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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急功近利

    崔晖挎着黑亮的皮包,皮包上烫金的BJ二字尤为显眼,他骑着自行车走在街巷,走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一脸兴奋和激动。哼着豫剧“刘大哥讲话……”高亢嘹亮哼调,响彻他所有走过的每一户人家。

    “那个……神经病发作。”看孩子的妇女骂道。

    半大的孩子受到家里大人的指使,出来探个究竟。看到戴着眼镜崔晖,他做了鬼脸,吐了吐了舌头,回家复命。

    记性好的,知道是不务正业的包打听。小气的佩云嫂,会顶好栅栏,他怕街上耍猴的,乞讨粮食。

    崔晖走过鸡犬不宁,一片喧嚣,骂声不断,羡慕褒扬声也不少。第一批没有加入养鸡队伍的,更是把他恨透了,看到他挎着皮包,骑着自行车,心生嫉妒,连崔昌带他一起骂,村里得长舌妇积极的散播着八卦,诋毁他,怨他不带着他家一起养鸡,做买卖。

    崔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村民怨声载道,张美丽在家除了给几个邻居闲聊几句,基本上不问外事,他刚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回到家中,支好自行车,他提着皮包在院中来回走了几圈,仿佛米兰时装表演的模特般,各种姿势动作,只是破汗衫,旧裤头,鞋底子快要磨穿了的黑布鞋。与他黑亮的皮包配在一起,显得半土不洋,甚是滑稽。

    “别臭美了,快去做饭。”崔晖从外回来,就提着皮包在院中乱转,张美丽要看孩子,还要做饭,既然崔晖回来了,她就不用做饭了,谁知他在院中,走起来没够,她没好气的叫道。

    “好,我马上就去。”崔晖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又走了几圈,才走进屋里。张美丽正抱着小上海吃奶。崔晖提着皮包故意晃了晃,显摆说:“怎么样,你家男人,神气不。”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张美丽,希望得到认可和赞美。

    “神气个屁,你走这几天,我一顿肉都没有吃。”张美丽板着脸骂道。

    “夫人受委屈了,想吃啥?鸡给了送货的司机,鸭子三斤多,不大不小,不老不嫩,正好吃。”说着,崔晖就要抓鸭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问张美丽:“半只煲汤,半只红烧。行不……”

    “只要好吃就行。”张美丽得意的笑笑,崔晖问完,就去了他的晖淳园,抓鸭去了。张美丽给孩子吃一边,又换另一边。这才正视崔晖提回来的略显高档的黑皮包。

    她咕哝道:“收鸡换盆,要这么好的包干什么。”想起他身上破旧的衣服与包并不搭配,她不由地笑骂道:“这臭男人越来越臭美了。”

    她坐在板凳上,斜着身子看向镜中的自己,她又笑笑,露出整洁的白齿,身材没有走样。我配他绰绰有余,她心想。

    抹脖子接血,烧水拔毛,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后,煤火煲汤,汤罐上还腾着白馒头,柴火红烧,葱蒜酱八角桂皮一股脑地下锅,最后加入点点盐,和二哥家顺来的新佐料胡椒粉,出锅装盘,白瓷盆盛满香味四溢的鸭汤。桌子上荤菜荤汤,还有热腾腾的白馒头,崔晖喊道:“夫人,用膳了。”

    哄睡儿子后,张美丽来到桌前,崔晖挪了挪凳子,让张美丽坐下,他又殷勤的递上筷子,让张美丽尝尝。

    张美丽夹起一块鸭肉咬了一口,崔晖讨好的问:“怎么样?”

    张美丽咀嚼了几口,撇了眼崔晖,面无表情的说:“淡,太淡了,没有味道,家里没有盐了吗?”

    “有,有盐呀。”崔晖挠挠头,拿起筷子也吃了一口,“淡是淡了点,脯乳期,不都是要吃些清淡的嘛?”

    “老三,老三。”两人正吃着饭,就听到崔昌了火急火燎叫声,崔晖起身掀开帘子一看,“呦,大哥来了,快屋里来。”崔晖把帘子掀开大一些,把崔昌让进可屋里。

    “老三啊,汽水厂出大事了。”崔昌焦急地叫道。

    崔晖不慌不忙的给崔昌倒了一杯水,笑着说:“什么大事,那汽车厂不是刘明翰一手抓的嘛,关你什么事儿?”

