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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涨水(六)

    “青石街一共有九道防火的石墙,当晚北风呼啸火借风势烧穿了三道隔火墙,整座风州城的天空都被映红。因为街口太窄消防车开不进来,只得把水管放在河里抽江水上来灭火,那火整整烧了半夜,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天亮后,我再踏入青石街,昔日热闹喧嚣的古街大半变成了冒着青烟的废墟,空气中弥漫呛人的焦臭味。”钱重叹息道。

    “没想到青石街还经历过这样的大火,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路思远说道。

    “那场火灾我也经历了,当时我虽然也住在青石街,但离得远,等我赶过来时这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了,救火的,搬家的,看热闹的,围满了人。我挤进人群中,绕到天刑家,只见他大冬天光着上身,站在防火墙上,往自家着火的木屋上不停的浇水。我赶紧上去帮忙递水,可面对着那么大的,一盆盆的水浇上去真的是杯水车薪,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可那家伙好像是魔怔了,不管不顾,脸色阴沉的可怕,根本不管炙热的热浪,站在上面就是不肯下来。到了后半夜,我累得实在不行了,就倒在街边别人家搬出来的破沙发上睡着了,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后来听说天刑的父亲被困在火中,火灭了在废墟里也没找到尸体。”丁存笑说道。

    “听说是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白散说道。

    “天刑曾经告诉我,他有个很疼他的姑姑,他总是会问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人是从哪里来的,桌子是从哪里来的,老虎是从哪里的,每当遇到这类问题,他姑姑总是回答是他妈妈生的,有一次他又问,天是哪里来的,他姑姑一下没回答出来,他就笑着喊,姑姑好笨,天是他妈妈生的,天刑也有过愉快的童年,可太短暂了。”钱重说道。

    “起火那天晚上,奶奶把我关在家里,没让出去。我趴在窗户看,火真的很大,天空都是红的,好吓人。”白鹿说道。

    “虫子,你有什么故事也说说呗。”钱重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一生淡泊名利爱睡懒觉稀松平常不值一提。”丁存笑说道。

    “虫子哥哥,叫你说你就说,扭扭捏捏做甚莫。”白鹿喊道。

    “别拘禁,都是乡里乡亲的小伙伴,畅所欲言为所欲为有屁就放自由发挥。”钱重说道。

    “自由发挥不也还在飘散在这房间里,再说我又没吃烂红薯和臭鸡蛋,发挥不出来。”丁存笑说道,心想这胖子也真是的,天让那家伙哑火了,你就逮着我不放,我又不是唠嗑小子故事大王,也不知道小云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不如讲讲你在双泉湖的惊悚探险小故事。”钱重说道。

    “这个嘛,话说,那次还真的很惊险……嗯?嘿嘿……我吃点东西休息下。”丁存笑正要打开话匣子,忽然想到什么及时踩了刹车,装模作样的低头吃起饼干来,然后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休息,众人看他老僧入定的样子是不要指望他继续说下去了,气氛顿时冷了下来,白散把竹笼上烤着的衣服翻了翻,白鹿去给她奶奶盖盖被子,却发现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阿姐,奶奶醒来了……”白鹿惊喜的喊道。

    “奶奶……”白散走到床边,老人睁眼看清众人后抬起手来指了指唐天让,在白散耳边轻轻耳语。

    “奶奶说,让你靠近些,她有话对你说。”白散看看不远处的唐天让说道。

    “奶奶!我是唐天让。”唐天让也不知老人家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走到床边上蹲下喊了一声,老人瞳孔浑浊,已看不清面前这人模样,只觉得他说话中气十足干脆利落,透出几分坚定与沉稳。

    老人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皮肉塌陷骨骼凸起,纵横沟壑的皱纹中尽是藏满了故事的阴影,她抬起干枯嶙峋的手轻轻握着唐天让,粗糙的皮肤墨绿色的血管曲曲折折的蔓延开去,用混浊无光的眼睛看着他,嘴唇颤颤巍巍的张合着,声音细小,也没听清究竟是讲了什么,大约是交代嘱托着什么,他只得顺从的不住点头,最后老人放开唐天让,又对白散说了几句话。

    “奶奶说,有东西送给你,在楼下的五斗柜里,第二个抽屉有个木匣子……”白散红着眼睛,眼眸中泛着泪光。

    “这楼下被洪水淹了呀……”白鹿低声说道。

    “我去拿。”唐天让反手脱掉身上衣服,他以前来过这屋子,大致还记得五斗柜的位置。

    “小心点,这水脏得很,你不要睁开眼睛。”白散握着他的手说道,唐天让拍拍她的手点头让她放心,这河水浑浊不堪,在水中即便睁开眼睛也是看不见的。其他几人坐在火盆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唐天让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起衣服来。

    “奶奶说要他去楼下拿点东西。”白散说道。

    “我陪你去,也有个照应。”钱重站起来说道。

    “不用,难得脱衣穿衣,就在楼下,又不是去湍急的江中,我一个人能行。”唐天让伸手拉住要脱衣服的钱重,说完翻过栏杆钻入了深黄的水中。

    唐天让深吸了一口气潜下去,推门进了屋,楼下的水位线已漫到了天花板,他浮上来用手掌着房梁换了一口气,里面乱七八糟的漂浮这许多杂物,轻巧些的家具也浮在水面,他判断了下方位,沿着裱了报纸的横梁游到屋子一边,沉下去闭着眼睛摸到了五斗柜,数着抽屉打开第二个,里面果然有个匣子,他也不犹豫取了匣子夹在腋下就游出了房间。

    栏杆边,钱重半吊在那接应唐天让,见他浮了出来,伸手接住匣子,把他拉上楼来。白散打开匣子把里面的污浊倒出来,里面有一块无字玉牌和一对翡翠手镯。老人把无字玉牌戴在唐天让的脖子上,又将手镯分给白散白鹿两姐妹,这才舒了口气,几人围着老人身边又说了些话,听见屋外有人在呼喊。“开饭咯!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