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阁楼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刚下完的春雨，在阳光的照射下，给这个钢铁建筑林立的超一线城市披上一层薄薄的斑斓霞光，雨后的天格外蓝，洗去空气中了飘浮已久的灰霾，就像常年贴着的视力保护膜从屏幕上撕下，重新发现壁纸原来的色彩一样。
在这偌大繁华的羊城，位于老城区和CBD交界处的一栋三层小店就像夏天出砂的西瓜籽一样，那么的难以分辨、又那么的不显眼。
而这间小店的未来主人、现在二十多岁的头号兼唯一的小工，正躲在L字型柜台后面，躺在折叠椅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地cos睡美男，没被遮住的挺拔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型确实可以说是一副好皮囊。
但藏在墨镜下的瞳孔却很精彩，跟个自动对焦镜头似的，随着街上走过的，或白、或黑丝、或平底、又或者高跟，不停的来回放大缩小，偶尔还定焦自动跟踪。正正是春色满园关不住，赞美春天。
好天气好景色，不一定有好心情，没有好心情更加需要看点让人轻松的。
“哎......”
莫墨深深的呻吟出声，像是被抽掉脊椎的液体猫一样，整个人摊在扶手已经包浆的椅子上。
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我一个人在家，可惜这美好的日子没几天，隔壁的女娃子快要回家过年了。
热裤、瑜伽裤、蓬蓬裙、A字裙、包臀裙...莫墨目不暇接地欣赏门前大街上的美景，两个眼珠子都快转成斗鸡眼。
不断的分类归纳，并在脑海中给出自己的服装改良建议，不过这些所谓的建议，无一例外都是裁断或者收紧之类的无语建议。
为什么会穿着瑜伽裤出门？莫墨慢慢思考着这个科研难题，难道是为了在等红路灯的时候下个腰？
不过，有一说一确实很好看。
这是一栋位于骑楼老街，与高楼林立的CBD隔街相望的三层小楼，整个老片区都是类似这样上世纪中西合璧风格的建筑，模样不一但大同小异。骑楼是一种上楼下廊的特色建筑，上楼，是指人居住的楼，通常2-3层，下廊，即为凭借上楼来遮阳防雨的人行道，充分适应当地的气候。上个世纪初，粤省还有都督的时代，花城就开始拆除城墙和大量西关大屋，鼓励兴建骑楼并取而代之。。
只不过这一家的二三楼作为药材仓库和一家三口生活的住所，一楼经营着小小的药店，一楼后面有时候还帮年纪大或者相熟的老街坊煎煎中药。
自从父母上个月下乡去收药材，这个祖传小店现在就是莫墨在管，在他大学毕业后，这种情况每年都有那么三四次。
虽然大学读的不是医学，但是从小闻着各种药味长大，爷爷还在的时候，暑假寒假必是被安排回老家当爷爷的拎箱药童，老爷子和莫爸的言传身教下也算是在这方面入了门。
所以面临店中无老虎，马骝称个大王，莫马骝帮帮老街坊们抓抓药煎煎药也是十拿九稳。有些信得过他们家的老街坊，莫爸不在的时候甚至会让马骝，不，是莫墨把脉问诊抓药。
当然，年纪还小的马骝也只有面对老街坊才敢帮忙，不然生人来个钓鱼，他就直接可以吃上皇粮，达成几年内都有专人叫起床，24小时医疗保障，一年365天衣食无忧的珍稀成就。
铃...铃...铃...
“喂，哪位。”莫墨有气无力的接起电话，正沉浸在无边的美丽春景中，任谁被打扰都不会开心。
“您好，请问是无闻老师吗？”电话那边传了一个干练的女生声音。
“额...是我。”虽然听了好多次，还是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自己网名，幸好当年没叫什么╬醒芣唻哋梦、黑白哋汜忆，不然每次被人叫出ID后直接自闭社死...
得到肯定回复后，电话那头说道。
“您的责编临时要请假一段时间，我是西江中文网这边为您安排的新编辑，来接替他跟您对接，您叫我小李就好。打电话是想跟您再确认一下，您的实体书出版合同已经发您邮箱了，您这两天抽空签一下电子合同寄回给我们，咱们尽量在春节前敲定合同，稿费跟往常一样打到同一个账户上，您看可以不可以？”
莫墨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距离春节只剩下一个半月，也别耽误人家放假。
“没问题，我十分钟后把签字的电子版传回去，”本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精神，莫墨十分配合的回复道。
“谢谢无闻老师，还有个事情和您说一下。有一个导演以及大鹅视频想和您谈一下《南国红豆》的影视改编版权，说是给您站内私信留言了，但是一直没有等到您的回复，您看？”
“...嗯，行，我上去看一下，谢谢你哈。”莫墨快速的结束通话，他最近给自己放了假，直接设置了定时发存稿，好几天没上去站内，自然没留意到私信，险些也被发现他有存稿。现在可太卷了呀，触手大佬们动不动就爆更，惹不起惹不起...