    “哎呀!都是村里的事,我也是副书记,怎么能真不管呢?”崔昌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后,说:“汽水销路不错,邻近的山东,河南都有销路。”崔昌顿了顿,接着说:“订单满天飞,我们都高兴,可是村里只有一台机器,根本生产不过来,可把村里给急坏了。”

    “这是好事啊!”崔晖说。

    “好事是好事儿。”他看了崔晖一眼:“刘明翰一边赶生产,一边筹集资金,准备再上一台机器。”

    “可是客户催的急呀,也不知道谁?给刘明翰出的馊主意,直接给官冰洋加水,加颜料,就那么一封口就给出货了。”

    汽水厂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村民都看在眼里,心里也高兴,听到筹集资金扩展生产,村民二话没说就投了钱。谁知刘明翰急功近利,为了一时利益妥妥的断送了声誉。这做生意什么最重要,就是声誉啊。

    崔晖气愤骂道:“加水的饮料真把人家当傻子了,设备没买生产不出来,如实告知人家,也不至于落的名声扫地。”

    钱是从村民手中筹的,都是一百两百的凑出来,崔昌当时也在场,他苦涩对崔晖说:“筹到的钱还没暖热乎,就当赔偿款赔给和各地的批发商。现在厂子里汽水堆成山,全部滞销了,也没钱退了。”

    这是让村民帮大队帮刘明翰还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预谋的,诈骗村民的血汗钱,村民好处没有捞到,反而白白损失了财产,这是无妄之灾,搁谁也不愿意。怪不得崔晖昨天回来,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了,原来是这样啊。

    村民还罗织了几条罪状,说如果大队不给交代,他们就要上访去。

    崔晖庆幸自己没在家,不然,少说他要损失几百块,那可不是小数目啊,别说几百块,就是几十的机械钟,他整整拖了三年。崔晖续了一杯水后,和崔昌说:“把能卖的都卖了,能还多少算多少。”

    “也只能这样了。”崔昌叹了一口气,提醒道:“我就是给你说一下,我不找你,估计刘明翰也要找你,你可别跟着掺合,现在不比之前了。”

    “中,俺心里有数了。”崔晖才不会去给刘明翰收烂摊子。他笑着说:“我要倒腾收音机,儿有空去管闲事,就算他刘明翰找来,俺恐怕也爱莫能助。”

    短短十几天,发生这么这档子事儿。这刘明翰真能折腾,和崔晖是半斤八两,只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不懂得步步为营,更不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怎么破解?崔晖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中。张美丽敲了下桌子,提醒崔晖说:“操该操的心,管该管的事儿。”大哥说得很清楚了,汽水厂陷入危机,已经无解了,她不得不提醒。

    崔晖倒是想出一个办法,没准还真能行。把现有包装和汽水的名称全部换掉,直白一点,就是糖衣换了,炮弹还是那个。村民花的是真金白银,丢个石头还能听个响声,所以大队不给说法,过不去。只是现在厂里人心涣散,村民又不断地施压,当务之急还是做好安抚工作。

    崔晖扶了扶劣质的眼镜,憨笑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懂,但是,我要是出一个注意,就能救活汽水厂呢?”

    崔昌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如果有了办法,他会毫不犹豫把汽水厂重新掌握在手中,毕竟权力很魅惑人。当然这也是他来也是有目的之一。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说?”崔昌迫不及待的问。

    这都有解?张美丽显然是不信,她也把目光投向崔晖,想听听答案。她不冷血,能让村民挽回损失,她还是愿意让崔晖出把力的,前提是力所能及。

    崔晖把自己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崔昌不时的点头,张美丽也表示认同,也对自己男人刮目相看,她心想:这男人要是当官,肯定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崔昌也没就多留,他匆匆来匆匆走,但他走之前要求崔晖一定不要把这个办法说出去。当然,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想做出一番事业,但能力确实要靠后天努力,智商一定是天生的,很多东西也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就比如智商,这是活脱脱一个例子。

    离开崔晖家后,崔昌就直奔大队去了,刘明翰正在召集干部准备开大会,他想不出的办法,只能通过集思广益,把大家的好办法,变成自己办法。

    最近,刘明翰听说乡政府办公室一个副主任要调走,他去找了胡乡长,胡乡长说,没有政绩,他不好帮忙说话。

    刘明翰就把注意打到汽水厂上,汽水销路好,让他充满了希望。订单满天飞,但它不是钞票,他想变现,只能加大生产,他急于拿到销售数据去乡里表功。恰巧这时,刘明翰的堂弟刘明亮给他出了个注意,生产不出来汽水直接上色灌水,一次二次可能不会被发现,但你长期这样,难免不被发现,再说,批发商和顾客都不是傻子,喝出味道不对后,就一层一层找回来,最后批发商纷纷找上门要求退货,消息传开后,一发不可收拾,迫于无奈,刘明翰只好把刚筹集的资金赔偿给批发商封口,谁知口没有封住,还愈演愈烈,至于村民这里,他一边拖一边想办法。

