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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公子

    车子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早已驶出国道,经过一段平缓的土路后正式进入雪峰山区。雪峰山脉是我省境内最大的山,面积近5万平方公里,宋代叫做“梅山”,其地千里,东至潭州,西临辰州,上通鼎州,下接邵州,因主峰长年积雪,民国时期改名为“雪峰山”,山之巅为苏宝顶,海拔1934米,其旁支还有大南山、天龙山等与之遥相呼应,当年抗战时期的最后一次会战就是在这雪峰山中。

    进入山区后,温度降下来不少,俨然是个大夏天避暑的好地方,四周群山环绕,一条临渊山道蜿蜒曲折像条盘龙般层层高起连入天际。我们的车如同蚂蚁般在巨龙的脊背上攀爬飞驰,山道两旁都被绿意层层裹住,视线受挡实则看不到什么景色,由于车速太快,弯道太急,帆子一路上已经吐了五次,一幅即将虚脱的惨相,在他即将进行第六次大规模清理肠胃的活动之际,车前豁然开朗,居高临下,一个百来户人家的山寨尽收眼底,远远望着,炊烟袅袅,显得一片宁静祥和,却不知这片平静下面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车子一前一后慢慢驶进了寨子,前面的皮卡车不停的摁着喇叭,驱赶着村道上的鸡鸭鹅狗,除了寨中心小卖部里打着瞌睡的老婆婆以外,所过之处,硬是没见到一个人。

    “人都去我叔太公家吃流水席了。”王事业指着车前方较远的一处高地,上面果然人影攒动,白气腾腾,隐约传来的哀乐夹杂着几串鞭炮声显得有点热闹。

    我们将车停在村小学的操场上,由大王和他堂哥带路,往那处高地走去,路上大王顺便向我们介绍了一下他的堂哥,叫王晶林,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话不多,有些憨憨的感觉。

    临近地方,是一个小山头,房子就修在这个山头上的平坦地里,是一栋两层的木质结构老屋,很有当地的特色,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了,反复修缮直到现在仍在居住使用,方位也选得很讲究,背山面坪,环顾四周,果然是寨子里最高处,在此正好可以看清整个寨子的大概情况。大门口插着九杆龙旗,边上配着等数的九把白面旗伞,门旁无人处堆着一大片鞭炮屑,进去之后,几十桌流水席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五个厨师在几个土灶边忙前忙后,似乎大家并没有因为早先的事情而产生恐惧心理,也或许是因为人多又是大白天的缘故。

    灵堂就设在房前大坪里,逝者为大,我们新来的三人先在灵前鞠了三躬,主家答谢后,由王事业领路直接奔着他堂妹所在的房间走去,一群亲戚老的少的也跟在后面,一方面是出于对小堂妹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师公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城里来的师傅是怎么个搞法,所以一开始众人从我们仨年龄角度出发,对阿诺最为客气。不过阿诺意外的没有跟着,而是插了个位子吃流水席去了,居然很快就跟乡亲们打成一片,熟络了起来,对于他,我算不上了解,估计是真饿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也就没有管他,这倒是让王事业的一些亲戚看着面面相觑,又很是不解,尤其是王事业的父母,本来就知道他儿子天天跟我俩混在一起,自我和帆子出现开始,看我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甚至还带有几分忧虑。

    帆子下了车后不久便恢复了些许精神,虽然腹中空空,但是也吃不下东西,胃酸携裹着热腾腾的呕吐物似乎把他的食道给灼伤了,导致他喝水吞咽都显得非常难受,除此之外,其他还算好。实则只要先用八法纳卦术开穴,再分别在脾经上的三阴交、任脉上的中脘穴、心包经上的内关穴、大肠经上的合谷穴以及胃经上的足三里扎上几针,就能解决晕车的症状,一车四人,除了王事业手法上可能会欠一点,其实都了解这些方法,只是帆子坚持要靠自身的意志去硬抗克服晕车,我们便由着他的意愿去罢了。

    进到堂屋,就看见一个老人坐在条凳上翘着二郎腿正抽着旱烟,见王事业带着我们进来便上下打量起来。他看着我们的同时,我也在观察他,此人没有练气之人所拥有的特殊气质,不过周身被土气和阴气所包裹,应该是常年看风水跑山选地所致,这人应该是那师公子沈老伯无疑了。让我奇怪的是刚跨过堂屋门槛的那一瞬间,一股肉眼不见的黑黄之气迅速从老人背后分离开来,直冲屋顶而去,由于感觉不到对方的威胁,便没有声张,只是低声跟帆子大概提了一下。

    经由王事业的堂哥相互介绍后,帆子开始发挥他调查专员的才能和嗜好了,对于向第一个现场处理事故的人请教和了解情况确实是有必要的,可以有个事先的预判,经手起来不至于那么盲目。有帆子代劳,我便只用听就好了,帆子向沈师傅请教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能否判断出骚扰小堂妹的是鬼物还是妖物?第二,是否知道对方的来头和目的;第三个问题是建议请走还是消灭?

    帆子的这三个问题问得很有针对性,循序渐进,答案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就清楚了,问题是针对明白人的,省掉了很多没必要的环节,这就是为什么跟行内人沟通起来简单高效的原因,尤其是这第三个问题提得高明,可以令我们获得更多的有价值的信息,待会处理起事情来就不至于被动,当然,前提条件是人家愿意回答或者说如实回答。

    沈师傅接上王事业递过去的白沙,随手夹在耳朵上,泛黄的指头捏着还未抽完的旱烟指了指房门,说了句:“难搞!”

    他说话带有很严重的口音,这一小句倒是还能听懂,后面的估计就得找堂哥翻译了,这边十里不同音的说法是名不虚传的,年青一代还好,如果是与当地老人交流,外地人还真沟通不来。

    沈师傅看了看帆子又瞄了一下我,叹了句“后生可畏哩!”然后说道:“嫣妹子是送妖物给缠上了,她是王满记的亲曾孙女,他哦得会害自个的晚辈家里人,对方凶得很,搞不清具体原因,可能...”沈师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干脆跳过,说道:“若是谈不拢,你们可以依着情况办,万一有什么事,我虽然赶不走那妖物,但保你们全身而退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师傅说完丢掉手中烧到顶的烟头,从耳朵上摸出那根白沙,划了根火点燃接着抽起来。

    帆子谢过沈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点头,便让堂哥带我们去见见当事人,堂哥刚才一直在旁边帮着翻译,听之便领着我和帆子进了右边的厢房,王事业在此就止步了,同时也拦住其他亲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从沈师傅的话语和表现来看,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不知从哪来的妖物因为什么目的而缠上了小堂妹,而沈老伯也隐瞒了一部分情况,出于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