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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

    火烧过来的比简树全预计的要快得多。

    刚才只有自己逃跑时,还能勉强随着众人,跑在火势前头,此时抱着个受伤的孩子,拖着个受惊吓的女孩,还能跑出去,才是天方夜谈。

    生死面前,最是考验人性。

    如果此时简树全放下两个孩子,自己夺门而出,他其实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以他一个成年男子,又没受伤的身体条件,完全可以跑出火场,最多轻微烫伤些,不影响生命安全。

    可这两个年幼的孩子就不会有一线生机,他们是注定要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没有人知道,简树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也犹豫过、害怕过、后悔过,或许他根本没时间考虑太多。

    死亡就在眼前,他们三个全须全尾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小于零,简树全只来得及将两个孩子从破损的车窗扔向外面,就被大火吞没。

    校车很快燃烧起来,油箱发生了爆炸,简树全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推出窗口,翻落在地面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等高速巡警紧急过来救援,火势得到控制,简树全被找到时,全身大面积烧伤,根本看不到一点皮肤原本的模样,血肉模糊。

    可他却还活着。

    本来都要被当成死尸抬走时,他的胳膊突然动了,碰到了急救人员的手,那微弱的心跳才被检测出来。

    像他这样重的伤势,根本不应该活着,所以急救人员一开始就以为他已经死了。

    手忙脚乱地一阵抢救,吸氧,抬上担架,尽管急救人员动作已经很轻,简树全还是痛苦地挣扎,让失去皮肤的身体不断向外渗出体液和血丝,连急救人员手上都沾着他的体液,黄红相间,十分吓人。

    所有人都知道,简树全的死,已经是注定的事,问题在于,他能撑多久。

    虽然活着的每一秒钟对于他来说,都像上刀山下油锅般剧痛,再好的止疼药在面对烧伤时也没有那么有效。

    医生能做的,也仅仅是抹上药,保持表面不干燥,然后尽可能减轻他的痛苦,等待他停止呼吸那一瞬间的到来。

    简树全的老婆孩子哭得什么似的。他老婆就是个普通的全职主妇,简树全死了,他们家再没有收入来源,上有老下有小,让他们怎么过。

    没有人特意在意简树全是死是活,他英勇救人的一幕没人看见,当时所有人都忙着逃命,后面可是有火魔在追他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直到两个孩子的家长,抱着也同样有烧伤的孩子来医院,喊里嚷嚷着来找救命恩人,围在简树全门口,四个成年人外带两个孩子,哭得比他老婆都伤心,才有正在采访的记者过来打听出了什么事。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又受了不小的惊吓,说事发经过时磕磕绊绊的,但记者凭借着多年的采访经验,还是努力拼凑出来了简树全当时的壮举。

    网络上一篇正能量满满的报道,让全市人民在一场人祸的灾难中,体会到了人间大爱,有泪点低的哭成狗,众人纷纷奔来医院,捐款的捐款,送礼物的送礼物,甚至官方也有领导出面前来探望。

    各界爱心人士为简树全捐赠了两百余万元的治疗费,记者的长枪短炮也对准了简树全所在的病房,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场奇迹,希望这位英雄能创造奇迹,顽强地活下来。

    然而,仅仅过十二个小时,简树全就因为全身烧伤面积过大,多器官衰竭,停止了呼吸。

    奇迹没有出现,网络上一片哀叹,凄风楚雨。

    平民英雄简树全,一时间风头无两,官方联系上简树全同志的遗孀,希望给予他死后表彰,还希望办一场追悼会。

    简家人没道理不答应,说句难听话,简树全已经死了,无论他们再怎么难过,也得接受这一事实,而且最主要的,他们一家人以后的生计还没有着落。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如果能借着现在简树全的英雄事迹正热,能为他们争取些利益,相信简树全自己九泉之下知道的话,也会同意家人的选择。

    官方拿出具体流程,简树全的遗体被送至殡仪馆,追悼会上众人还要瞻仰遗容,怎么处理,才能让简树全看上去像他生前的模样,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

    谁都不想看个被烧得连五官都分不出来的死人,哪怕这个人是个英雄。

    陈冬清将简树全的事迹说出来,姜晨轻呼出声:“原来是他。”这么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姜晨自然是听说过的,这几天她的朋友圈里,就有数十人转载过,她看了不止一次。

    舍己为人,在危机关头能做出来的人,并不多。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在危险来临之际,自救并不是自私,生物的本能就是利己的,就比如车祸发生的瞬间,司机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哪怕身后的副驾驶上坐着自己最在意的人,都没用,那一瞬间,压根没给人足够的时间反应。

    所以才显得英雄可贵,所以才会被人们追捧。

    姜晨放下手中的白布单,将化妆工具拿出来:“师傅,帮把手吧。我们得把他照顾好,也算是咱们为英雄做点事。”

    “好,那就我们师徒联手,一定要让我们的英雄以最从容的模样见世人。让大家记住他真实的样子。”

    两人说干就干,陈冬清要来了简树全生前的正常照片,姜晨开始着手清理他尸体表面的污物。

    生理盐水灌在瓶子里,用吸管一点点滴在简树全脸上,再用细纱布一下下蘸干,吸走药液残留。

    姜晨的动作很轻,生怕用力大一点,深度烧伤的他的皮肉就被带下来了。

    第一次粗略清理,就花了姜晨一天时间,等他脸上的姜黄色消失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姜晨在陈冬清的提醒下才停了手,一抬头,脖子疼得她差点没飙出泪来。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过久,姜晨的脖子,胳膊,肩膀,腰,腿,就没一个不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