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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安幼。

    “生气了?”央子义忙活完了一半,垂着头问。

    “没有。”

    “既然小丫头生气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哄哄你吧。”央子义道。

    贺君赋撅着嘴也不说话,只是抬眼瞧他。“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殿下戏弄我便戏弄,奴婢就是个小丫鬟,任由殿下处置就是了!”

    央子义“噗嗤”一声笑了一下,将水烧上之后,转身捧住了贺君赋的脸。

    “小丫头人不大,口齿倒是伶俐。不如过会儿你尝尝我的手艺,就当给你赔个不是。”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咬到你的手指的嘛。”他弯起眼笑,抓起贺君赋那个食指,“是不是咬痛了?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痛了。”他小心翼翼的朝她的食指轻缓地吹了吹气,“还疼吗?”

    她红着脸低下头,声如蚊蚋:“我...我也没说我疼啊。”

    “嗯?那就是我多心了?”他说完就松开了贺君赋的手,又开始忙活起了饭菜。这让她不由得失落,搭话道:“央子义,你说的那位很重要的朋友...是位女子吗?”

    他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罢了。”

    “别问了,她早把我忘了。”

    字字冷淡,句句失落,央子义虽然敷衍了过去,心中却万分心酸。索性现在,那女子是再也无法从自己身旁溜走了,就算是想要有溜走的这个念头,他也不会给她机会。

    毕竟年少轻狂,要赌的不是自己的义,是自己的心。

    估摸着好长时间了,水也烧开了,粥也煮好了,贺君赋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喂,饭菜都做好了,尝尝?”央子义喊了一声,用手巾托起一盘盘摆放精致干净的菜肴,又盛了一碗粥放在桌子上。

    各式各样的菜一一摆在她的面前,看个大概,就足够有六七道了。

    “做了这么多?难怪那么久才好,我都要睡着了。”她打了个哈欠,对眼前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食物充满期待,激动的朝央子义摆手道:“快快快,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央子义笑着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不错吧?”他问道。

    这时,贺君赋拿着筷子去夹鲫鱼肉,送入她自己的口中,咀嚼了一会儿,赞不绝口:“入口即化啊,太好吃了吧!嗯,真是好香啊...”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许久未来时渊王府,今日一定要饱餐一顿,才对得起自己等晚膳时的那几个时辰。

    她抬头对上央子义充满笑意的眸子,开心的说道:“你也吃啊,吃吃吃。”还没等说完,她就把一些看起来很美味的菜推向他。

    他垂眸浅笑,礼貌的接过了移过来的菜,“喝酒吗?”

    “算了吧,你一喝醉就要耍疯。”

    他撅起嘴,“我要是喝醉了,你可一定要顾我。”

    “不要。”贺君赋吃了几口菜,毫无犹豫的拒绝了他。

    “啊,不嘛,我就要喝。”

    这突如其来的撒娇,贺君赋也承受不起,“去去去,拿酒。”

    他咬唇激动的起身,像个孩童一般,“嗖”的一溜烟滑到了灶台旁边的墙洞里,蹲下身就往里摸。

    那洞上竟有个不易察觉的灰门,和墙的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推开时还有刺耳的响声。

    “你在找酒?”她问道。

    “是啊,冬天这里冷,把酒藏在这儿,拿出来时再喝,特别好喝!”他开心的回答道。

    “我伯伯不喜我喝酒,我偶然将酒搁在这,却不想到了冬天再拿出来时,如此醇香。”

    “伯伯?你还有伯伯?”