穿过L字形的柜台，莫墨熟练的走到中药柜的后面，在整整有两面墙那么大的中药柜背后，是一条刚好容下一人上下的楼梯，顺着楼梯往上走到三楼，三楼有三个房间，一个用作存放药材的仓库，一个杂物房，另一个就是莫墨的卧室。
他的卧室里面布置极其寻常，就一张床、看上去用了十几年的老书桌摆放着一台台式电脑。
屋子里唯一比较显眼的是一个跟整面墙同般大小的木书柜，书柜的长宽高都跟墙体严丝合缝，书柜边还有一张高脚椅，供踏脚拿放上层的书，书柜的书新旧不一，种类也奇奇怪怪，从校园爱情的《沙漏》到科幻巨著《基地》，涉猎不深，但是得广以及经典，看得出里面每本书都有被翻动过，有些旧书的折角明显还不是翻了一两次。
莫墨打开电脑，把刚收到的电子合同下载了下来，看看细则。
虽然大家不是第一次合作，但是有些事情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莫墨就写上自己的电子签名邮了回去，顺便按站内的私信联系上那位导演以及大鹅视频。
大鹅视频作为行业内的领头羊平台，即使到时候提出的价格比较低，但是作为他的第一部卖出影视版权改编的作品，甚至还有可能搬上大荧幕，价格低一点他也是可以接受，说不定能为他以后的第二第三部小说开个好头呢。
至于那位导演，不怎么追剧又不是圈内人的他还是得靠百科...
敲定两件大事，想着自己的孩子又能出版，还能给自己换回来白白嫩嫩的软，不是，是花花绿绿的大钞票，满满的成就感总算是把心里头的忐忑不安驱散了七七八八。
毕竟除了小雨衣，没什么东西比钱更能给人带来充足的安全感了。
他吃住都是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又不出去泡吧，不抽烟不喝酒不懂车，最大的花费就是捣鼓捣鼓他的主机以及在蒸汽平台上买几个新游戏。每个月看着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每当他勤勤勉勉日积月累的努力下，甚至还能实现位数的跨越，那可真是人生中最让人感动的时刻。
尤其近两三年那涨涨落落落落落的股市行情，以莫墨的理财水平来说，不买就是赚，抄底就是越抄越低，十足的长腿韭菜，余额还是安安分分在小本子里面躺着吃利息比较划算。
“呜..呜呜呜！！”
莫墨的理财梦直接被一阵急促的蒸汽声吓醒，慌乱之下直接原地弹射起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着下楼梯，也不知道踩空哪一级楼梯，两只手撑在地上才险险安全着陆，总算是保住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以及新买的衣服，才不是怕新衣服蹭到地上磨到。
下到一楼一看，楼下药煲只是在呜呜乱叫，药汤并没有不安分道沸腾溢出来时，总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按掉旁边的计时器，莫墨把中药倒在一个陶瓷公鸡碗里，看了看汤色，黑中戴着点棕，浅浅的闻一闻不停在挥发的蒸汽，满意地点点头。
“嗯，就是这个苦死人味儿，闻着就够酸够苦！攒劲！！”
“英叔，喝药啦，快了趁热喝啊。”莫墨双手端着公鸡碗走到隔壁的门口，扯开喉咙大声的喊道。
“嘶~”。
隔壁是一栋格局跟他家一样的三层小楼，端着刚刚煎好的中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莫墨被碗沿烫的不停呲牙咧嘴，五官各种刁钻走位堪称花城变脸大师，即便如此，手上的公鸡碗却纹丝不动。
莫墨估摸着时间，隔壁老头可能还在午休，看了下眼前紧闭不开的木门，眼珠转了转，熟练的伸脚踢了踢木门右下方的某个开关。
只见轻轻“砰”的一声，莫墨转过身背着木门，撅起性感翘臀使劲一顶，木门应股打开。人对于保护如何保护自己总是充满办法，他们会在大木门后加装门闩以及一个难以发现的活动机关，小开关通常都是户主自己设计或者选制，隐藏在门上的花纹里难以发现。除非在屋内开门，要是想在外面破门却不知道活机关在哪的话，七八厘米厚的实木大门可是足以劝退任何蟊贼。
屋内的格局可以看得出跟他家药房是同样的格局，只是眼前这户只作为居住用途，摆放的都是老式木制家具，看着颇有年代感，这边客厅少了巨大的药柜和门前的柜台，显得宽敞许多。
大厅中间摆着一套传统的红木八仙桌，挨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树根茶桌，桌上放着些瓶瓶罐罐茶杯茶具，六七个人围坐着喝茶聊天绰绰有余，西北方的屋角放着两盆万年青点缀，整个客厅显得端庄大气，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退休干部风。
