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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满月楼

    门外捧着盒子的元休,满脸喜色,双眼低垂的撇了一眼喝大了的冯沛,道:“主子,到手了。”

    谢修明醉醺醺的凤眸彻底清醒,道:“拿过来。”

    打开盒子谢修明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壁,将锦盒里躺着的绿地粉彩分桃杯,扯了出来。

    眼珠子转了转:“玉佩呢?”

    元休立刻低下头,后退了两步,早知道自己进门前就先看看了,伸手一掌劈晕了,喝的晕呼呼的冯沛,上前低声道:“主子,喝口茶消消气。”

    捻茗院

    冯梓年挑了两个喜欢的人,送去照顾冯梓月,一开始那个给自己行礼的小姑娘,瞧着有意思留在了自己身边,那个吓傻了的女人被安排去了小厨房。

    自己则看着洗漱完走出来的丫头,她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种让她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冲动,就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冯梓年好整以暇的道:“把头抬起来。”

    小丫头怯生生的飞快的瞧了冯梓年一眼,又迅速低下视线,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身上穿的是末枝的衣服,看上去宽大的像罩在袋子里的人。

    “你多大了?”

    “十三了。”

    那样子委实瞧不出十三岁,倒像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你叫什么?”冯梓年又道。

    “我没有名字,出生后不久父母都死了,是邻居家的姐姐养大的,后来姐姐也死了,邻居家的叔叔婶婶就把我卖了,我就一直跟着婆婆。”

    小丫头停了片刻,环视四周后开口道:“姑娘买了我,我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赐的名字自然是最好的名字。”

    “倒是挺会顺杆爬的......”末枝瞧着这个姑娘,怎么看怎么来气,从进屋开始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插了一嘴道:“我看你不如就叫阿谀好了。”

    末云扯了扯末枝的衣服,一双眼瞧示意末枝,留意姑娘的情绪,转头却瞧见正直直看着自己的冯梓年,拉着末枝的手迅速缩了回去。

    瞧着末枝不忿的神情渐渐散去,冯梓年才开口道:“就叫萋萋吧,清桃姐姐,你带着先学学规矩。”

    一间竹屋内,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的男子,端起手里热腾腾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些烫手的茶水,穿过喉咙刺痛的感觉渐渐袭来。

    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竹林,四周十分安静,与一般的消遣场所不同,这里没有酒色,只有缓缓流动的音律,以及来来往往沉默不言的人。

    面前坐着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脸上堆积起的讨好的笑意,很好的掩藏了她的不解:“公子,要不要换一个人?”

    来人摇摇头,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去请林先生。”

    女人摇摇头,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奇怪的打量了片刻,转身出门。

    不一会进来一个斜斜的抱着琴的男子,气质温润如玉,转身关门的样子都带着优雅,林先生坐在了刚才女人坐的位置。

    为男子又添了一杯茶,瞧着男子以极快的速度饮下,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无奈,他们不过是馆主买回来伺候人的玩物罢了,有什么资格关心客人的情况。

    来这里的人他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来这里自虐的他倒是第一个。

    而且一虐就是六年,六年里花着高额的银钱,来这里只为了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滚烫的茶,感受着茶水烫破嗓子的快感。

    这六年里他对眼前的男子,也算是了解,他不像那些世家公子一般,来这里对他们百般折辱,可他却也从未在心底里,将他们当作是平等的人来看。

    每一次他都会在私底下给自己银子,不多不少不会被管事的发现,却也为他离开这里多给了一分希望。

    那张彬彬有礼的脸下面,埋藏的是对这世间极致的冷漠,有时候林先生觉得眼前这位客人是没有心的。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是唯一一个给他带来过温暖的人,那些进门后笑意温柔的人最后都撕破了那层伪善的面具,在他们的身上发泄着对世俗的怨恨。

    将面前的茶再一次一饮而尽后,男子将一个盒子轻轻推到林先生面前,声音沙哑让人听起来十分难受:“这些钱留着赎身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林先生的手抚摸着眼前描金漆盒,道:“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您去处理吗?还是您要离开京城?或是......您只是不方便来这里了?”

    男子道:“离开京城,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像是没有听见男子说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一样,林先生提起一旁翻滚着向外冒泡的茶壶,挽起袖子为男子添好茶,缓缓起身冲着男子行礼道:“我在京城等您回来。”

    说完将男子推过来的锦盒收于袖笼中,抱起依旧套着布套的琴,起身离开。背影潇潇中透着几分坚韧,他没有开口劝男子留下,也没有提出想要与男子一起离开。

    从他第一次知道男子身世的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京都,这六年来每一次来都不仅仅是为了发泄埋在心里的怨恨,更是为了这一天能洒脱的离开。

    从他不惜烫坏嗓子,改头换面的那一刻起,林先生就知道他一定会离开。

    冯沛从军是偷偷走的,就连冯惟仁都是在上朝时陛下夸赞才知道这件事,回家的时候冯沛已经跟着西行的队伍走了。

    冯惟仁在家气的大骂了冯沛三天,几乎是整个清辉院都听见了,所有人都跟着低气压了很久,才从冯沛私自入伍这件事中缓了过来。

    冯梓年派人快马加鞭的追上冯沛送银票,用冯梓年的话来说,送什么都没有用,不如直接送银票,那些东西拿着不得累死哥哥。

    又着急忙慌的给沈安谟去了书信,收到哥哥已经和舅舅汇合的书信之后,才放下心。

    陈家美其名曰伴读的公子,在冯沛任性离京之后,自然也没了继续留在冯家的理由,好在陈家这些年在官场上也算是混了个一官半职,在京中买了个小房子,很快就都搬了过去。

    冯梓年坐在挽月楼顶层的房间里,隔着窗子看向对面热闹繁华的风月场所,里面人影攒动,春闱放榜的第二天下午,最热闹的竟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满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