    “哦...是一位很好的长辈。”他将几小坛子酒捧入怀中。

    “我那时年龄小,六岁之后便无人过问了,幸亏遇到伯伯,他是个茶楼打杂的。说起来...我跟他的缘分,也是巧。”

    他突然来了兴致,坐在贺君赋对面,开了酒,“我小时候还偷过东西呢!那时候我独自跑到城里,肚子饿,又身无分文,迫不得已才混进了楚消街的茶楼里。”

    楚消街是墨关城的一大景点,与中悦街仅隔了一个武元桥,说起来,也不是一般的热闹:行人穿着红红绿绿的衣裳,穿梭在那磨着细致纹理的小桥上,桥口停了几个卖吃食的小摊子,摊主带着小帽,乐呵呵地吆喝着。

    央子义说:“正巧大伯在茶楼的灶房里打杂,我溜进去偷了几个点心,就被抓了个正着。”

    贺君赋突然笑出了声:“噗,那是你自己笨。”

    “你再说!”他气愤的拍了拍桌子。“反正...我记忆犹新。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手,可疼了!还把我揪了出来,他力气特别大,拽着我的衣领,单手就把我给提起来了。”

    “央子义,这种事情,你也敢和我说?你也不怕我笑话你。”

    央子义瞥了她一眼,“你敢笑话我?”

    “诶呀,后来呢?”

    “他是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我当时都吓坏了。”他说的口干舌燥,赶紧喝了一口酒。

    “他问我为什么偷吃东西,胆子不小。我说我饿,刚死了爹娘。”

    这前面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倒让贺君赋大吃一惊。“你...就这么说的?”

    “不然我该怎么说?我爹娘被贼人投入静心湖中,我当时是急着忙着跑到那的。”

    “也罢,你接着说吧。”

    “被你这么一搅,我哪还有心思说?总之,他给我供了住处,告诉我说,少年当自强,其余的,要靠自己。”

    “真是个正直有趣的大伯,我倒是想向他好好请教一番了。”

    “正好,我在楚消街为他建了一座小宅,刚想去探望探望他。”

    “那明日就动身,如何?”

    他抬眼笑了笑,又垂下眸子去夹起了贺君赋很久之前递给他的菜。

    “好啊。”他笑道。

    那晚的菜与酒,是贺君赋品尝过最为美味的东西,她从未想过,一个有些带着戾气的少年,还有这么多长处,所以,到底是该赞赏他,还是该心疼他。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便过了好几日,太阳也越来越毒辣。

    夏日中的莲花最为清雅,在烈日下倒散着沁人的清爽气息。

    贺君赋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眼中映着莲。这天气酷热难耐,她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表面上是凉快了些,可内心还是焦躁不安的。

    她已经在这等了三个时辰了。

    自打找到玲悦后,她便回了丞相府去伺候丞相和大夫人了,时渊王府这边,一切皆由贺君赋自己打点着。

    她叹着气转头,“时渊殿下果然高贵,还要让奴婢等这么久。”

    那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头上的发冠被阳光晃的刺眼。

    “既然是丫鬟,又有什么资格向本王抱怨?”他扬起嘴角朝贺君赋走去。

    她抬起眉毛向别处看去,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殿下贵体,自然受不了烈日暴晒,还要奴婢来为之分忧了。”

    “伶牙俐齿。”央子义一直笑着,打开了手中拿着的伞。

    伞上画了一对鸳鸯,在伞上扑闪着翅膀,嬉戏在水中。

    “你还算有心。”贺君赋抑制住了想笑的心情,别别扭扭地说出了这一句。

    央子义瞥了她一眼,略有不满的说道:“你手中既然拿着扇子,就给本王扇一扇,亏的本王还给你打伞。”

    “给你扇?那我自己也热啊。”贺君赋说完,作势给自己扇起了团扇,晃晃头得意的笑着。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天气炎热,殿下便好好打伞罢,免得过会儿见了伯伯,奴婢会说出些什么胡话来呢。”贺君赋迈着步子,尽是得意,把央子义堵的说不出话来。

    从王府走到武元桥,算得上是很远了,磨磨蹭蹭走到桥口时,已是正午。

    正午时的太阳就在头顶上晃悠,也不肯下去,刺的贺君赋一直眯着眼。

    “我走不动了。”贺君赋皱着眉头道。

    混乱拥挤的人群中,两人举着一把伞,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就走不动了?我见你昨日还兴致勃勃的样子呢。”央子义垂下眼瞥眉去瞧她。

    “亭中只有些许风,你还出言嘲笑我?亏我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

    央子义一脸懵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把伞递给了贺君赋。

    “拿着。”

    “做什么?你还让我给你拿伞?”本来在气头上的贺君赋脚下突然一空,吓的伞差点都没拿住。

    大庭广众之下,央子义竟将她打横抱起,贺君赋拿着伞的手抖了抖,紧紧盯着央子义。

    “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实在不合规矩!”