见客厅没人，莫墨反而不急着上楼找人，赶紧把烫手的中药碗放在八仙桌后，施施然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选来选去，时不时掀起它们的头盖骨，假模假样闻了起来。
“英叔，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带走你的大红袍啦。”莫墨闻了好一阵后才对着楼上喊道，不知道他是想让英叔下来呢，还是不想让英叔下来呢，他这喊得还没有刚开始在门外喊得大声。
“你给我放下！”莫墨刚拿起一个茶罐，立马从二楼传下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震得天花板都在扑扑掉灰，猝不及防被吓一跳，刚上手的旧茶罐都差点被甩出去。
莫墨赶紧把茶罐放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偶尔刺激一下老人帮助促进血液循环还行，要是真的把茶罐给七裂八瓣，那估计得上演全武行了。
“不动你宝贝还不知起，啧啧...”莫墨小腿不停打着摆子，面上还装作云淡风轻般说道。
“臭小子就知道用这损招，二十几年了没一点新意吗！”
话音刚落，就从楼梯下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板板正正，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尤其在药房马骝的衬托之下。
老人见莫墨又拿新的茶罐，气的举起他右手的红褐色的手杖，作势就要敲爆他的头。
“好啦好啦，我就看看有没有变质而已，紧张什么呢？”莫墨见英叔马上要上头了，悻悻然把另一个没见过的茶罐放回原处。
“来，药煎好，趁热喝了吧，趁热喝功效才好。”
莫墨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马上讨好的笑着，模仿着电视剧里店小二的姿态，托着几个茶罐不停哈气，还用自己的衣角给它们蹭蹭亮。毕竟只是想叫老人家起床，不是想气的老人家一觉不起啊。
英叔看着桌子上的中药，又看了眼贱嗖嗖的莫墨，忍住给莫墨来一发爆裂手杖的冲动，没好气的坐下来，端起公鸡碗一骨碌就喝掉，脸不改色。
莫墨砸吧砸吧嘴，看着都觉着自己嘴巴发苦。
突然留意到英叔身上的中山装，不禁打趣的问道，“这是约了哪个俏佳人？难得见你穿的这么板正呀。”
在他的记忆里，就没见英叔穿过几次这么正式的，上次见这么正式还是好些年前他们去送苏雅奇上大学的时候，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英叔穿的这么板正，现在是第二次，难免有些好奇。
“回老单位领个纪念章。”
莫墨对英叔可太熟，从小就看着英叔变老长皱纹，对英叔一些小动作一清二楚，眼前这老头虽然现在看着脸色神情平淡，但是不断摩挲手杖的右手表明他内地里很开心。
“菖蒲他们还没回来吗，今天都初四了，”英叔看着桌上的日历，岔开话题故作随意的问道。
“害，您放心啦，爸妈他们也不是去新地方收药，也可能是山里有什么难得一间的药多耗了两天，我早两天还给他们打电话，您就放心吧。”莫墨见老头不主动提也不硬问，跟着话头淡定的说道。
英叔闻言后，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些，点点头没说什么。
“而且最近隔壁市疫情有些起伏，您老要是出门什么的，记得戴口罩，进出消消毒，这疫情没什么的，注意个人防护就行。”莫墨知道英叔要出门后，对着英叔哆哆哆又是一顿嘱咐。
“知道啦，这一听就知道是你妈的原话。”英叔没好气的笑着说道。
“唉。”莫墨叹了口气，亲妈出门前的耳提面授，不敢不遵守。
同病相怜地走过去搭着英叔的肩，莫墨一副脸感同身受的模样：中年妇女的念叨，每一个家庭都知道...
“对了，三楼的天花板你拿鸡毛掸子扫一扫，看看有没有什么蜘蛛网什么的，来都来了，别白跑一躺。”英叔像是想起了什么，跟莫墨说道。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人都死了。
听着没毛病，但是听着就是想打人，建议用“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等句式反驳，有益个人身心健康。
......
“......”
