇头说:“所以让我进去丞相府,不单单要‘勾引’太子,还要和大夫人她们斗智斗勇咯?”

    央子义继续笑道:“万事小心。”

    转回到丞相府这边,大夫人在一旁嘘寒问暖关心不停,贺君赋只是点点头客套几句。

    而谢丞相表现的更为激动,他咧着嘴故作感谢:“多谢王爷为臣找回小女,臣感激不尽啊!”

    央子义瞥了一眼丞相,又望着贺君赋,饶有兴趣的说道:“丞相客气了,本王还想认二小姐做干妹妹呢。”

    丞相大笑着说:“哦?那太好了。”一旁的大夫人紧赶着附和。

    三人坐着简单的叙着旧,不到一会儿,大夫人便领着一位女子进来了。

    来者身着淡粉流仙裙,裙摆翩翩仙气十足。她迈着小步子缓缓走进,贺君赋看清了那人的脸,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花容月貌的千金小姐。她款步走来,手轻捻帕子尽显娇羞。

    “父亲,母亲。”

    她的声音轻柔,举止言谈中有着属于窈窕淑女该有的模样。

    此人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张彩虞。

    贺君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被她的美好所吸引着,一旁的央子义一脸无奈的怼了下她,轻声在她耳边道:“这是个老巫婆。”

    贺君赋一下被央子义从梦境中拽了出来,她皱着眉问:“这就是你上次宴会所说的,矫揉造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央子义不屑的“嘁”了一声,“谁说她矫揉造作了?本王只是在心中说了她矫情。再者说,你怎么随意给她下定义啊......”他目光碰巧与张彩虞相对,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吧...确实是够矫揉造作的。”

    他心想:这是个什么东西?

    张彩虞见央子义正在看她,连忙娇羞的低下了头,走到大夫人面前去。

    看着张彩虞害羞的模样,贺君赋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大夫人笑着摆手道:“知柔,快来和你的姐姐打声招呼。”

    贺君赋笑着起身,又给张彩虞行了礼,“见过姐姐。”

    张彩虞抚上她的手,笑盈盈的说道:“妹妹不必多礼的......瞧妹妹这手如此白嫩,这些年过的应该还不错吧?”

    贺君赋嘴角一僵,尴尬的笑了笑,说:“还好...多谢姐姐关心。我这些年也只是在寺院中干些杂货,倒不怎么费力气。”

    张彩虞轻轻笑着,松开了贺君赋的手,又同大夫人道:“母亲,妹妹十四年未归家,现如今我都快忘记妹妹的名字了,更不记得王爷与妹妹有过来往,真是惭愧。”张彩虞前些时日不知听谁说起央子义与张知柔相识,借此机会特意来问上一问,她有意无意的瞥着央子义,一脸无辜。

    央子义虽然心中作呕不爽,但也只能恭敬回答:“我与知柔,相识在千云寺,大小姐没印象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这等小事,何须大小姐记挂。”虽然这话听起来规规矩矩,但还是在故意气张彩虞。

    “知柔”二字深深刻在了张彩虞的心中,她神色微顿,随后强颜欢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便是彩虞记性不太好,冒犯了殿下和妹妹,还请殿下和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央子义暗自翻了个白眼,说道:“无妨。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知柔在府中可要听话些,过会儿你身边的那个丫鬟会过来陪你。”他略微扬起嘴角看着贺君赋那张充满疑惑的脸,随后潇洒的一个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众人见央子义离开了,大夫人便迎了上来,对贺君赋说:“小柔啊,我和丞相还有事情要商议,不妨先让彩虞带你去丞相府转一转,如何?”

    贺君赋委婉的笑道:“那便劳烦姐姐了。”

    张彩虞在一旁听着,赶忙识趣的挽上贺君赋的手臂,笑着领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