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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五三章:文茵配虎女,六策安家国(3)

    正在众人各自惆怅时,外面管家进来通报:“门口有自称凌霄宫的来客,请求入内。”

    众人知道是池墨茵到了,岳邦媛赶紧道:“快请。”

    未过多时,池墨茵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入屋里,先与众人见过礼,便径直走到萧思君面前,轻声问:“你好些了吗?”

    萧思君只低下头来,并不说话。众人不明所以,岳邦媛急问:“怎么,阿文伤到了?”

    池墨茵看看众人紧张的神色,知道萧思君并未将雨潇坠崖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歉然道:“抱歉,本宫不该提起的。”

    萧思君摇了摇头,颓然道:“这事本也不怪你,大家终究也要知道。”

    众人被他说得不明所以,都催促相问。

    萧思君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池墨茵叹道:“算了,别难为萧掌门了,本宫来说吧。”

    于是将群雄大战魔教,雨潇坠崖,萧思君发狂等事一一说来,只将众人说得面无血色。

    他们原想着雨潇是个女子,不宜在头里扶灵,跟在人马之后,这才一时没看见她。等过些时候必然能见她入府,却哪知雨潇已在黄河崖岸遭逢大难。

    岳邦媛身子本来就弱,此时听闻,可谓受到连番打击,早已委顿在榻上,说不出话来。

    念婙芸听得雨潇坠崖,险些晕了过去,还是众人抢上扶住,这才定住心神。她怔怔看向萧思君与池墨茵,道:“小玉儿死了吗?你们看见她死了吗?”

    池墨茵摇摇头:“没人亲眼看见雨妹子身亡,但那崖高百丈,崖下水流湍急,恐怕……”

    念婙芸含泪咬牙,恨恨道:“不可能,只要一日不见小玉儿的尸身,我就不信她已经死了……老天害了她这么多年,怎能让她竟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这也太过不公了!”

    岳邦媛颤声道:“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众人都知这话不该如此解释,但此情此景,却觉得岳邦媛这般解释着实应景。

    过了一会,岳邦媛又将管家叫进来道:“拿我印信,修书一封,令凡黄河流经的州府衙门,必得全力搜寻雨潇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找不到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只要我圣平郡主还活着,这命令就有效。”

    萧思君赶紧向岳邦媛道谢,岳邦媛摇了摇头,继续向那管家道:“东西行囊都收拾好,明日一早咱们就走,这京城,我现在一刻都不想多留。”

    见管家领命走了出去,岳邦媛从床榻内侧拿出一个包裹,交到了萧思君手里,苦笑道:“这东西我本以为不会用上,还是野清想得长远。阿文,这些就交给你了。”

    萧思君拿着包裹,却不知该不该打开,问道:“这是什么?”

    岳邦媛叹一口气:“这是野清临走前留下的,他说是自己的遗物。”

    萧思君听了急道:“这是郡主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岳邦媛道:“他什么事情都想在了前面,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给我的遗物另有地方安放。”

    萧思君这才点了点头,将包裹打开,见里面是一封信、三本书。那三本书一本是《岳家枪剑诀》,一本是《漫天花雨》,一本是《百柔功》,这三样都是陈宁赖以成名的绝技。

    《岳家枪剑诀》是高祖留下的武艺总集,高祖以一剑、一枪、一散手成名当时,后有岳家子孙将三者武艺合为一种,左手持剑,右手持枪,脚下腿法,便是这一套枪剑双诀的功夫。

    陈宁自豫王处学得这套功夫,自己又有所悟,重编成了现在这一本《岳家枪剑诀》。

    《漫天花雨》是陈宁自编的暗器法门,他一手飞刀绝技震慑三军,这其中自然是极高深的暗器功夫。

    至于《百柔功》,自然就是陈宁曾提到的,他小时候习练的半部“百柔功”秘笈,他曾凭这功力重伤慧启,便可知这《百柔功》是如何了得的神功秘法。

    萧思君看得目眩,这三本书若是放在武林中,便不是人人争抢的神功秘笈,也当能引起不小的江湖风波,却没想到陈宁竟在今日一股脑送给了萧思君。

    他又取出那封信来,捏碎蜡封,取出信纸抖开,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见那信上写着:

    “思君吾弟

    “既见此信,兄当殒命,赠君三典,乃因贤弟为当世武林翘楚,宝典自归英雄,今兄已死,贤弟纵欲推辞亦无门路,便领受了吧。

    “兄虽身死,尚有三事挂心,一则雨家妹子下落不明,剧毒未除;二则淇奥落身魔教,身败名裂;三则媛儿身怀六甲,无人看顾。其一者,贤弟必尽心竭力,余下二事,兄重托于贤弟,望贤弟莫怪。

    “贤弟见信时,兄之残躯当归东京,切记此时断不可在东京久留,归山远游,皆自随意,长留汴梁,恐临刀斧,切记!切记!

    “愚兄陈宁留字”

    萧思君看完眉头一皱:“果然陈大哥都想到了,所以郡主要走也是……”

    岳邦媛点了点头:“是野清留给我的遗书中安排的。”

    萧思君道:“既如此,咱们就不做耽搁了。”

    众人都有此意,皆感到京中危机四伏,又是伤心之地,留之无益,唯独池墨茵问道:“你们都不送太尉最后一程了?”