莫墨在头顶打出黑人问号弹幕，“怎么突然要搞三楼卫生？”
“雅奇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她准备上映电影突然要暂停什么路演，本来计划是过完年才能安排回的羊城，现在暂停工作就可以提前回家放假，多休息几天，说起来她也三年多没回来在家过春节了。”
“唉，长大了终究是要去走自己的路，我们只能陪你们走短短一程，在你们刚步入社会的时候给你们分享一些过来人的经验，仅此而已。每个时代的人都不一样，社会也一直在变，你们听听故事长个心眼就行，老咯，帮不了你们什么了。”英叔拿起刚刚装着中药的公鸡碗感叹道。
“拉倒吧，别整天看些奇奇怪怪的自媒体，没好处的知道吗！那些人都是瞎勾八写，堆砌辞藻，怎么吸引眼球怎么写，往往过分夸大主观能动性，忽略客观事实的重要性，还有什么低头别哭皇冠会掉，皇冠个屁，咋了，他有皇位要继承，一天天的该哭哭该笑笑，哪来那么多一直人关注你，生活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就别给自己增加这些没必要的负担。您呢，该按时喝药就喝药，有空就陪我去钓钓鱼，要是能找个俏老太太那就简直起飞。”莫墨刚开始难得正经，说着说着又现出原形。
英叔突然搞个心灵鸡汤老主播范儿，猝不及防转到伤春悲秋的频道，吓得差点让莫墨以为自己煎错了药，还以为老头是遇到什么事了。
忍不住又是老妈子式一番敦敦教诲，生怕老人家的退休生活有什么不开心。
慢慢琢磨才回想起英叔说的第一句话，英叔提前那个名字的主人他已经两三年没见过了，霎时间听到还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奇怪感觉。明明她不是“乡”，现在也没到“近”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怯”什么。
从小学到高中，他和苏雅奇年龄相仿，一直都是读同一家学校，两家又是墙挨着墙彼此照顾的关系，两个小孩就自然而然一起上下学，一天呆在一起十几个小时，就除了洗澡没在一起，俩人相处的是时间比跟自己家里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得多，说俩人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后来苏雅奇在外地上大学，在商场当兼职的时候被一个为自己新电影选角的大导演看中，在电影中以女配突然出道。
一袭淡颜系的偏古典长相，白净无暇的小脸，眼尾微微上翘的丹凤眼，无辜又摄人心魄。
在大荧幕以及好作品的加持下，苏雅奇出道即爆火，票房大卖的同时，演技也得到业内和“自来水”的认可，尤其是纯天然的初恋脸在科技发达的娱乐圈更显得难得可贵。
......
英叔端着小茶杯也不喝，就这样绕有深意的看着莫墨，仿佛刚刚只是无意间提起雅奇一样。
5秒、10秒、16秒...
莫墨被盯得有点熬不住，忍不住的说道，“她住你家三楼，又不是我家三楼，你跟我讲干吗。”
“好啦好啦，既然春节她刚好在家，那我就上去搞搞卫生嘛，让你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我也不放心，到时候肯定还是要跟以前一样，两边在一起过年的嘛，十几年都这样过来的你这样盯着我干吗，难得你大过年的还想叫外卖啊？
别的先不说，您煮个清汤挂面加煎蛋算是顶了天了，她那芬达鸡翅、豆沙月饼煮芝麻汤圆的做菜风格，您就非得用一下医保吗？不可能这两年她在外面忙事业就生疏分开过年的呀，没这道理是不是。”
只是莫墨这话，不像是在说给英叔听，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英叔嘴角不自然的抽几下，下意识喝掉手里的茶压压惊，估计是想起那些不堪回首又不得不吃的创意料理，强忍着也没接这个话，自己宠的女儿，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吐槽！
“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联系了？”
“......”
铃...铃...铃...
莫墨连忙掏出手机，幸亏老妈打来的电话救了一命，打破了突然有点尴尬的气氛。
“喂，老......。”
“莫墨啊，奇奇昨天打电话跟我们说，她今年可以回来过春节，你赶紧去三楼搞一下卫生，别让英叔爬上爬下的，醒目一点，听到没有啊！”
“知道啦，英叔已经跟我说了。我现在就在英叔这边，刚给英叔把药拿过来，英叔也在我的监督下很乖的喝完了，我待会就上三楼看看。那你们什么时...”
“嘟...嘟...嘟...”
莫墨一脸无奈的放下电话。
莫妈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飞快的挂掉了电话，快到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亲生儿子还有想说的，也可能是手机烫手。
对于莫墨的体验来说，价格好的国产机果然音质也不差，隔了几百公里，老妈的声音不仅一点没变小，甚至还有种老妈就站在耳边直接喊的环绕立体音效，实乃国产良心。
他为了以后的六七十年还能有耳朵用，当他发现是老妈打来的电话后，通话的全程都让手机离开耳朵十几厘米，都是为了保护耳朵的健康，毕竟中国式妈妈的叮嘱总是那么温柔。
一旁的英叔自然也被动的听了个七七八八，英叔给自己续了杯茶，又把莫墨杯子里的冷茶倒掉换上热茶，指了指他杯子，又指了指头上天花板，示意让他自己上去。
莫墨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正对桌子而坐，不顾滚烫，抬手拿起茶杯就是一饮而尽，无声地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掷杯有声，头也不回的迈步上楼。
跟莫墨家格局一样，楼梯不长，一层也就八级，三两下就来到三楼。
三楼再往上就是天台，采光远比一楼好得多，很久前，在他刚开始懂事的时候，整个三楼是住着苏雅奇一家三口，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住了。
紧挨着楼梯摆着一个淡蓝色鞋柜，普普通通的三层鞋柜，现在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第一层放着两双有些发黄白色运动鞋，第二层放着几双女式的休闲鞋，款式看着是几年前的，第三层只有两双居家的拖鞋，一大一小同一个款式，黑色的大，白色的小。
莫墨换上自己的黑色拖鞋，推门进去。
刚下完的春雨，在阳光的照射下，给这个钢铁建筑林立的超一线城市披上一层薄薄的斑斓霞光，雨后的天格外蓝，洗去空气中了飘浮已久的灰霾，就像常年贴着的视力保护膜从屏幕上撕下，重新发现壁纸原来的色彩一样。
在这偌大繁华的羊城，位于老城区和CBD交界处的一栋三层小店就像夏天出砂的西瓜籽一样，那么的难以分辨、又那么的不显眼。
而这间小店的未来主人、现在二十多岁的头号兼唯一的小工，正躲在L字型柜台后面，躺在折叠椅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地cos睡美男，没被遮住的挺拔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型确实可以说是一副好皮囊。
但藏在墨镜下的瞳孔却很精彩，跟个自动对焦镜头似的，随着街上走过的，或白、或黑丝、或平底、又或者高跟，不停的来回放大缩小，偶尔还定焦自动跟踪。正正是春色满园关不住，赞美春天。
好天气好景色，不一定有好心情，没有好心情更加需要看点让人轻松的。
“哎......”
