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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我听见了

    又是一次失败的告白,纪伯宰也不知道自个儿平日里那么灵活的舌头,到了这时候怎么就捋不直还说不好话了,他有些丧气,酒意上头,趴在明意的腿上就红了眼:“我不会说话。”

    “陛下谦虚,陛下若都说不好话,这天下谁人敢称巧舌如簧?”

    “可是,可是我就想告诉你,我真心喜欢你,愿意为你付出性命,也愿意为你买葱油饼,愿意当你的护盾,也愿意奉你为神。你我平等而婚,我必不会再负你——可我这舌头,怎么都说不出来。”

    被称为暴君的这个人,眼下趴在她怀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明意莞尔,指腹轻轻擦了擦他的眼尾:“好,我听见了。”

    纪伯宰迷茫地抬头,眼里酒气氤氲:“听见什么了?”

    “听见陛下与我求婚。”

    “那,那你应是不应?”他眼巴巴地看着她。

    明意勾唇,笑得眼波盈盈,她樱唇轻启,说了两个字,但纪伯宰头太沉了,仿佛有一块石头捆在他的前额上,还不待听清那两个字是什么,脑袋就垂了下去。

    薄元魁正打算来找纪伯宰喝酒呢,一看他醉睡在了明意的腿上,忍不住失笑:“陛下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明意伸手护着不让他滑落下去,轻笑道:“薄大人不觉得这样的陛下可爱至极?”

    薄元魁:?

    举目青云,谁会觉得一个暴君可爱啊,疯了差不多。

    他不能理解地看着明意,却见明意低头温柔地拍着怀里的人,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儿似的,没有敬畏也没有趁人之危,只想等宴席结束带他回去睡觉。

    “我记得你同我说,你想做的事很难,可能要花掉余生所有的精力。”羞云坐在明意身边,看着她道,“可是眼下不到十年,这世道清明,百姓安居,女子能作为正常的人过日子了,那你往后要做什么呢?”

    明意挑眉:“自然是将这么好的世道维持下去。”

    “那你自己呢?”羞云看向她怀里的人。

    明意深深地看着她:“明年,你来替我梳头。”

    送嫁才需要婚姻美满的人来梳头。

    羞云眼眸一亮,拍了拍她的手背:“好。”

    成婚也好,不成也好,只要能让她开心,那就是好事。

    明意一开始在为她的父皇母后和城池在活,后来在为天下而活,终于也有机会为自己活上一回了。

    眼眶有些湿润,羞云不想当她面哭,扭头就去了郑迢身边。

    郑迢原还在饮酒,侧头一看自家夫人眼里有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得放下了酒盏,将她拥过来:“怎么了?”

    “没,就是高兴。”

    “高兴还哭?”他捏了袖口去擦她脸上的眼泪,“不哭了,两个孩子今晚也都交给我,你好好休息,不哭了啊。”

    带孩子是个劳累事,尤其他夫妇二人喜欢亲力亲为,每每半夜要起来看看孩子睡得好不好,于是自己总是难以入眠。

    原本分的是一人一晚地守着,看夫人落泪,郑迢很是无措,只能自己多带一晚上孩子来表示安慰。

    羞云默了默。

    她真的是喜极而泣,但现在觉得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了。

    有个不会哄人但会心疼人的夫君,也挺不错的。

    许氏与章台坐在一起,也在一杯一杯地饮酒。

    章台原本以为是她性子豪爽,可看她眉目愁苦,又频频看向自己身侧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有心事。

    她旁边坐着周子鸿,周子鸿本不爱饮酒,但他想把玉观音亲手送给明意,总要有些胆量,是以也喝了两盏。

    两盏之后,有了底气,他起身捧着盒子去了明意跟前。

    许氏就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在明意面前打开装玉观音的锦盒,满眼紧张地望着明意的反应。

    看着明意脸上的表情从喜悦到疑惑再到愧疚和拒绝。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合上盒子,将它放在明意案几旁的地上。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坐回来,闷头继续喝酒。

    许氏醉了,她笑着问章台:“你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提起这个,章台可有说的了,她丈夫也是个生意人,两人不打不相识,他脾气暴躁,人也五大三粗,但对她很好,娶亲的那天还哭了,抱着她出花轿就不肯撒手。

    但说得多了,章台打住,就说了一句:“他是个很爱我的人。”

    既成夫妇,自是要相爱的,若是不相爱,为何要成亲呢?

    许氏扭头,借着醉意拍了拍周子鸿的肩膀:“喂。”

    “嗯?”他转过头来。

    许氏冲他一笑,轻声道:“我们回去和离吧。”

    心里一抽,周子鸿沉了脸:“为何?”

    “我觉得我自己,贤良淑德,能持家,能铸器,是个不错的姑娘。”许氏抚掌,“我应该嫁给一个爱我的人,而不是白在你身上蹉跎岁月。”

    酒给他壮了胆,也给她壮了,她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大着舌头道:“宋家小子虽然泼皮无赖,却知道若有心上人,就不另娶。你不知道,你不但不知道,还要娶了我又伤害我。”

    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许氏说:“我很难过,这七年来,除了床笫之欢,没有一刻是感觉得到你心里有我的。”

    顿了顿,她又笑:“床笫之欢时也未必心里有我,想着的都不一定是我。”

    四周虽然喧哗,也没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但这样的话终究是太过露骨,周子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指尖没由来地有些发抖。

    “你醉了。”他道,“回去醒醒酒,我可以当你什么也没说过。”

    许氏摇头:“要和离,回去就写和离书。”

    “我不写。”

    “那我写。”许氏伸出手,“我打小就讨厌学写字,后来是因为你,我日夜苦练书法,想你能高看我一眼。”

    “现在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你都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她做什么对你来说都无关痛痒。”

    “好在,我真的学会了写字,我能自己写和离书,也算是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