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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美好生活(二十八)

    人心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觉得最美好的一件东西,在他人的眼中,可能一文不值;南边的橘子,长在北方,就成为了枳;同样的道理,你过去一直心心念念的事物,可能现在在你的心里,也不是那么举足轻重。“美好”就是这样转瞬即逝,不肯停留,而且她会随人、地、时的改变而展现她不同的姿态。

    “ZJ”派麻将工作室的那块牌匾,现在在陈西心中,如自珍的敝帚,已经可有可无,他也不担心那牌匾能不能够取得回了,就算是对方通知他去取,他也不一定有时间,有精力,有心情去耗费自己的钱财去取那样的一件东西,不就是在用竹子拼凑成的竹排上刻上一段文字吗?文字是现成的,竹子也不值几个钱。况且,对于不同时期的陈西来说,刻的内容可能各不相同,此时此刻,陈西最想刻的是高尔基的散文《人》中的一段话:他凭借的只是思想的力量,这思想时而迅如闪电,时而静若寒剑——自由而高傲的人远远地走在众人的前面,高踞于生活之上,独自置身在生活之谜当中,独自陷入不可胜数的谬误之间……

    他不想被牌匾这些有形的物体所累了,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他愿意做那个无心者,那块牌匾,他已经无所谓它能否失而复得,因为在目前,有太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处理。

    在那段时间里,昊天给过他电话,说他已经将他的那套房子挂牌准备出售了,陈西问他为什么?昊天说他终于想清楚了“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着的物质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这一简单朴素的哲学道理,说物质是基础,运动、变化、发展才是人类生存的全部意义,还说他们如西西弗斯一样每天重复推石头上山,下山般的摸牌,打牌,虽然放长了看,是锯木屑般枯燥乏味的工作,但从打牌那一刻看,是可以高下立判的,积累经验对以后的行牌是有指导意义的。他想说的很多,可能发现陈西并不是有心在倾听,心有旁骛,也就不再多说,说下次有机会再详聊,陈西当时的心不在昊天身上,但昊天说的“挂牌准备出售房子”他还是听进去了,霎时想起了一句话: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他不知该怎么去回答昊天,昊天曾向自己暗示过陈西可以参股成为他开发项目的合伙人,但陈西虽然看好昊天的项目,但真要他投资,他担心会被昊天慢悠悠的性格拖累进去,而且即便是他想投,自己的那点钱对于整个项目来说是杯水车薪,投进去可能连水泡都不可能见到一个,所以他对昊天投资项目的态度如他当年读大学时学校对大学生谈恋爱的态度一样:不反对,不鼓励。

    金鑫在那次“幸灾乐祸”后,曾多次打电话给陈西,想拉他入股一个沐足店,说陈西不入股昊天的PPT造小型垃圾焚烧发电设备项目是对的,但投资沐足店是包赚不赔的生意,沐足店是他一个亲戚开的,绝对可靠,月结是没问题的,如果想日清,也可以做到。现在趁着疫情紧张的时候,是最好的入股机会,待疫情过去,就过了此村再也没有此店了。他亲戚也是想风险共担一下,然后再利益共享。沐足店不大,只有二十个房间,最重要的是,还有另外的六个麻将房。他已经详细调查摸底并认真总结分析过了,绝对是一个包赚不赔的小本投资生意。

    陈西被金鑫说得有些动心,金鑫所述全部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疫情期间人们的情绪长时间压抑,肯定要一个渲泄的出口的,从疫情发生后户外露营等项目的崛起就可以看出,而沐足、麻将虽然暂时受阻,但却是一个永不过时的行业,这个时候有机会能够入股,应该对他来说是利好。另外金鑫说他执行力不够,更是让他对金鑫刮目相看。旁观者清,金鑫终于对自己吐真言了。

