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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假

    由于语言环境的变化,令我深刻体会到英文水平似乎是突飞猛进,这还是下学后和着一帮来自国内五湖四海的中国留学生玩,倘若真的打入对方内部,估计进步更快。我与罗成羲以及老库由于相熟,很自然选择合租在一起,最后选中了一栋紧挨着马路的两层小楼,离学校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距离,不远有个小公园,可贵的是里面还有个篮球场,这在足球之国也算稀有之物。不过真正让我们选择这处房子的理由还是因为便宜,比同位置的市场价还要少个70镑左右每个月,原因是房子是个边户,旁边无墙之隔是块公共墓地,而墓地正后方是一家卖哈雷摩托车的店,经常出入着一群有纹身的朋克族,伴随着接近24小时的排气管轰鸣声,这两个硬指标令得很多小留学生望而却步,因此房子租金上不去。但是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至于他们两个,一个是一米九几、200多斤的学人类学的无神论者,体格也丝毫不逊于那些朋克族人,另一个可能神经有些大条,所以三人当时贪图便宜立马就决定把房子给定了下来。

    两层的房子正好三间卧室,二楼两间,一间在一楼。远在异国,漂泊了小半个月终于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居所,我和罗成羲有些兴奋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琐碎踏着嘎吱作响的老楼梯就蹦上了二楼。其中一间房就在楼道旁,屋子不大,不过足够安置一床一桌一柜,泛着黑斑的红色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床脚边开了个单窗,分上下两层,下面是整块透明玻璃,比较大但是打不开,上层的可以往外推开透气,当日无风,一块印着蓝白色碎花的薄布帘子呆呆地垂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就在我抬脚迈步,半个身子跨进此屋的那一刻,一股“不知何因”所起的“妖风”呼啸作响,瞬间逃向窗外,连累着那块帘子也被一同吸了出去,飘扬两下之后便挂在外头再次安静下来。罗成羲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已经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状态,随后半天没说话似乎是若有所思,仿佛先前这一幕在刻意提醒他,我们是住在坟地边、墓地旁。

    老库一开始就选了在一楼的那间卧室,他的理由一是怕这有些年头的木质房子承受不了他的体重;二是万一有不长眼的小蟊贼闯了进来,他自己就招呼完事了。我倒是觉得他就是不想每天上上下下的爬楼梯,不过英国的治安确实不怎么样,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们第一天正式上课,给我们讲第一堂课的不是老师而是请来了当地的警察叔叔,叔叔的话总结下来有三层意思,一是亮出装备告知他们的执法流程,意在督促我们要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二是注意自身防范,因为入室偷窃、抢劫留学生的案件时有发生;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就是不要和当地十几岁的青少年发生冲突。

    老库的房间特别有意思,临近马路且还开了一扇门,但是正门却是要绕过整栋小楼,也就意味着我每次都得经过小楼与坟地之间的那条小路才能回家。住了没多久,我和罗成羲两人便穿堂过室直接通过老库的卧室进家,应了那句“单身汉没有隐私可言”,老库对此本也没什么怨言,只是他和我们一起上语言课就是来走个过场,所以经常白天逃课、晚上熬夜,有时候还连着几天见不到人,作息时间渐渐就不一样了,时常我们下学到家而他还在呼呼大睡,中途被我们吵醒还要为我们开门,久而久之便牢骚满腹了。终于在有一天,老库再次被我们喊门后,直接将他这扇门的钥匙扔给了我们,然后继续蒙头大睡。他房间的这个门也是可以从外面用钥匙打开的,只有一把,当时房东交给我们的时候,起初为了尊重老库的隐私,便将这唯一一片给了老库保管,然后他就给弄丢了。我们曾经也一度尝试帮着一起找寻过,一是怕未来扣押金,再一来是日后方便我们进出,只是他的房间实在是太乱了,入住短短数日其破坏力是惊人的。这么说吧,这位大哥的房间只有两条线路能下脚,一条是自电脑桌通往卧室房门的路,另一条连通的则是靠马路的那扇外门和他卧室的房门,此路也算是我和罗成羲生生开辟出来的。最终,两条线路汇合一处直指房门,而周遭堆满的便是碳酸饮料瓶罐以及各种食品包装袋,积得最深处也几乎成功没过了我的小腿。

    初到英国的小留学生一般有两种住宿方式,一种是叫“homestay”即寄宿家庭,由当地人自愿申请并经校方联系登记在案,则可接收留学生住家且获得报酬;还有一种就是学生自由租房,但大多数留学生都是单枪匹马的出来上学,一开始难免得和陌生人一起合租。

