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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布谷布谷

    布谷……

    布谷……

    布谷鸟叫,意味着要磨刀收麦了。对崔晖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他的第二个孩子要诞生了。

    张美丽忍着疼,坚持要到乡卫生院生,她听说哪里的产房,挂着一块机械钟表。她想让时间见证,她第二个孩子的出生,不能把生闺女的遗憾,在儿子身上重演。

    崔枫路拉着车,张美丽半躺在板车上,二嫂和花珍一边安慰,一边推车。板车晃晃悠悠的向乡卫生院走去,路上的颠簸,让本就不舒服的张美丽,更加难受。

    她强忍着,愣是没吭一声。

    二嫂和花珍一路上,忐忑,担心,更为张美丽的坚强而感到佩服。

    崔晖骑着二八杠,急匆匆冲进了临县的供销社,这里离家里近,他想,卖完机械钟表,应该来的及。

    等他到了供销社,售货员告诉他,已经没有了机械钟。崔晖仰天痛哭,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众人被崔晖举动吓了一跳。

    这时,好心的大姐走过来,扶起崔晖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

    崔晖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好心的大姐,然后对着好心的大姐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此刻他的背影孤寂落魄,让人看着不仅有些心疼。

    好心的大姐叫住崔晖:“小伙子,机械钟没有了,你可以买块女士手表啊!当下很流行的。”

    “对……对呀!”售货员也不被崔晖感染,她介绍说:“我们这还有一块手表,上海牌的,正好是女士的。”

    “有,你怎么不早说。”崔晖一下来了精神,他跑到柜台前,问售货员:“多少钱?”

    “一百二十八块。”售货员报出了一个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很奢望的价格。

    “这么小,还这么贵?”崔晖看着比五分钢镚大一圈的手表感慨。

    时间紧急,崔晖咬牙买下,对着众人表示感谢后,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向乡卫生院赶去。

    张美丽在产房,看着机械钟表“哒哒”的响着,她满脸泪花,她为没让孩子生在大街上,而感到庆幸。

    忍着疼痛,冒着危险,就为了在孩子出生时,看一眼时间,值得吗?

    一九八八年五月十五日,五点二十三分,铭记一生的时间。

    孩子“呜哇呜哇”的哭着,似是感受到母亲的伤感,或许是肚子饿了。

    张美丽抱起孩子,让他吃奶,小家伙裹了吃了一会儿,吃饱喝足后,又沉沉睡去。

    崔晖赶到产房后,全身湿透,头上还在滴水,恍若刚从水里捞出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喘着粗气把包装精美的一个小盒子,塞到张美丽手中,来不及看眼刚出生的儿子,一下就晕倒了。

    医生……

    护士……

    很快就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把崔晖抬到一个病床上,怕影响婴儿睡眠,他们把崔晖推到了另一个房间。

    掐人中,扇扇子,最后灌了点葡萄糖,崔晖才悠悠醒来。医生丢下一句中暑了,多休息,转身就走了。

    张美丽几次想冲出去看看崔晖,都被二嫂拦住。她望着门口,她的手在颤抖,崔晖塞给她的小盒也随着颤栗。

    张美丽紧张的不得了,连带着二嫂也在偷偷抹眼泪儿。

    这时,牛老三的老婆花珍,跑过来,由于崔晖没事,她的嗓门便大了些,喊道:“晖叔没事了,医生说他中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中暑,她们才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要是出事,祖坟都进不去。”二嫂嘀咕道。

    “不光祖坟进不去,两个孩子,也要多家亲人了。”花珍也开起了玩笑。她看着张美丽手中的小盒子,笑道:“美丽……这晖叔给送的啥玩意儿,都跑的中暑了,快打开看看?”

    二嫂也好奇,她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张美丽手中的小盒子。

    张美丽嗯了一声,轻轻的拆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恍若是开膛破肚般,明知道会失望,又忍不住好奇,因为这盒子装不下机械钟,所以她不是那么兴奋。

    拆开包装,打开最后一个盖子,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赫然在目,白色的底衬上清晰的写着“上海”的字样。

    这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张美丽念叨了几年的机械钟表,如今被这块精致的女士手表代替。

    手表见到了新主人,兴奋的转着圈圈,心脏“哒哒”跳着。

    这是崔晖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也是最珍贵的礼物,她将铭记于心。

    “喜欢吗?”门口传来一道磁性的声线,崔晖靠在门框上,憨笑的看着张美丽。

    见人家夫妻同聚,花珍笑着说:“二婶,我们出去透透气,这里太热了。”说完,她拉二嫂就出去,门也捎带着关上。

    张美丽抬头看着崔晖,责怪道:“不喜欢。”她把手表轻轻仍在床垫子上,把头扭向一边。

    “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耍姑娘脾气。”崔晖走到床前,捡起那块精致的手表,戴在张美丽手腕:“好看,像知识分子,更像一位女教师。”

