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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轮番斗饕餮,少年戏龙王(3)

    萧思君这一掌用的是左手,尽是阴柔的内力,但内力阴柔,掌力却绝不绵软。那掌力似大海一般,乍看下水波不惊,但下面却是暗流汹涌,那掌力层层叠叠、延绵不断地向黑袍人体内灌去。

    那黑袍人竟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受着萧思君的掌力,这让萧思君惊讶不已。但很快萧思君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体内真气的流失量出奇的高。

    他突然想到那“饕餮法”莫非不必亲自触碰对方,即便是对方触碰自己也能发动?萧思君心道不好,然而此时再想撤掌,却惊讶地发现手掌似乎被吸在了对方身上,丝毫分割不开。

    萧思君提剑刺向黑袍人,此时二人距离太近,长剑施展不开,被黑袍人用长棍轻易便挑了开去。

    萧思君心下叹道:万事休矣。却忽而又觉得真气流失得没那么快了,这才想起自己的经脉各自封闭,真气按小循环游走的事来。

    在他经脉封闭的情况下,黑袍人能吸走的不过是他左手前臂那小循环中的一点真气罢了,此时流失变慢,也是因为小循环中的真气被夺去得差不多了。

    那黑袍人似乎也觉得奇怪,他可不认为萧思君的内功修为只有这么一点,因而用力发功,却始终再吸不出多少真气了。

    萧思君看着眼前的黑袍人,脑中忽然有了脱身之法,不禁得意一笑:“你想要我真气,我便给你好了。”说罢便将右手剑指点在左手手腕上,将右手的真气一股脑灌注的左手之中。

    黑袍人正发功夺取萧思君的真气,萧思君右手这股真气一渡过来,立时便被黑袍人吸了过去。

    那真气顺着黑袍人的经脉向下流去,正与他之前夺取的左手真气混在了一起。

    两股一阴一阳的真气霎时间便开始相互缠绕交融,彼此抗衡排斥。

    若那黑袍人此时能安心运功化开两道真气倒也能相安无事,但他正与萧思君较着劲,这两道真气又不是他自己的,一时间他难以控制,只能眼看着两道真气愈缠愈紧、愈演愈烈,最终在回流至腹部的时候便如一根爆竹般在经脉内炸了开来。

    这一下虽然看不出外伤,但黑袍人早已一口血喷在了地上,抽身后撤与萧思君拉开了距离,他带来的那些黑衣人便上前扶住了他。

    这一招实际上是萧思君“剑气七绝”中的“太阿诀”,将阴阳两道真气混合失控,再以这失控的爆裂之力打入对方体内,在“剑气七绝”中也算得上十分霸道的一招。

    只是他寻常使出这招是让真气在自己手臂上失控,之后再攻击对方,如此自己手臂经脉必要受损,算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然而这次因为黑袍人的“饕餮法”吸走了萧思君的真气,反而保住了萧思君自己的经脉。

    黑袍人挡开那些想要扶住他的黑衣人,提上一口气运起功来,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又吐出一口血来。

    萧思君知道那一口是滞在体内的淤血,他将这血吐出来,气息便又恢复了通畅,再看他此时的身形动作,竟如同之前一般,丝毫没有阻碍。

    萧思君暗暗感叹这黑袍人的内功深厚。

    刚刚他那一招即便没有重伤黑袍人,也当震伤了黑袍人的经脉,但他只是运了一口气便能行动自如,若不是他用真气暂时修补了经脉,就是他对真气的掌控已然达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完全不必担心真气顺裂痕外泄。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黑袍人的功力都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黑袍人扛起长棍,向前走了两步。这两步稳健有力,脚落地时甚而能听见那青石板“嘭嘭”作响。

    黑袍人干涩笑了两声:“怪不得宗承那牛鼻子老道要尊你这小子当掌门呢,果然不错。我虽有轻敌不假,但这世上能与我斗个平手的没有几人,你却能伤我。好啊,好!”那黑袍人说着又笑了两声。

    萧思君倒是不怀疑他这话,毕竟刚刚与他过招,也多少对他的实力有了些了解。但听他一直以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和真武门有不少渊源。

    若是说他曾与萧天赐在当年打过几次,倒是可以理解,但听他的意思好像又不仅仅如此,再加上他刚刚使出的这几招真武门的功夫,单论熟练和修为,和那日在延安府擂台上的金晟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也不可能是在萧天赐的剑法中偷学而来的,这毫无疑问是正宗的真武门剑法。

    萧思君只觉得这千头万绪乱成一团,全然理不出个思绪来,于是干脆开口问道:“前辈到底和我真武门有何恩怨?”

    那黑袍人歪着头看向萧思君,道:“你又没打赢我,我凭什么告诉你?还是说,你想跟我再打一场?”黑袍人说着站正了身子,虽然仍旧歪着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散逸出来的真气却在警告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萧思君也做好了准备,戒备着随时可能攻过来的黑袍人。却没想到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道:“拿铁棍的那个,你偷学人家功夫还想动手?”

