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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晓风抖落的晨曦

    夜色浓稠,光如沙漏。引船摆渡,烛火昏暗同昼。

    黎明刚起,万籁俱寂。天晴,云止,水卷。教堂空洞。木棺前有不知姓名者惨淡的笑脸。在低低的吟诵声中,人们一波一波的前来又一波一波的退去。

    风旷,无鸟,花疏。支撑教堂的圣柱在拼命的挣扎中无言以对时光。

    云起,紫袍,红衣,风临大地。

    下午四点二十七,陌生人的遗体被抬到圣火前。前来吊唁的信徒接过木棺,走过白色石英铺成的道路,小心放到圣火顶端。

    礼拜默念了几句,没去查看木棺的情况。她显然不是与生俱来的神职人员,几次自我欺骗式的深呼吸过后,求助的望向身旁的掌事。后者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在圣火台前用手划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

    礼拜没让自己表现出手足无措的神色。她闭上眼睛,尝试吟诵对圣火有没有起效果。但这样一阵胡乱的操作过后,也终于引起了掌事的注意。

    掌事不耐烦的来到圣火旁,踹开礼拜碍事的袍子。他开始在圣火前画符号。无规律,这不是褒义词,他写的甚至都不是文字。

    但圣火两旁的火盆还真的开始闪烁,于是掌事甩甩袍袖,用手牵出一个巨大的圆圈。他在圆圈中间画了一个毫无作用的图案,或许纯属好看。随后他掂起袖子,往前一推。但……除了他僵硬的手外,没有任何变化。

    掌事愣了愣。他收回袖子,朝后退了几步。礼拜见火没了什么动静,便走过去,用手触向那个木棺,但身后的长明灯却猛的被点亮。

    长明灯的火焰,顺着地上的痕迹牵向一旁,再涌向中心的神台。几秒后,教堂,忽然如血泡般猛的膨胀。

    四处火焰涌入神台,四面狂风骤起。礼拜仍想上前,但掌事揪住她,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火在教堂的地砖上烙下痕迹,只听鸟儿乱飞,白云骤起。烈火冲上天空,空气被撕开的声音偶有闪现。

    神台前,火势渐大。神台上喷出火柱,棺材被瞬间扯成碎片。

    信徒纷纷涌入教堂。在低低的吟诵声中,火焰扩大。四面除了狂热的信徒外,别无人影。

    教堂的门被猛然推开,教堂外灯火忽闪。只是当时夜色将近,悄然间,夜风弥漫。

    掌事和礼拜猛的回头,但他们只看见了半扇敞开的门。

    紫色的长袍慢慢从半掩的门中露出。只是一位老人,从门间慢慢的探出头来。烟火渐散,天空渐渐变亮。

    天空不是黑了,只是有些暗。

    “你们能去别的地方吗?这里我还有用。”老人关上门。信徒忽然不见了身影,只剩下礼拜和掌事望着身旁紫袍的老人发愣。

    一切,慢慢变白,变亮,变淡,最后不见。

    掌事忽然注意到老人穿着的紫袍。紫袍早已褪色,但依稀可见上面刻着的十字架。再往上看,是老人平静而诚恳的脸。

    “那,可以吧。”老人望了望他们。

    掌事捂住礼拜的嘴,点了点头。随后,他坐了下来,对着老人忽然消失的身影发呆。

    不对啊。他-不是刚才来的吗?怎么,忽然散了呢?

    圣火淡了,木棺没动,封存完好。

    礼拜忽然叫了叫他。他回头,看见礼拜清澈的眼睛,正望着教堂上方的壁画。

    他又看看,只见礼拜稚嫩的面庞上,只有平静。

    他也看向那幅画,却看见用十色琉璃拼成的壁画上的人,身着紫袍。

    画上的人手握权杖,身着灰暗的紫袍,眼神平和而坚毅,背后是巨大的金色十字,如神一般。

    他环顾四周,却发觉神台上有个座位。座位上散落着布满灰尘的紫袍,座旁斜立着权杖。

    权杖插入地面,紫色长袍破烂不堪。

    他望望镜中的自己,只见自己手中拿着权杖,身披紫袍,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琉璃瓦前,紫色的长袍和十字忽然出现,久久未散。

    屋外没有紫袍主人的墓碑,你忘了,他是死在教堂里的。

    教堂门前石块乱垒。垒的是神,和他死后的残魂。

    那,他还活着吗?

    活着。你,见过他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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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所以没有认识到做一件事情的毫无意义,是因为你沉浸在无休止的简单快乐中而来不及思考。”——摘自贤者编注《反噬纲领》

    你记得从前这里是有神庙的,但你忘了你是什么时候来过的。跟谁来?怎么到的?你望着面前有些陡峭的石壁,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

    天边的火烧云不会再变得更大了,折射出来的火焰是残阳打落在石壁上。天空中传出那位老人粗重的呼吸,你忽然感觉自己面前的这堵墙,有点像儿时某次记忆里的一个场景,天真得可笑至极。

    你回头,远处的海面火光粼粼。阳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有些晃眼。你问问海面,看见白帆照在大海,火光四溅。白发变淡,但越淡,越大。

    猛然,四周的一切变得很小很小,就好像是投影在一块白布上的像素画。色块没有渐变,从太阳现在的位置看,除了你,一切,都是火红和烂漫。好像你是唯一的污迹,黑色的墨点,粘上去,再也洗不掉。

    突然,暮光跌进地平线。海面的火光骤然消散。星光太淡,有些看不见。

    白帆帆尾一转,埋头坠入海面。海浪随着暮色坠落的地方游过去,风也同行。你黑色的斗篷被风卷起,一旁的帽子飞了起来。很高,很远,飞到了海平面的上空。

    好像太阳离去时砸出了一个洞,顿时海水如同沙漏,都向那里涌过去。最后从那个洞里坠下,下落,掉进地底的世界。

    你身后的石壁随着海浪波动的起落裂开,声音很小,几乎不存在。半晌,你转过头,发觉身后的石壁中如同石洞。天空暗了,洞内有些深不可测。

    你起身,面前的石洞很像黑色的天空。你眨眨眼睛,还是看不懂。

    最后,一次,吗?你转身,还是面朝大海。之后,仰面,后跳,坠进洞口。

    前一刻,你紫色的眸中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颜色。下面是海,上面是天空。天空中有星星,但太暗了,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