    似我们三人这种,房子里充满和谐气氛的情况不多,于是,上了几个礼拜的课后,我们这所房子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同学们的据点,俨然成为了另一种课堂,而每天过来打卡似乎成了必修课一般,甚至是可以逃课,但绝不会错过我们的聚会。以至于经常有个奇怪的现象,有些人白天上课见不到人,一旦我们放学到家,他已经端着杯饮料在客厅那候着了,随意得比我们还像此间主人,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一个来自大连的同学。

    这哥们姓陈,典型的东北爷们身高加上不逊于老库的体重配合着一副理科学霸的长相,年龄比我要长几岁,比我们先来英国三年跟我们还是语言班同学,日常一副憨憨的样子但其经历堪称传奇。小时候在国内家乡过海掉进海里;坐电梯遇到过两次自由落体;在街上被群混混莫名认错人给围殴;起初在伦敦的时候公寓遇到过火灾;打工送外卖被车撞过三次,总之是每次都大难不死,简直是倒霉蛋中的一股清流。他曾经说过很小的时候他妈就过世了,他爸后来又成立了新家庭就不再管他,只是日常给些钱,最后便将他打发到了英国。罗成羲听了老陈的故事当时就感叹了一句:“正宗的娘死爹不在,一生无挂碍!”老陈本质不坏,只是身上有种因为淡看一切与自弃所产生的浑噩,之后我们按部就班的升读预科,他依旧在读语言;我们顺利考上大学,他还是在读语言;再之后就渐渐失去了他的消息,记得他曾开玩笑对我们说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像你们这样的留学生,哥们我已经目送过三批了,哈哈哈……”

    还有一件令我记忆犹新的事情就是有一次他们挑战吃辣椒,我们南楚之人嗜辣如命,而偏偏有些人不信邪,硬是要去品尝我从国内带过来的腊牛肉条,东西是我妈在我走之前亲手做的,她担心我一开始吃不惯这边的伙食,给我备着解馋。只是她可能觉着我将长时间吃不到湘菜,这回下手有些用力过猛,不知道用的什么辣椒,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因此我那些同学们更是尝一块倒一个,来一对倒一双,最后客厅沙发里、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被辣得胃疼的二货,哼哼唧唧声此起彼伏闹腾了一个晚上。正因为有这么些形形色色的奇葩兄弟,发展到后来,基本上聚会已经不需要我们三个主人的邀请和主持,更不需要取得我们的许可,最后连知会一声都懒得。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楼本还保持得也算整洁的客厅连带着厨房一起最后也与老库的房间相得益彰、遥相呼应,秋水共长天一色了。

    一眨眼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这样愉快的过去,我们迎来自打到了英国后的第一个节日——复活节,至于该节日对于盎撒人有什么重大意义或者是有些怎样的习俗,我们毫不关心,值得高兴的是伴随而来的复活节小长假,也就是接近半个月的春假。老库很早就在计划假期出游的事情,天天给我们洗脑,动员我俩加入到他的游学组织里。这也跟他所学的专业有关,因此习惯于每到一个新地方便会去研究当地的风土人情、社会结构等,尤其是这次来到了历史悠久的大不列颠,算是他十分之一的故土,老库之前跟我们提过一嘴,他身上有占比约14%的盎萨人基因。平常逃课一是因为英语已经足够好,再来就是利用这些时间跑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城镇、古堡做田野调查,为他之后的研究生课业做准备。

    这次假期出游的目的地定在北方苏格兰高地的Isleofskye天空之岛。我到此刻哪都没去过,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于是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罗成羲一直嚷嚷着要去南边看巨石阵和麦田怪圈,结果被老库一番分析下来倒也毫无原则的给妥协了。大意是麦田怪圈得在空中看才有意思,我们现在没条件就不必去花这份冤枉钱,等机会合适便可以连着巨石阵一起参观,两地隔着不远;然后就是此时的季节去北边比较合适,既不那么冷又能赶上冬季的尾巴领略一番北岭高地的独特风光;最主要的且连我也动心的便是回返途中一站的尼斯湖。这妥妥的三点也确实令人反驳无力、无法拒绝。

    假期伊始当天,老库罕见的起了个大早租来一辆丰田七座面包车,我们每人背了个包便兴冲冲地出发了。面包车的空间其实挺大,只是对于老库这种身形来说依然显得狭小,他像头熊一样挤成一团缩在驾驶位上,模样有些可笑。路线选得还是那条连通英伦南北的M1高速。

    “你是大学刚毕业,请问一下驾龄多久了?”途中罗成羲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呃…我…我其实还没有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