莫墨深深的呻吟出声，像是被抽掉脊椎的液体猫一样，整个人摊在扶手已经包浆的椅子上。
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我一个人在家，可惜这美好的日子没几天，隔壁的女娃子快要回家过年了。
热裤、瑜伽裤、蓬蓬裙、A字裙、包臀裙...莫墨目不暇接地欣赏门前大街上的美景，两个眼珠子都快转成斗鸡眼。
不断的分类归纳，并在脑海中给出自己的服装改良建议，不过这些所谓的建议，无一例外都是裁断或者收紧之类的无语建议。
为什么会穿着瑜伽裤出门？莫墨慢慢思考着这个科研难题，难道是为了在等红路灯的时候下个腰？
不过，有一说一确实很好看。
这是一栋位于骑楼老街，与高楼林立的CBD隔街相望的三层小楼，整个老片区都是类似这样上世纪中西合璧风格的建筑，模样不一但大同小异。骑楼是一种上楼下廊的特色建筑，上楼，是指人居住的楼，通常2-3层，下廊，即为凭借上楼来遮阳防雨的人行道，充分适应当地的气候。上个世纪初，粤省还有都督的时代，花城就开始拆除城墙和大量西关大屋，鼓励兴建骑楼并取而代之。。
只不过这一家的二三楼作为药材仓库和一家三口生活的住所，一楼经营着小小的药店，一楼后面有时候还帮年纪大或者相熟的老街坊煎煎中药。
自从父母上个月下乡去收药材，这个祖传小店现在就是莫墨在管，在他大学毕业后，这种情况每年都有那么三四次。
虽然大学读的不是医学，但是从小闻着各种药味长大，爷爷还在的时候，暑假寒假必是被安排回老家当爷爷的拎箱药童，老爷子和莫爸的言传身教下也算是在这方面入了门。
所以面临店中无老虎，马骝称个大王，莫马骝帮帮老街坊们抓抓药煎煎药也是十拿九稳。有些信得过他们家的老街坊，莫爸不在的时候甚至会让马骝，不，是莫墨把脉问诊抓药。
当然，年纪还小的马骝也只有面对老街坊才敢帮忙，不然生人来个钓鱼，他就直接可以吃上皇粮，达成几年内都有专人叫起床，24小时医疗保障，一年365天衣食无忧的珍稀成就。
铃...铃...铃...
“喂，哪位。”莫墨有气无力的接起电话，正沉浸在无边的美丽春景中，任谁被打扰都不会开心。
“您好，请问是无闻老师吗？”电话那边传了一个干练的女生声音。
“额...是我。”虽然听了好多次，还是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自己网名，幸好当年没叫什么╬醒芣唻哋梦、黑白哋汜忆，不然每次被人叫出ID后直接自闭社死...
得到肯定回复后，电话那头说道。
“您的责编临时要请假一段时间，我是西江中文网这边为您安排的新编辑，来接替他跟您对接，您叫我小李就好。打电话是想跟您再确认一下，您的实体书出版合同已经发您邮箱了，您这两天抽空签一下电子合同寄回给我们，咱们尽量在春节前敲定合同，稿费跟往常一样打到同一个账户上，您看可以不可以？”
莫墨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距离春节只剩下一个半月，也别耽误人家放假。
“没问题，我十分钟后把签字的电子版传回去，”本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精神，莫墨十分配合的回复道。
“谢谢无闻老师，还有个事情和您说一下。有一个导演以及大鹅视频想和您谈一下《南国红豆》的影视改编版权，说是给您站内私信留言了，但是一直没有等到您的回复，您看？”
“...嗯，行，我上去看一下，谢谢你哈。”莫墨快速的结束通话，他最近给自己放了假，直接设置了定时发存稿，好几天没上去站内，自然没留意到私信，险些也被发现他有存稿。现在可太卷了呀，触手大佬们动不动就爆更，惹不起惹不起...