    岳邦媛叹道:“千跪万拜一炉香,何当生前一碗汤。我们便是哭死在他棺材边上,他又岂能睁眼再看我们一眼。罢了,罢了。”

    听到此处,池墨茵也不再相劝,只道:“萧掌门亲自迎回了太尉,本宫却未能见他最后一面,太尉下葬时本宫也会去,去替诸位上一炷香。”

    岳邦媛点点头:“妹妹有心了。”

    这一日众人各自忙于收拾行囊,浅浅睡了一夜,到第二日天未大亮,澄泓已驾着一辆白绸罩着的八乘大车来到门口。

    众人趁着晨起城门甫开之时,鱼贯行出城去,走了约莫二十里路程,池墨茵和柳文与众人拜别。

    萧思君上前与二人说了几句话,柳文叹一口气道:“好在郡主生了个女孩,否则……”

    萧思君斜睨东京方向,一脸漠然道:“便是男孩又如何?他是我萧思君的徒弟,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有谁敢动他。”

    柳文看着萧思君,却看不出他的心思,那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坚定,也没有忧伤,好像这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池墨茵听了萧思君的话粲然一笑:“是啊,郡主为小公主找了你这么个护身符,这孩子当是一生无忧了。”

    萧思君微微一笑:“难道只我一人会护着他?”

    池墨茵闻言也是一笑,牵过柳文的马,调转马头,先一鞭子抽在柳文的坐骑上,那匹黄鬃马立时发足狂奔,带着惊魂未定的柳文向东京方向而去。

    池墨茵这才笑道:“等本宫这边完事,就去真武门找你……说不定本宫比你还先到,那等你那边完事,记得来真武门找本宫。”话音一落,也不给萧思君回答的机会,便策马而去了。

    萧思君大喝一声:“好!”也不知这话是想说给池墨茵听,或只是有感而发。

    他不多做停留,只管转身追上了远去的马车。

    众人一路西行,倒也平安无事。

    陈宁留书时岳邦媛尚未生育,他如何知道生出的就是个女孩?因此他留下遗书,让众人速速离开东京,以防不测。

    众人不知如今皇上已没有了杀害陈文茵的心思,因而早起离京,径往西来,路上不敢稍作耽搁。

    待众人到了京兆府,早有知州、府尹率人在城外迎接。

    岳邦媛并未从马车里出来,只让澄泓跟这些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无事不得随意打扰,便带着人马进了城中。

    众人随着马车顺着大道而行,走了一刻,忽向南一转,来到一座大宅子前。

    萧思君见这宅子庄严整肃,但似乎久无人住,牌匾门钉上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萧思君再抬头看去,那匾额上写着“平西镇夷府”五个大字。

    萧思君喃喃念着“平西镇夷府”五个字,念婙芸扶着岳邦媛走进门来,笑道:“那是先帝时的事情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当然不知道了。”

    萧思君点了点头,念婙芸缓缓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

    先帝时,天下兵马共分三府,一为镇北安国府、一为平西镇夷府、一为安南荡寇府。那时北方战乱不断,镇北、平西两府首当其冲,唯独安南府未曾受到冲击,后经数次大战,镇北、平西两府遭到重创,几乎覆灭。

    后来豫王领兵,先进驻了镇北府,在镇北府中重整队伍,操练士兵,制定战略,终于扭转乾坤,守住北方疆域。豫王就此将镇北府交到陈宁手中,带队向西,重整平西府。

    当时陈宁不满足于固守北疆,趁豫王整顿平西府时率兵北上,先下折津府,后攻大同府,将镇北府从真定迁到大同,又出兵关外,拿下城池二十一座,这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镇北、平西两府都落入豫王手中,豫王一人掌握了国中三分之二的兵力,可谓权倾朝野。再后来豫王过世,先帝驾崩,当今圣上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撤三府,归旧制,使国中兵力再不仅掌握于豫王府一家之手。

    这之后,朝中局势虽然得以平衡,但军中将领良莠不齐,军令混乱一时,陈宁拿下的关外二十一城也自然送还了外族之手。

    皇上念及豫王功绩,便将已然无用的大同镇北府和京兆平西府两座大宅,送给岳邦媛当了别院。只是那时的岳邦媛无心打理此事,便将这两座大宅空了十余年之久。

    今日重归故地,岳邦媛自也感慨无限,她对澄泓道:“你找些人,先打扫出个房间,能让我们安座片刻,然后你们再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澄泓领命去了,不一时便将主房清出,请三人进去坐了,又带着其他下人在院子里里外外忙活着。

    岳邦媛看见这屋里的陈设便如当年一般,一时心潮澎湃,想起自己的父王和夫君,不禁又轻轻啜泣起来。

    萧思君和念婙芸赶紧安慰,岳邦媛只笑笑道:“我不是伤心,我只是想起当年父王用兵如神,野清意气风发,多少有些感慨。”

    她缓了口气,收住了泪水,笑道:“一切早晚都会过去,如今野清不在身边,文茵却还在我怀里,为着文茵,我也断不能出什么事情。”

    念婙芸微笑道:“正是如此,我还担心你想不开,如今看来,最豁达的反倒是你了。”

    岳邦媛抱起陈文茵,盯着这女孩的一双眼睛,道:“我若是想不开了,那不是正让别人称心如意了?我要把文茵培养得如她父亲和外公一般,我要让那些今日因为文茵是个女孩而饶她一命的家伙,来日后悔今天的目光短浅!”

    岳邦媛从不服输,她自生下来就是样样要争在人前的。当年她在战场上落后于人,回营便将自己的坐骑一枪刺死,世人都说若非她是个女儿身,今日的皇位是谁坐着还不一定呢。

    今时她夫君过世,这偌大的家中再没有一个能为她撑腰的男人,但这又岂能难得倒她?若非她真心实意爱着陈宁,她要男人又有何用?

    她举着陈文茵,一大一小二人四目相对,她忽然笑道:“皇兄啊皇兄,你怕野清,所以你千方百计害死了野清。好,臣妹不与你计较,但二十年后,臣妹要让你知道,你该担心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陈野清!”说着朗声大笑,那笑声凛然而不容置疑。

    陈文茵听着自己的娘亲笑得开心,也跟着吃吃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