    还是哪一间办公室,还是那十多个干部,他们手中的烟卷忽明忽暗,整个房间烟气缭绕,这一刻,他们烟火,胜过旁边奶奶庙鼎盛时候的香火。他们无一不在心中默默祈祷,汽水厂平安无事度过难关。

    崔昌到了办公室后,被呛的咳嗽几声,他摸出一根烟点上,以毒攻毒。

    刘明翰看人到齐了,也没急着开会,他喝着口浓茶,听着大家的毫无营养的废话,听了一会儿李家长张家短后,他用力敲了两下桌子,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口:“今天召集大家开一个临时会议,这么晚了,麻烦大家跑一趟。”刘明翰讲完,看看大家的表情。

    刘支书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干部们开始用眼神交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关键是他们也掏钱,只是碍于身份,都保持着沉默。

    “不管开什么会,都是公干。刘支书日夜操劳,真是辛苦啊。”一个干部拍着没有营养的马屁说。

    虽然没有营养,但大家纷纷附和。

    事实上村里干部来开会,说直白点也就是为了蹭刘明翰一根烟抽,不然谁闲的来听他啰嗦。因此,刘明翰也养成了开会散烟的习惯,好的赖的不说,他抽屉里总是有那么一条二条。

    刘明翰几句话刚讲完,就有人犯了烟瘾,打着哈欠,刘明翰一看就明白,掏出他特意准备的山妹烟,给大家散了一圈,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好烟。反正不要钱,总比树根好抽。滑稽的是,他们一边过着烟瘾,一边听刘明翰啰嗦。

    村民的钱怎么还?是第一个主题,汽水厂怎么办?是第二个主题。刘明翰把问题抛给大家讨论,他自己摸了根吉庆,见都大家都凝神看着他手间香烟,他拿起桌上的山妹,又给大家散了一圈。这山妹烟辣嗓子,刘明翰抽不惯,所以他自己抽出吉庆。

    一个干部接过山妹烟后,在桌上轻轻磕了下,“刘支书,掏出你的好烟让大家尝尝呗。”他嗅了嗅手中山妹烟,说:“这烟跟小辣椒似的,辣我嗓子疼。”

    你们这帮畜生,抽烟从来不带烟,火柴也要借,嫌赖就别抽!每次开会都不带烟,管你们抽就不错了,还嫌山妹烟孬,嫌孬就别抽了,刘明翰心里暗骂。他嘴上却笑着说:“想抽好烟,就赶紧想办法,看看我们的钱怎么还,汽水厂怎么办,只要大家想出办法,每人奖励一包吉庆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始终这么认为。

    见大家都没有说话,崔昌清了清嗓子,“我说两句”他看看大家说:“关于汽水厂的一点意见。大家帮我分析一下,看一看有没有可行性?”他把糖衣炮弹的计划讲了一遍。

    大家都低着头不知道是烟瘾犯了,还是陷入了沉思中。

    “说的好,以后关于汽水厂的一切事物,都交给崔昌同志,他很有想法嘛,我觉得崔昌非常适合主持汽水厂全面工作,大家什么意见?”刘明翰第一个拍手叫好,并直接委任崔昌为厂长,他是不想干了。

    刘明翰这种甩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崔昌心里暗骂:老狐狸,不是东西。他笑着说:“感谢刘支书对我的信任,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也愿意尝试一下。不过……”他看了大家一眼:“厂子改头换面了后,之前的任何事都与新厂无关,如果大家同意,我就接任。”

    看大家都不说话,他接着说:“村里成立的债务办公室,刘支书担任主任,专门处理。当然,如果厂子运营的好,挣到钱,先还村民的。”

    崔昌说完,大家都是一惊。刘明翰甩锅耍得漂亮,但是崔昌根本不接,你走可以,把纠纷债务也带走。不然,这烂摊子谁敢接?

    刘明翰愣了半天,他需要仔细考虑一下,但从长远角度来看,崔昌是对的,只是厂子推出去,债务纠纷留下,他倒不如自己留着拼一拼。他说:“这个……我们回头再研究,不早了,大家散会吧。”

    崔昌优势逐渐显现出来,年轻有想法,这让刘明翰有了危机感,他最担心的是乡里没去成,支书的位置又丢了。每每遇到这种大事,崔昌都能从容不破去应对,比如汽水厂就是崔昌提出来,并实现了盈利。自己强势拉到手中,崔昌没说什么,说明他顾大局。我是真的老了吗?他不禁地问自己。人总是要服输了的,如果提前去找崔晖谈谈,或许不是这样的结果,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悔意。崔晖可是他亲自撵跑的,在让他去讨教,他也拉不下脸。

    “唉……”刘明翰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