穿过L字形的柜台，莫墨熟练的走到中药柜的后面，在整整有两面墙那么大的中药柜背后，是一条刚好容下一人上下的楼梯，顺着楼梯往上走到三楼，三楼有三个房间，一个用作存放药材的仓库，一个杂物房，另一个就是莫墨的卧室。
他的卧室里面布置极其寻常，就一张床、看上去用了十几年的老书桌摆放着一台台式电脑。
屋子里唯一比较显眼的是一个跟整面墙同般大小的木书柜，书柜的长宽高都跟墙体严丝合缝，书柜边还有一张高脚椅，供踏脚拿放上层的书，书柜的书新旧不一，种类也奇奇怪怪，从校园爱情的《沙漏》到科幻巨著《基地》，涉猎不深，但是得广以及经典，看得出里面每本书都有被翻动过，有些旧书的折角明显还不是翻了一两次。
莫墨打开电脑，把刚收到的电子合同下载了下来，看看细则。
虽然大家不是第一次合作，但是有些事情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莫墨就写上自己的电子签名邮了回去，顺便按站内的私信联系上那位导演以及大鹅视频。
大鹅视频作为行业内的领头羊平台，即使到时候提出的价格比较低，但是作为他的第一部卖出影视版权改编的作品，甚至还有可能搬上大荧幕，价格低一点他也是可以接受，说不定能为他以后的第二第三部小说开个好头呢。
至于那位导演，不怎么追剧又不是圈内人的他还是得靠百科...
敲定两件大事，想着自己的孩子又能出版，还能给自己换回来白白嫩嫩的软，不是，是花花绿绿的大钞票，满满的成就感总算是把心里头的忐忑不安驱散了七七八八。
毕竟除了小雨衣，没什么东西比钱更能给人带来充足的安全感了。
他吃住都是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又不出去泡吧，不抽烟不喝酒不懂车，最大的花费就是捣鼓捣鼓他的主机以及在蒸汽平台上买几个新游戏。每个月看着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每当他勤勤勉勉日积月累的努力下，甚至还能实现位数的跨越，那可真是人生中最让人感动的时刻。
尤其近两三年那涨涨落落落落落的股市行情，以莫墨的理财水平来说，不买就是赚，抄底就是越抄越低，十足的长腿韭菜，余额还是安安分分在小本子里面躺着吃利息比较划算。
“呜..呜呜呜！！”
莫墨的理财梦直接被一阵急促的蒸汽声吓醒，慌乱之下直接原地弹射起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着下楼梯，也不知道踩空哪一级楼梯，两只手撑在地上才险险安全着陆，总算是保住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以及新买的衣服，才不是怕新衣服蹭到地上磨到。
下到一楼一看，楼下药煲只是在呜呜乱叫，药汤并没有不安分道沸腾溢出来时，总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按掉旁边的计时器，莫墨把中药倒在一个陶瓷公鸡碗里，看了看汤色，黑中戴着点棕，浅浅的闻一闻不停在挥发的蒸汽，满意地点点头。
“嗯，就是这个苦死人味儿，闻着就够酸够苦！攒劲！！”
“英叔，喝药啦，快了趁热喝啊。”莫墨双手端着公鸡碗走到隔壁的门口，扯开喉咙大声的喊道。
“嘶~”。
隔壁是一栋格局跟他家一样的三层小楼，端着刚刚煎好的中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莫墨被碗沿烫的不停呲牙咧嘴，五官各种刁钻走位堪称花城变脸大师，即便如此，手上的公鸡碗却纹丝不动。
莫墨估摸着时间，隔壁老头可能还在午休，看了下眼前紧闭不开的木门，眼珠转了转，熟练的伸脚踢了踢木门右下方的某个开关。
只见轻轻“砰”的一声，莫墨转过身背着木门，撅起性感翘臀使劲一顶，木门应股打开。人对于保护如何保护自己总是充满办法，他们会在大木门后加装门闩以及一个难以发现的活动机关，小开关通常都是户主自己设计或者选制，隐藏在门上的花纹里难以发现。除非在屋内开门，要是想在外面破门却不知道活机关在哪的话，七八厘米厚的实木大门可是足以劝退任何蟊贼。
屋内的格局可以看得出跟他家药房是同样的格局，只是眼前这户只作为居住用途，摆放的都是老式木制家具，看着颇有年代感，这边客厅少了巨大的药柜和门前的柜台，显得宽敞许多。
大厅中间摆着一套传统的红木八仙桌，挨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树根茶桌，桌上放着些瓶瓶罐罐茶杯茶具，六七个人围坐着喝茶聊天绰绰有余，西北方的屋角放着两盆万年青点缀，整个客厅显得端庄大气，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退休干部风。