    一万次空想抵不上一次实干,陈西就有两件因为只空想不行动而令他特别懊恼的事。

    一件是“非典”开始的前一年,几个同学拉了他一起合伙做电子温度计,说工字不出头,没见到哪个打工的赚了大钱,他们趁了年轻的时候要多闯一闯,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陈西拆解了一个样品,他将拆分出来的零件列了一个清单,计算出所有的物料成本不到十元钱,而当时网上的售价高达六十多,他们几个人讨论后觉得有利可图,办塑胶模具厂的同学说他可以出模具,提供塑胶件,负责结构部分,陈西则可以负责电路部分,电路板是碳桥板,这个不在话下,其它电阻,电容,二、三板管都是标准元器件,更加不用考虑,唯一让他们为难的是有一个邦定IC,他们问过台湾工厂,十万个起订,单个IC成本倒不是太高,以他们当时的财力,也可以勉强解决。最让他们犯愁的是,如果一次性生产出十万个电子温度计,销售却不是他们的擅长,销路不知如何去找,几个人坐到一起聊了几次后,还是觉得风险有些大,说不定这些年打工赚的钱又全贴进去了,犹豫再三,就放弃了。结果第二年,“非典”

    就来了,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温度计,醋都买到过一百元钱一瓶,原先他们以为的十万个的量太多,其实根本不够供应市场。

    还有一件事,是当年某币刚出来的时候,陈西就对它心动过,自己虽不富裕,相反还有些穷困,但花个一千元买上一千个来玩玩总是可以的,他看了传说中的日本人关于某币的设想理论,看得是一头雾水,不甚了了。他知道保存那一串符号字母不可能靠手写,这太容易出错了,他自己就试过多次,6个字段的密码都容易写错,更别提那一长串的字符了,只能采取复制粘贴的方式,于是他去找存贮介质,当时还没有U盘,只有极少数的移动硬盘,且价格昂贵,他想自己花这么多钱买一个硬盘去存一些无聊的数据,而且又难保硬盘不损坏,想想自己怕是脑子坏掉了,也就掐掉了刚刚萌生的那个念头。

    所以金鑫的一席话,让他感到胜读了十年书,金鑫说他不应该将鸡蛋全放在股市一个篮子里是对的,他一直在股市里摸爬滚打,并没有什么起色,现在不单是老婆憎老婆厌了,连自己都快瞧不起自己,对自己在股市中采取的策略产生动摇了。

    他向金鑫表达了对金鑫亲戚的担忧,说我不了解他,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牵涉到自己。金鑫说“那家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了,别人的倒了它都可以屹立不倒,大可以放一百个心,另外也可以这样,你投到我这里,我只对你负责,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让第三个知道,包括我老婆,你也不要与你老婆说。”

    陈西对隐瞒老婆的事还是不放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被老婆发现就百口莫辩,而且他也不想即刻做决定,他以前做过太多一时头脑发热令他后悔的决定了,于是他对金鑫说:你容我再想一个星期。金鑫明显对他的态度有些失望,但还是说:“好的,我等你消息,”

    吴起对“ZJ派”麻将工作室的解散也没有太大的失落,他交游广阔,只要有牌打,并不择人,“ZJ派”麻将工作室没有了,他转移了战场,去另外的棋牌室开打去了。

    陈西对吴起的交友不择人表达过大的隐忧,他说得很委婉,吴起似乎并没听进去,“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对于牌友,吴起并不挑选,他可以与三个妇女一起打牌,也可以与贩夫走卒临时组局,陈西就经常笑他,说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打桃花麻将,要不你干倒三个女人,一吃三,要不就是她们三个女人狂虐你,三吃一,没有第三种结局。有时陈西也会提醒吴起,说某某人有出千的可疑,不要与他打,但吴起并不理会,说只要不被我抓到就不算他出千。“任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吴起在牌场上,一直就有这种自信,现在拉黑钱荣德也已经成为了过去,他已经对钱荣德解禁了,现在,他又多了一位铁脚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