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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遵循善意的谨慎

    (火岚)

    不知何时,你看见主教的妹妹从已经走了出来。你看见她的眼睛,在浑浊的眼神中似乎仍有着眉宇间的几分矜持。她叫我走了,你身旁的老女仆,低声吩咐了几句,老女仆便转身拉开另一扇门,轻轻走进去了。你注意到,老女仆似乎忘了开灯。

    老人的妹妹走到你跟前,她看了看你,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

    你将头偏向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移动了视线,“很久没见了,我来见见老朋友们。”但你不想让她知道,她只是无法面对他的目光。她却似乎毫无察觉。

    不知是不是她领会了你的意思。她坐在你对面,低头目光不知在哪里。过了一会儿,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抬头看你,眼神间是几分残存的优雅。

    你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主教……最近还做祷告吗?”她看着你的眼睛,似乎想从你平静的目光里找出答案,但之后她望向神台上的十字神像,尝试从自己的信仰中找到她所需要的一切。但她还是看向你,语气中带点淡淡的恬静。

    “他上次离开教堂后来到这座小城,之后就在这里定居。”她似乎没听清楚你的问题,只是做出简略而理性的回答。你于是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她听了问题,双眼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之后她转过头来看着你,眼神中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盼望你能自己回答你的问题,但她还是叹了口气,望向脚边,轻声说道:“他之后仍然相信,他时常在做祷告……”她抬起头,眼中的犹豫隐藏了起来。她快速的说道:“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向谁祷告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使你听不见。你起身,走向一边,为巨大的十字架让出空位。你默默的想,或许他永远知道要向谁祷告。

    主教的妹妹眼中露出了见到你时的喜悦。她看着你,眼中露出欣喜:“他还是会想你,总是想起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顿了顿,突然抬头看你,默不作声地问道:“您还愿意,陪主教再去教堂一次吗?”她的眼底闪出些许难以捉摸的犹豫。你迟疑了几秒,她的眼神有些一如既往的淡然,她缓缓地重复,语气中带有几分从前的纯净,但时间已经让她失去了她能失去的一切,“您还……”

    你抬起头,你的身后似乎就是烛火制成的十字架。你望着她,可爱地笑了一下,说:“好啊。我陪主教要去看看吧。”你的笑容纯净而简单。她看向你的视线晃了一下,似乎眼底的表情褪色。你感觉她的眼神变了,她的眼神平淡而安详。你走近主教的妹妹,用眼睛注视着她。她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放下,抬头看向你淡红色的眼睛,她看到你的眼中映出火红的火焰。你看见了她残破的心灵,无奈和安详。你看见了她心中的主教,那似乎是不灭的象征。

    你注视着她幽暗的眼瞳,发觉他她眼中的烟火淡化了。你想从她的眼中找出信仰维持的答案,但你只看到你倒映在她眼中的轮廓。似乎太多的打击泯灭了她对人的信念,动摇了她对道德的理论认知。她看着你,眼神就像看见一个从未遇见的陌生人,平淡而诚恳。

    她端起茶壶,似乎是手中捧着一个一朵脆弱的花儿,她拾起一个茶杯,下意识地在手里甩了甩,动作习惯地一如既往。她倒出一些茶水,动作有条不紊而耐心。她递给你一杯茶,你接过茶杯,说:“谢谢。”她赶忙摆手,“您客气了,您忘了吗?我不是主教的妹妹了。”你一怔,之后点了点头,似乎发觉了这个早已被公认的事实。你抿了一小口,茶的苦涩在你口中如糖分般融化。你抬起头,一阵清晨的自然光照在她脸上,不知是谁拉开了一旁的窗帘。

    光线是白色的自然光,但似乎使烛火变得阴凉,如同下午没有阳光的天空。你看见她碗中的茶水已浸没大半。

    老女仆的脚步声传来,你听见她在门口尽头摆了摆铃铛。她释然地笑笑,对你说道:“该是早餐的时间了。”语气真切而诚恳。你点点头,她说:“那……走吧。”她起身,打开门请你进去。你愣了愣,之后快步走进去,你的背景是火焰燃烧的声音。她见你走了进去,没有关上门,而是将门的钥匙放在一旁。她给几盏熄灭的烛火重新点上火焰。白色的光芒将火焰和她的身体变得清晰而真实。她回过头看看你刚才坐过的沙发,上面还有一点留下的痕迹。她走过去,用手把沙发表面尽量弄平整。她拉上了祷告室的门帘,望向透进光芒的玻璃窗外。

    她没有看见白云,只有在天空灰暗的颜色下的小幢楼层。她起身,看着窗外的世界。行人走过,小鸟低鸣,但没有什么能为这个世界蒙上一层亮色。她背后的烛火对上窗外没有阳光的世界,哪一个更真实?