见客厅没人，莫墨反而不急着上楼找人，赶紧把烫手的中药碗放在八仙桌后，施施然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选来选去，时不时掀起它们的头盖骨，假模假样闻了起来。
“英叔，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带走你的大红袍啦。”莫墨闻了好一阵后才对着楼上喊道，不知道他是想让英叔下来呢，还是不想让英叔下来呢，他这喊得还没有刚开始在门外喊得大声。
“你给我放下！”莫墨刚拿起一个茶罐，立马从二楼传下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震得天花板都在扑扑掉灰，猝不及防被吓一跳，刚上手的旧茶罐都差点被甩出去。
莫墨赶紧把茶罐放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偶尔刺激一下老人帮助促进血液循环还行，要是真的把茶罐给七裂八瓣，那估计得上演全武行了。
“不动你宝贝还不知起，啧啧...”莫墨小腿不停打着摆子，面上还装作云淡风轻般说道。
“臭小子就知道用这损招，二十几年了没一点新意吗！”
话音刚落，就从楼梯下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板板正正，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尤其在药房马骝的衬托之下。
老人见莫墨又拿新的茶罐，气的举起他右手的红褐色的手杖，作势就要敲爆他的头。
“好啦好啦，我就看看有没有变质而已，紧张什么呢？”莫墨见英叔马上要上头了，悻悻然把另一个没见过的茶罐放回原处。
“来，药煎好，趁热喝了吧，趁热喝功效才好。”
莫墨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马上讨好的笑着，模仿着电视剧里店小二的姿态，托着几个茶罐不停哈气，还用自己的衣角给它们蹭蹭亮。毕竟只是想叫老人家起床，不是想气的老人家一觉不起啊。
英叔看着桌子上的中药，又看了眼贱嗖嗖的莫墨，忍住给莫墨来一发爆裂手杖的冲动，没好气的坐下来，端起公鸡碗一骨碌就喝掉，脸不改色。
莫墨砸吧砸吧嘴，看着都觉着自己嘴巴发苦。
突然留意到英叔身上的中山装，不禁打趣的问道，“这是约了哪个俏佳人？难得见你穿的这么板正呀。”
在他的记忆里，就没见英叔穿过几次这么正式的，上次见这么正式还是好些年前他们去送苏雅奇上大学的时候，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英叔穿的这么板正，现在是第二次，难免有些好奇。
“回老单位领个纪念章。”
莫墨对英叔可太熟，从小就看着英叔变老长皱纹，对英叔一些小动作一清二楚，眼前这老头虽然现在看着脸色神情平淡，但是不断摩挲手杖的右手表明他内地里很开心。
“菖蒲他们还没回来吗，今天都初四了，”英叔看着桌上的日历，岔开话题故作随意的问道。
“害，您放心啦，爸妈他们也不是去新地方收药，也可能是山里有什么难得一间的药多耗了两天，我早两天还给他们打电话，您就放心吧。”莫墨见老头不主动提也不硬问，跟着话头淡定的说道。
英叔闻言后，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些，点点头没说什么。
“而且最近隔壁市疫情有些起伏，您老要是出门什么的，记得戴口罩，进出消消毒，这疫情没什么的，注意个人防护就行。”莫墨知道英叔要出门后，对着英叔哆哆哆又是一顿嘱咐。
“知道啦，这一听就知道是你妈的原话。”英叔没好气的笑着说道。
“唉。”莫墨叹了口气，亲妈出门前的耳提面授，不敢不遵守。
同病相怜地走过去搭着英叔的肩，莫墨一副脸感同身受的模样：中年妇女的念叨，每一个家庭都知道...
“对了，三楼的天花板你拿鸡毛掸子扫一扫，看看有没有什么蜘蛛网什么的，来都来了，别白跑一躺。”英叔像是想起了什么，跟莫墨说道。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人都死了。
听着没毛病，但是听着就是想打人，建议用“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等句式反驳，有益个人身心健康。
......
“......”