    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不自禁抬头寻看,但见得玉苏蛟和岳邦媛飞身掠过人群头顶,落在了萧思君身边。

    玉苏蛟背着双手,踱着步子对黑袍人阴险一笑:“这偷师可是武林大忌,按理是要斩去一臂以作惩罚的。但看你已经少了一臂,我们也就不欺负你了,砍条腿也是可以的。”

    那黑袍人沉默着打量了玉苏蛟一番,然后才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人?看你身法不像是真武门弟子,或者你跟这萧思君有什么关系?”

    玉苏蛟听了这话,突然急急道:“我与他的关系……我……我是……”说着说着斜眼瞟了萧思君一眼,却正与萧思君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他脸便倏然红了,似个苹果一般,然后立刻转头别开了视线。

    黑袍人看着这景象,自然也看出了些端倪,于是嗤笑一声:“这倒有些意思。”

    玉苏蛟可不愿意继续在这出丑,因而他作势轻咳两声,然后对黑袍人道:“我问问你,淮南刘三刀是死在你手下吧。”

    经他这么一说,萧思君才想起当日刘小妹说起的那人,断臂蒙面,与眼前的黑袍人的特征倒是完全一致。这猜想也很快得到了印证,黑袍人点了点头:“他是我所杀,怎么,这刘三奇又是你什么人?”

    玉苏蛟摇了摇头,道:“不啊,我又不认识他。”

    这话一出,令在场众人都一阵目瞪口呆,只怕若非是这样的场合环境,早就有人高喊:“你不认识他干嘛还要提起他”了。

    玉苏蛟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是接着笑吟吟地道:“我就是听说你用他的‘四象刀法’砍了他的头,想问问你能不能用我的家传功夫杀了我?”

    黑袍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这小娃倒真是有意思。他刘三奇是成名的大侠,谁都知道他会那么两招‘四象刀法’,但你呢,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怎知你家传功夫是什么?”

    敢评价刘三奇是“会那么两招‘四象刀法’”的,恐怕天下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刘三奇的“四象刀法”虽不算天下无敌,但也可以说名震武林,但黑袍人只用三招“四象刀法”便砍了刘三奇的头,他言语中如此轻视刘三奇反倒让人觉得无可厚非。

    玉苏蛟狡黠一笑:“不管是什么功夫,我给你使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说着从萧思君手中顺过长剑,当先一剑便刺了过去。

    黑袍人一连接下玉苏蛟几剑,并不主动进攻,似乎是想看清玉苏蛟的剑法路数。

    玉苏蛟这时的剑法与那日在辽营中使出来的自然是同一套剑法,那动作舒展开来时,似鹤立水中,将飞未翔;那剑舞到极快时,如龙游浅渊,腾转无常。

    他此时的剑法不仅是华美异常,令人赏心悦目,那剑招的轻灵迅捷之意更胜他在辽营中的表现。

    只因耶律蒙的武艺比之玉苏蛟差了不少,他那日是有心戏耍耶律蒙;但如今眼前这黑袍人的武艺岂是那耶律蒙能比肩的?他此时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如此和对手打个有来有回。

    两人过了几招,那黑袍人似乎看清了玉苏蛟的功夫,将长棍倒转过来向前一点,便是玉苏蛟一开始刺出的一招。

    玉苏蛟身子向后一仰,脚下急点几步,便如只鱼鹰掠水而过般急速向后退去。黑袍人紧追而上,将那长棍当把剑舞起来,那长棍划出的轨迹似绚丽的花朵一般向玉苏蛟扑来。

    那黑袍人少了一条臂膀,使出的剑法便不如玉苏蛟一般完整舒展,缺少了那份柔美之意,但他的剑速却在玉苏蛟之上,这剑法落到他手里竟多了三分凌厉和肃杀之气。

    起初凭着对剑招的熟悉,玉苏蛟还能挡下对方几招,但时间稍久,玉苏蛟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看着对手当头一棍打了过来,玉苏蛟向旁侧一闪,作势要插入对方身后。黑袍人眼疾手快,将长棍往回窜把,直直向后捅去。玉苏蛟却在这时脚下一转,身子如舞蹈般旋回到黑袍人身前,抬腿便踹向黑袍人胸膛。

    黑袍人毕竟只有一只手,被玉苏蛟这么一晃,他此时根本来不及招架,只能硬挨下这一脚来。

    他凭着深厚的内功打底,在胸口猛然发力,准备和玉苏蛟相抗衡,却没想到玉苏蛟这一脚并不发力,而是借黑袍人的胸口做踏板,凭这一脚后跃数丈,落到了萧思君身边。

    这一下变招可谓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黑袍人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唯独对玉苏蛟古灵精怪的性格早已习惯的萧思君和岳邦媛倒是见怪不怪了。

    玉苏蛟趁着黑袍人反应过来上前追打之前,大声嚷道:“好了,就这样吧,不打了。”

    那黑袍人显然也有些跟不上玉苏蛟的节奏了,他愣了一下,才道:“你这小娃好不讲理,说打的也是你,如今说不打的怎么也是你!”