    她坐在靠近窗户的木椅子上,面前有一个木制方桌。窗户在她的左侧,从沙发上看去她似乎整个人埋在阴影中。她的眼神在暗光下变得飘渺,她看向桌上花瓶中的向日葵,向日葵花瓣朝向一个她看不见的方向。她托起向日葵低垂的脑袋,朝向祷告室被圣布遮掩的十字架。她看看窗外,风儿吹起叶子飘旋在地,又将叶片托起,飞了一小段距离,在草丛中丢失了足迹。

    她的眼神再度转向窗外,听见小鸟向低空传来的一声低鸣。她转过头,轻轻地说:“可能要下雨了。”

    她起身,走向一边,从一束花中抽出一朵雏菊。她小心翼翼的拾起花儿,将雏菊插进木桌上的花瓶中。她摆正那朵垂下的向日葵,用两指衔着花儿送向一旁的向日葵丛中。她仔细地将向日葵填入向日葵丛的空隙之中,她小心扶正向日葵的指向。

    她回到座位上,看着窗外,窗外的云朵似乎被猛的剥离开来。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朝着向日葵的指向降下花海。她看着风儿捎着太阳走过街道,铺满金黄的门沿冒失地闯进屋子。她看着阳光坐在他面前的花瓶上,将雏菊点亮。她笑了笑,感觉自己回到了之前。

    从门前的视角看她,看见她面前的花瓶反射着温和灿烂的阳光,看见她面前的雏菊笼罩在一圈光雾里。雏菊的花瓣上散落着些许水珠,水珠上倒映出她的面庞。她笑着,笑容恬静而纯真。她坐在一圈模糊的光晕里,似乎此时的她还只是那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相信她的哥哥而不信神。那时那个女孩还很稚嫩和天真,她的哥哥还是当时的枢纽主教,而她住在她哥哥的教堂里。

    那时候的她手里也拿着一朵雏菊,笑着跟她的哥哥谈论关于祷告和祈祷的区别。那时她一本正经的胡说,但哥哥听了频频点头。她问哥哥,为什么她说的全是错的哥哥还要点头,她的哥哥说:“一个相信神灵,相信世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善举,他所说的一切也都是可信的。”她问哥哥,问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吗。她又问,如果她以后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她哥哥还会原谅他吗,又或是审判她。

    她哥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相信我,一个恶人的忏悔,比数百个信徒的祷告都要有价值得多。”她看向她哥哥,却见她哥哥身上的红袍,清澈得没有一点污迹。

    你顺着主教妹妹的指引进了门,你右边是一条楼梯,你左边有一个小神台,上面是一件精美的烛台。你见烛台上并没有火,看了看头顶的灯。你思索了片刻,跳了几下拉住了灯绳。你轻轻拉了一下,灯熄灭了。你在黑暗中摸到那只烛台,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烛台的火光柔和而平静,你在烛光中登上楼梯。你尽量不弄出沉重的脚步声,但你停下来想了想,之后抓着扶手轻轻上楼。

    你不用回头看,你明白,烛火中照出你离去的背影。你慢慢了上楼,眼前是一条不长的走廊。你发现楼上的灯中有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声响,灯火柔和而温暖。你走到走廊的尽头,敲敲左手边的木门。

    木门中没有人回应。

    你推开门,但突如其来的是一阵掌声。你有些惊讶,但继续走了进去。你看见帕尔主教笑着给你鼓掌。你看见餐桌上铺着雪白的餐布,每一个座位前都有一套银质餐具。你看见海雨淡淡地坐着,主教的妹妹坐在主教右边,但她似乎还没来。而海雨和主教之间还有一个位子。你看见桌上的告示牌上有几个字,你在掌声中看看,那上面写着:欢迎您回来。

    你笑了笑,走向你的位子。你坐下,听见帕尔主教对你说:“孩子,欢迎回来。”你看向主教的脸,却看见他脸上可能从未有过如此欣喜。你淡然的回应:“主教大人,没什么。”他在脸上变得喜气洋洋,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当下的愉悦。但你每对上他的眼神,都不愿去面对自己。

    桌上摆了一盆汤,还有几块咸肉,两块羊肉,两三个黑面包。这些都是主教的日常饮食。早餐不必饮酒,因此汤似乎浓了一些。

    主教停下来,按照惯例,你和海雨坐在他左边。桌上没有灯,而是两支烛台。银餐具在每个座位前都摆上了,似乎那些应到的人都在。

    老女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人,您的妹妹到了。”你顺着声音看去,看见帕尔主教的妹妹走了进来。她的眼神也变得欣喜而惊讶。

    主教请他妹妹入座后,起身拉开了墙上的窗帘。这里是阳光的背光面,但大片的风儿还是把阳光载到这里。

    主教坐回座位上,准备开始餐前祷告。正如同之前那样,左边坐着你,右边坐着他的妹妹。他对着面对的烛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他身上的红袍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淡色,但他的身上仍是一尘不染。他似乎念了什么,之后神色变得安详而自然。

    老女仆不声不响地灭了房间内部的灯,而烛光似乎变得格外明亮。阳光洒在窗台上,主教闭着眼睛。

    是你忽然想起来,那时也是在主教家,不过是晚餐时间。那时主教的红袍还没有岁月的痕迹。那时主教正在做餐前祷告,声音沉默而平静。主教的权杖放在一边,红袍明亮而尊严。他的桌上摆齐了银餐具,也坐满了那些你还记得的人。银餐具映出烛光中主教的面庞,神色庄重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