莫墨在头顶打出黑人问号弹幕，“怎么突然要搞三楼卫生？”
“雅奇昨天打电话回来，说是她准备上映电影突然要暂停什么路演，本来计划是过完年才能安排回的羊城，现在暂停工作就可以提前回家放假，多休息几天，说起来她也三年多没回来在家过春节了。”
“唉，长大了终究是要去走自己的路，我们只能陪你们走短短一程，在你们刚步入社会的时候给你们分享一些过来人的经验，仅此而已。每个时代的人都不一样，社会也一直在变，你们听听故事长个心眼就行，老咯，帮不了你们什么了。”英叔拿起刚刚装着中药的公鸡碗感叹道。
“拉倒吧，别整天看些奇奇怪怪的自媒体，没好处的知道吗！那些人都是瞎勾八写，堆砌辞藻，怎么吸引眼球怎么写，往往过分夸大主观能动性，忽略客观事实的重要性，还有什么低头别哭皇冠会掉，皇冠个屁，咋了，他有皇位要继承，一天天的该哭哭该笑笑，哪来那么多一直人关注你，生活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就别给自己增加这些没必要的负担。您呢，该按时喝药就喝药，有空就陪我去钓钓鱼，要是能找个俏老太太那就简直起飞。”莫墨刚开始难得正经，说着说着又现出原形。
英叔突然搞个心灵鸡汤老主播范儿，猝不及防转到伤春悲秋的频道，吓得差点让莫墨以为自己煎错了药，还以为老头是遇到什么事了。
忍不住又是老妈子式一番敦敦教诲，生怕老人家的退休生活有什么不开心。
慢慢琢磨才回想起英叔说的第一句话，英叔提前那个名字的主人他已经两三年没见过了，霎时间听到还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奇怪感觉。明明她不是“乡”，现在也没到“近”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怯”什么。
从小学到高中，他和苏雅奇年龄相仿，一直都是读同一家学校，两家又是墙挨着墙彼此照顾的关系，两个小孩就自然而然一起上下学，一天呆在一起十几个小时，就除了洗澡没在一起，俩人相处的是时间比跟自己家里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得多，说俩人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后来苏雅奇在外地上大学，在商场当兼职的时候被一个为自己新电影选角的大导演看中，在电影中以女配突然出道。
一袭淡颜系的偏古典长相，白净无暇的小脸，眼尾微微上翘的丹凤眼，无辜又摄人心魄。
在大荧幕以及好作品的加持下，苏雅奇出道即爆火，票房大卖的同时，演技也得到业内和“自来水”的认可，尤其是纯天然的初恋脸在科技发达的娱乐圈更显得难得可贵。
......
英叔端着小茶杯也不喝，就这样绕有深意的看着莫墨，仿佛刚刚只是无意间提起雅奇一样。
5秒、10秒、16秒...
莫墨被盯得有点熬不住，忍不住的说道，“她住你家三楼，又不是我家三楼，你跟我讲干吗。”
“好啦好啦，既然春节她刚好在家，那我就上去搞搞卫生嘛，让你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我也不放心，到时候肯定还是要跟以前一样，两边在一起过年的嘛，十几年都这样过来的你这样盯着我干吗，难得你大过年的还想叫外卖啊？
别的先不说，您煮个清汤挂面加煎蛋算是顶了天了，她那芬达鸡翅、豆沙月饼煮芝麻汤圆的做菜风格，您就非得用一下医保吗？不可能这两年她在外面忙事业就生疏分开过年的呀，没这道理是不是。”
只是莫墨这话，不像是在说给英叔听，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英叔嘴角不自然的抽几下，下意识喝掉手里的茶压压惊，估计是想起那些不堪回首又不得不吃的创意料理，强忍着也没接这个话，自己宠的女儿，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吐槽！
“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联系了？”
“......”
铃...铃...铃...
莫墨连忙掏出手机，幸亏老妈打来的电话救了一命，打破了突然有点尴尬的气氛。
“喂，老......。”
“莫墨啊，奇奇昨天打电话跟我们说，她今年可以回来过春节，你赶紧去三楼搞一下卫生，别让英叔爬上爬下的，醒目一点，听到没有啊！”
“知道啦，英叔已经跟我说了。我现在就在英叔这边，刚给英叔把药拿过来，英叔也在我的监督下很乖的喝完了，我待会就上三楼看看。那你们什么时...”
“嘟...嘟...嘟...”
莫墨一脸无奈的放下电话。
莫妈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飞快的挂掉了电话，快到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亲生儿子还有想说的，也可能是手机烫手。
对于莫墨的体验来说，价格好的国产机果然音质也不差，隔了几百公里，老妈的声音不仅一点没变小，甚至还有种老妈就站在耳边直接喊的环绕立体音效，实乃国产良心。
他为了以后的六七十年还能有耳朵用，当他发现是老妈打来的电话后，通话的全程都让手机离开耳朵十几厘米，都是为了保护耳朵的健康，毕竟中国式妈妈的叮嘱总是那么温柔。
一旁的英叔自然也被动的听了个七七八八，英叔给自己续了杯茶，又把莫墨杯子里的冷茶倒掉换上热茶，指了指他杯子，又指了指头上天花板，示意让他自己上去。
莫墨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正对桌子而坐，不顾滚烫，抬手拿起茶杯就是一饮而尽，无声地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掷杯有声，头也不回的迈步上楼。
跟莫墨家格局一样，楼梯不长，一层也就八级，三两下就来到三楼。
三楼再往上就是天台，采光远比一楼好得多，很久前，在他刚开始懂事的时候，整个三楼是住着苏雅奇一家三口，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住了。
紧挨着楼梯摆着一个淡蓝色鞋柜，普普通通的三层鞋柜，现在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第一层放着两双有些发黄白色运动鞋，第二层放着几双女式的休闲鞋，款式看着是几年前的，第三层只有两双居家的拖鞋，一大一小同一个款式，黑色的大，白色的小。
莫墨换上自己的黑色拖鞋，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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