    “恭喜你,你的形象无限的接近了人民教师,等孩子大些,你就可以去教书育人,实现梦想了。”

    “少拍马屁,这块表花了多少钱?”张美丽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又看了眼旁边熟睡的儿子,露出慈爱的笑容:“等这个拖油瓶大了,也许就可以实现梦想了,但我又怕岁数大了,人家不要。”说着,张美丽又想哭了。

    “他们不要,我们还不去咧,这么好的教师,他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崔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等孩子长大些,我给你开所私立学校,你当校长,带娃上班两不误嘛。”

    安抚好张美丽,没多久,花珍和二嫂也就回来了,她们看到张美丽腕上的手表,露出羡慕的眼光,心想,回头我也买一块。

    崔枫路原本在卫生院子里等,听到花珍说生了个大胖小子,也就急冲冲跑到产房,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和崔晖一样表情一样,看了半天,始终不敢抱起来,高兴的一个劲傻笑。

    大家都在产房夸赞孩子长的俊,长的像谁,场面热闹,不过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像说悄悄话一般。

    “儿子什么名字。”崔晖看着儿子,想了想说:“叫崔大官,怎么样。”说完,大家都笑了。

    “俗气!”张美丽白了眼崔晖:“哪有给孩子取名大官的,万一孩子做不了大官,还不得让人嘲笑一辈子。”

    崔晖挠挠头,看了看儿子,问张美丽:“那你说叫什么?”

    崔枫路,花珍,二嫂同时看向张美丽,等她宣布伴随孩子一生,且有好寓意的名字。

    张美丽看眼手表“上海”的字样,心里默念“崔上海”。

    要说特别的意义,就是为了纪念她进入有时间的生活,不在混沌中度过了。

    大家都看着她,张美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笑着说:“崔上海,怎么样。”

    “崔上海”

    “好名字,明年在生一个儿子,就该叫BJ了。”说着,大家都笑了。

    生完孩子的第三天,张美丽出院回了家。

    布谷布谷叫声,把村民聚集在了田间地头,小农经济确实提高了粮农的产量,老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但谈不上富饶。

    农忙时节未到前,老百姓就磨刀霍霍了,村民拿着明晃晃的镰刀,开始收割第一季小麦。

    基本上都是全家出动,一块一块收割,然后集中在一个地块打场。路上有挎着泡沫箱的小孩,叫卖着“冰糕……雪糕……”

    热闹的场面堪比清明上河图,只是时代,场地不同罢了。

    从小到大都是在田间地头长大,一下让他放弃种地,又有点舍不得。这是羁绊他的风筝线,只有断了才知道是飞翔,还是掉落。

    “老三,发什么呆?大家都给你帮忙,你还好意思偷懒。”崔昌停下手中的镰刀,抬头说道。

    崔晖一手抓住小麦,一手抓住镰刀向回一拉,齐口切断麦秆,穗是穗,根是根,。倒到一排,恍若刚铺设的田园小道。

    他追上崔昌,仿若小时候一样,说道:“大哥,我不想种地了。”

    “什么?”崔昌吃惊的吼道。“我们是农民,不种地吃啥?你回家翻翻你的户口本,上面清楚的写着呢,粮农?”

    “就凭你会卖汽水,倒腾了几只鸡,屁股就翘上了天?”崔昌一阵喝斥。

    “大哥,你小声点。”崔晖看了下四周,尴尬笑道:“没事……我就那么一说。”

    崔晖低头收割着小麦,只字不敢再提。他是在父亲和大哥的双管教下成长,对大哥确实有一份敬畏之心。

    崔昌对他确实还是不错的,除了公家的事,他都能容忍。不然,也不会因为十块的饭钱,兄弟闹的不愉快。

    麦子割完,又打成一捆捆的,堆成小山,又用硕大的塑料布盖上,周遭用铁锹挖土压着,防止刮风漏雨。

    晚上各家都会留人看场,直到收完所有小麦,租用机器让麦秆分家后,才算结束。

    麦堆中间一般会留有一个大的缝隙,够一个人躲雨睡觉。

    “老三。你回去吧,晚上二哥给你看着。”崔淳想到侄子刚出生几天,对崔晖说道。

    “老二,老三,你们都回去吧!”崔昌拿着镰刀走过来,对崔淳说道:“明天早上你来替我。”

    兄弟间也没客气的,小弟总会受到若有若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