    “小丫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走不动了,既然你向本王抱怨,那本王不得不迁就着你了。”

    “可是...”

    “闭嘴,本王快些走就是了。”他不再看贺君赋,仰起头迈着大步过了这熙熙攘攘的武元街,行人纷纷转头,几个大婶也不嫌生疏,就着旁人就开始唠:“诶哟,这也不嫌害臊!”

    “这小年轻做事儿啊,就是鲁莽。”

    “是啊,这是干什么呀!”

    贺君赋将大婶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一脸无奈,“殿下,奴婢知道错了,求求殿下放我下来吧。”

    “不要。”

    “殿下!”贺君赋一再恳求。

    “就快到了,小丫头给本王安静些。”央子义的态度很坚决,拦着贺君赋的手臂更加紧了些。

    他道:“抱紧我,要是摔下去了,可就不赖我了。”

    贺君赋勉为其难的环住了他的脖子,把头低的深深的,小声说了一句:“你惯会捉弄我的...”

    央子义笑着看了她一眼,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在一个简约的宅子门前停下。

    央子义:“到了。”说着,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贺君赋理了理衣服,习惯性的瞧了一眼门上方,有一个牌匾,上面用规规矩矩的字体写了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这四个字,贺君赋在哪里都能见到,只是这个牌匾不同,上面刻的字,虽然看起来工整,但再仔细瞧瞧,还有些弯曲不稳的地方。

    出于好奇,贺君赋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牌匾上的字是谁刻上去的?”

    “我伯伯。”央子义回答道。

    “你伯伯还曾习过字?”

    “他自学的,在我小的时候还曾教过我。”

    “真是厉害。”贺君赋久久凝视着那牌匾上刻的字,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走吧,别呆在这儿了,像个傻子一样仰着头,我站在一旁都觉得丢人。”他拽住了贺君赋的衣袖向里走,贺君赋踉跄几步撞在了央子义的后背上。

    央子义急忙转头,“你能不能小心点?!”他揉了揉贺君赋头,“没给你撞死。”

    “你干什么那么凶?明明是你先拉我衣袖。”

    “我错了。”央子义的道歉十分拗口,但贺君赋只能瞪他一眼。

    “你这臭小子!撞了人家姑娘,道歉还如此不诚恳,该打!”

    短短的回廊里,传来了一个凶狠的声音,只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提着一个鸡毛掸子,火速朝这边赶来。

    央子义本来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一见到那位胡须茂密的老者将近,立刻跳到贺君赋身后,可贺君赋不知所以,也向旁边走了走,根本不在原地待着,央子义无奈的“哎呀”了一声,直接跑到了石像后面。

    “臭小子,你还敢躲?!看我,不打死,打死你!”那位老者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鸡毛掸子就追着央子义的屁股跑,一个没打着,老者就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一时间,满院闹得鸡犬不宁。

    “伯伯!伯伯我错了,别追我了,啊!放过我吧...”央子义一边笑一边捂着屁股,灵巧的躲过了鸡毛掸子的攻击,但嘴上却还是求饶的话。

    “安幼!你就是欺负我是个老骨头了,追不动你了,就给我耍机灵,啊?是不是!”他累的停在原地喘着粗气,鸡毛掸子就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央子义在刚才的话中听见了什么,吓的立刻跑到老者身旁。

    “伯伯,你别叫我那个名字啊,多幼稚啊,我不是说过让您别叫了吗。”央子义急的直跺脚,带了些撒娇的意思。

    贺君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吞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