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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

    郑亦樾小的时候住的孤儿院,条件也不会比现在王爸爸养病的卧室好上多少。

    他们那个时候,男孩一屋,女孩一屋,睡的都是大通铺。有个比她还大几岁的女孩,是个先天愚型患儿,比较痴傻。

    傻到什么程度呢?饿了会哭,尿了不会脱裤子。无论保育员阿姨教了多少遍,她还是每每都拉到裤子里,然后顶着一身屎尿气,冲着别人傻笑。

    你跟她生气都生不来,她压根就不懂。因为两人的床位正好挨着,所以每一次郑亦樾都深受排泄物味道的荼毒。

    上次她回去孤儿院送些吃穿物品,才知道这个傻女孩去年怀孕了,生了个孩子倒是还正常,只是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现在这新生出来的小姑娘,又被送进了孤儿院,那傻女孩在养老院里过得也不甚开心,天天哭着闹着要孩子。

    看来傻或不傻,母性真的都是天生的。

    想远了,郑亦樾强迫自己的思绪从大老远飞回来:“不碍的,伯父,您好好养病。”

    “哎哎哎,真是个懂事的好闺女。檀子,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孩儿他妈,赶紧张罗几个菜,都这么晚了,孩子们肯定也饿了。”

    “家里就两颗白菜。”王妈妈停下整理东西的手,面无表情地回答。

    王檀回来得突然,他们老两口每日都吃得简单,一来上了年纪,大鱼大肉等油腻的东西不好消化,二来他们穷,吃食上能省就得省点。

    王爸爸很是尴尬,哪有未来儿媳第一次上门,他们什么都不准备的,先不说未来儿媳生不生气,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便是任何一个客人来家,好歹也得招待着吃顿饭。

    过于失礼了。王爸爸怒瞪了老伴几眼,奈何她继续手头的工作,根本没回头,看不到他的表情,总不能当着未来儿媳的面,他们老两口吵一架,给人家留下家庭不和睦,不好相处的印象。

    “我们吃过了才来的,现在一点也不饿。伯父、伯母,你们吃饭了吗?要不我点几个外卖,咱们先对付一口,等搬到王檀那儿住了,咱们有机会再聚个餐。”

    “好好好,这主意好,到时候就让你伯母下厨,尝尝她的手艺,她炖的鱼啊,可是一绝,小火慢炖,汤都是雪白雪白的,喝一口,那个香哟~”

    “真的吗?我最爱吃鱼了,伯母,到时候可得尝尝您做的鱼。”郑亦樾的口才没得挑,连不讲道理的病人家属都能摆平,摆平两个别扭的老人不在话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妈妈再怎么不待见儿子,对笑意盈盈的未来儿媳,顶多冷着脸,也不可能当众不给面子,只点了点头,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深深埋了十年的心结,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王檀已经很知足。

    王爸爸的腿上了石膏,行动不便,老家住得低,王檀能直接背出来,等王妈妈收拾好东西,王檀背着爸爸,向外走。

    这一背,让他心酸得更厉害了。

    背上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太多重量。一个男人,瘦到如此程度,可见这么些年,过得好不到哪去。

    该死的,他早干什么去了!年轻气盛,跟父母有了矛盾,不想着如何去解决,还钻牛角尖地就认定跟他们没有修复的可能,任性地规避了十年的赡养责任。

    用什么能弥补回来失去的十年?

    什么都不可能。

    之前做错的,他已经没机会了,之后,他只会更加珍惜。

    郑亦樾跟着王檀,帮忙安顿好他父母,没有让他送回家,自己打了个车。

    这一天可真够累的,铺床叠被,保持微笑,腮帮子都酸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结果她还没到家里,就接到第一儿童医院的电话:“我们这刚刚收治了一位急性肝衰竭的儿童,需要紧急手术,肝移植,来个协调员配合一下吧。”

    得,家都不用回了,直接去医院吧。

    “师傅,去儿童医院。”

    “好咧。”南北大对角,司机师傅一个熟练的180度转弯,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驶去。

    儿童医院的急诊门口,已经有人在翘首以盼,等着郑亦樾前来。

    “快快,我闺女不行了,我爱人能供肝,现在就做手术!”一名急诊护士跟个中年妇女见郑亦樾下车,一拥而上,问明身份,那中年妇女迫不及待拉着她就往里走。

    “事情是这样的。病人名叫刘晓晓,现年15岁,出生时患有α1-抗胰蛋白酶缺乏症,这是一种常染色体遗体病,患者入院时已经肝昏迷,经过抢救,目前体征平稳,可以进行移植手术。

    鉴于本病除了肝移植外并没有有效治疗手段,而她父亲配型成功,细胞排异表现良好,我们紧急为他们安排了手术,按照红十字会的要求,需要您见证。这是病历报告,以及手术单。”

    郑亦樾匆匆看过,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在后面签了字,跟随病人家属一起去急诊手术室等候。

    刘晓晓的妈妈,就是刚才在门口等着郑亦樾的中年妇女吴忧,坐在手术室门口显得很紧张。

    “大姐,你别害怕。这种手术,儿童医院做得很多,技术没问题的。坐会吧,今天晚上且有的熬呢。”

    “哎,谢谢你啊。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了。”吴忧的态度很奇怪,她低着头,还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敢与郑亦樾有眼神交流。

    为了与患者家属更好地沟通,郑亦樾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像现在吴忧的表现,就是很典型的逃避动作,她在害怕,并非是因为女儿去做手术,表现出来的担忧害怕,更像是说了谎,有所隐瞒之后,下意识地怕被拆穿。

    她有什么可隐瞒?自己的女儿做手术,如果是与女儿病情有关的事,她应该是巴不得都跟医生说清楚才对,以免手术中出现任何意外。

    倒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