    玉苏蛟笑道:“之前你说我跟真武门没关系,管不得这些闲事。但你刚刚用的都是我们家的剑法,这回偷师偷到我头上,我总能管上一管了吧。”

    黑袍人干笑两声道:“原来小娃打得这个算盘。”

    玉苏蛟点了点头,一脸调笑道:“或者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师傅,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既往不咎了呢。”

    黑袍人气得笑出声来,冷声道:“小娃年岁不大,这口气可不小,是不是少了点管教?”

    玉苏蛟笑吟吟地退到岳邦媛身后,笑道:“你武艺比我高,要欺负我当然不是问题。但我可是有靠山哦,先问问我岳姐姐答不答应。”

    黑袍人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没完没了,你……又是哪位?”黑袍人抬头看向岳邦媛的时候,似乎踌躇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了常态,用长棍遥遥指向岳邦媛。

    岳邦媛也不答话,只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那黑袍人,盯了一会,忽而将手一甩,随即一道金光应手而出,如流星般砸向黑袍人。

    黑袍人反应迅猛,将长棍一转挑开了那道金光。那金光的本体在空中旋了几圈,又落回到了岳邦媛手中。

    这时众人才看清岳邦媛手中的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锏,同时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锏。岳邦媛冲那黑袍人喝道:“你认不得我,那你认得这东西吗?”

    黑袍人仔细看去,见这双锏金光灿灿,就如同真是用黄金铸成一般,但刚刚挑开这锏时,觉得这锏虽沉重,却不像黄金般坠手,且那坚硬程度绝不是柔软的黄金可以比拟的。

    再看那迎着太阳闪闪发光的锏身上,似乎有不少雕刻,但因为反光刺眼,距离又稍微远了点,他一时间也看不清楚。

    虽然黑袍人尚不是很确定,但也多少猜出来个大概。他试探着问道:“这是……打龙金锏?”

    黑袍人这话一出,引起真武门弟子一阵骚乱,都讨论起这打龙金锏的事来,唯独那些长老们并不惊奇,依旧在后方坐镇,不动如山。

    萧思君也惊讶于岳邦媛手中的兵器。这打龙金锏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传说这锏是四金三银三玄铁混合铸成,既有黄金的华丽光彩,又有玄铁的坚不可摧,加之那三成的银,使这双锏不至于太过沉重。

    双锏请了当时最好的雕刻大师,在一把上阴刻双龙抢珠,另一把上阴刻百鸟朝凤,这对雕刻不仅栩栩如生、气势恢宏,更减轻了这对锏的重量。

    据说若是敌人的血液沾染到双锏上,那鲜红的血液便会顺着阴刻的纹路勾勒出两幅图案,到时整柄锏金底红线勾出龙凤图案,煞是好看。

    两把锏的锏身尾端还各用浮雕手法雕出四个字来,右手是“上打昏君”,左手是“下打谗臣”,也正因为这八个字,这对锏才被称为“打龙金锏”。

    那黑袍人微微弓起身子,斜眼看向岳邦媛,颤声问道:“你是圣平郡主?”

    岳邦媛答道:“正是。”

    那黑袍人又盯住岳邦媛看了一会,随即左右踱起步来,显得极是烦躁。他嘴里接连不断发出咂舌声,忽而又道:“好好好,就算你是圣平郡主好了,那又如何?你做你的中原郡主,与我重德教又有何关系?”

    他这话说出来时眼睛没有看向岳邦媛,也未曾看向任何一个人,这话说出来就似自言自语一般,但却令在场的人都清晰听见了。他似乎在找个理由,找一个能让他人,也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好说服自己就此撤退。

    玉苏蛟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话,因而回道:“陈大哥的大军就在后面,任你多高的功夫,难道能斗过那五万精锐?”

    黑袍人忽而停了下来,狐疑着看向岳邦媛,口中重复道:“五万精锐?”

    岳邦媛点点头道:“没错,我夫君灭了你们辽国的大军,如今班师回朝,就在镇外扎营。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见萧伯才的人头呢。”

    这话让黑衣人们都是一阵交头接耳,他们毕竟是辽国的人,这位辽军主帅的名字他们不可能没听过。岳邦媛说这位主帅已经被斩了首级,对这些黑衣人的心理必然会造成震动。

    那黑袍人见一众手下都已动摇,懊恼地“哼”了一声:“罢了,既然郡主在这,今日我便饶你们一次。”说着使开轻功,率先越过人群向山门而去。他那些黑衣人手下也跟着奔去,看那轻功,只怕个个都是高手。

    玉苏蛟看他似乎走远了,又有了玩心,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喂,拿铁棍的那个,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呢!”

    此时那黑袍人已然没了踪影,众人本以为必然听不到答案了,却猛然听到空中传来清晰入耳的两字:“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