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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瓶

           “我的好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余生怎么过…你是王妃,愁什么吃穿用度啊!”

    “光是王爷府正门的那块金匾,就能顶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呢!”

    “…”

    喋喋不休的劝导,像是前江后浪推前浪般,在安念的脑子里堆成了座座小山。

    安念一脸黑线,我担忧的是柴米油盐吗,本小姐明明在顾虑余生的喜乐平安…好吗?

    这幼稚的小丫头,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却唠叨得像王嬷嬷似的。

    安念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身折了支三叉的丁香花,给香儿插在了的头上。

    “小姐,你…”香儿鼓鼓嘴不说话了,眼皮努力地向上抬着,对美感素来随意的主子,又弄出了什么奇葩的效果?

    “好看着呢!”安念一把拍下了香儿默默上移的右手,笑得一脸灿烂,又折下一枝,”本小姐戴着好不好看?”

    “…”

    香儿犯了难,小姐这花插的…有点抽象?

    “像是肥沃的花土里长了一只狗尾巴草。”

           “哈哈哈哈…噗…”

    香儿笑得弯下腰来,可不是嘛,流苏髻发面平整,小姐竟然把花枝竖着插在羊脂玉旁边了…

    这是哪个神人,比喻如此大胆贴切,还有这玉石相撞的声音…听着真熟悉…

    王爷?

    王爷!天呦…

    “…奴,奴婢…参见王爷!”将笑容完全收起的香儿脸色煞白,惊慌地福了一礼。

    自己这身份,怎么能在王爷面前如此放肆呢…

    香儿飞快地打量了慕容轩一眼,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并无异色,仿佛都没在注意到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墨如点漆,在离安念七八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香儿暗自呼了口气,以后笑的时候,至少得看清来人是谁啊…

    而被王爷盯着的安念,似乎更没眼力见儿…

    她正皮笑肉不笑地,像个石雕一样背对着王爷,似乎并未打算转过去。

    顿时一片寂静,连花香的味道似乎都凝固在了原处,慕容轩目光灼灼,像在要安念的后脑勺盯出几个窟窿。

    她说她会担心,所以慕容轩速战速决,只为快点见到她,结果她的担心,就是吃了一地的果皮,还睡得一脸香甜?

    知道他回来也不去看看,反而有雅兴在这赏起花来了,现在,竟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小姐…”香儿瞥见王爷越发黑青的脸色,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安念也想盈盈地对他笑啊,可一想起那群漂亮出众的小丫头,竟然连脚都挪不动了。

    慕容轩!你这个表里不一,狼心狗肺,拈花惹草,妻妾成群的家伙!

    哼!

    “咱们走。”安念的声音控制得很巧妙,只能香儿能听得到。

    “啊…?”香儿不是这个意思啊…香儿是想叫您转个头啊,王爷都快把那颗丁香树冻出冰来了…

    安念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倔劲,她不想去看他,只想逃,逃的远远的。

    她还没做好多女共侍一夫的准备啊…

    她忘了慕容轩耳力超群,此时那张发青的脸,似乎是更黑了。

    从皇城到边疆,哪有人敢给王爷甩脸子的?连太子见到都要低下头来,恭敬地叫一声“皇叔,”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就算她以后嫁进王府,礼仪也是时刻不敢怠慢的。

    可现在,她却不想守规矩。

    向前迈了一步,安念头都未回,既然都把姑娘们搁到我眼皮底下了,你怎么不去找她们啊!

    慕容轩冷冷地立在那,眼神寒森无比,声音喑哑,却带着震慑性的愠怒,“站住。”

    安念嘴角一抽,装做没听见。

    “本王命令你。”

    她乖乖地停下来。

    毕竟人家都用身份来命令她了…官大一级杀死人,何况自己还没成为王妃呢,倘若他发起怒来,十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他穿着墨蓝色的云锦长袍,腰间挂着通体碧绿的玉佩,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晕,他的脚步声很轻,像是猫在环伺着被盯上的老鼠,隐秘而不露声色。

    就在他的鞋尖与她相距三步远时,安念突然深深地福了一礼,举止优雅,端庄大方,平时笑嘻嘻对着他的那张脸一反常态的低了下去。

    他才知道,安二小姐的规矩…还是学得极好的。

    她温润地开了口,像是酿就的花茶泛着淡淡的香,“王爷,臣女心情不好,如若得罪您,还望海涵。”

            臣女?你不是一向自称本小姐吗?慕容轩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还是尽量平和着语气,“心情为什么不好??”

    听着远处婉转动听的嬉闹声,安念揶揄地笑着,“哪有什么为什么?臣女呀,本来就喜怒无常。”

    “当真?”慕容轩向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脚尖马上就要与她的脚尖相撞了。

    “真的,”她笑着抬起了眸子,正对着他那张探究狐疑的脸,清澈澄净,纤尘不染。

    只是她笑着,却紧抿双唇,别说八颗牙齿,一颗牙齿都没见到。

    她说过,如果笑是发自内心的话,是不会去讲究什么笑不露齿,去顾及什么里子面子的。

    他的脸缓缓落了下来,停在距她一寸许的位置,像是在审视,“你骗我。”

    “臣女哪敢?”安念偏过头去,刚好看见那丛浅绿色的衣角,在花团锦簇的黛紫中十分柔和,她能感觉到,有几双眼睛,正若有若无地向这边打量着呢。

    心里冷笑了一声,这群自称伺候人的丫头们,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安念笑呵呵地看着他,“王爷您看这景色多美啊!您好好在这逛逛,臣女真的有事!先走一步!”

    转身,移步,安念在慕容轩越来越凉的目光中越走越远。

    “还好没追上来。”跑到了暖房的另一角,安念气喘吁吁地坐在木椅上,用手在脸上扇着风。

    “小姐,你干嘛突然躲着王爷啊,香儿觉得王爷对您挺好的…”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安念哂笑地看了她一眼,“要透过表象看实质懂不懂?”

    他现在对你温和,不过就是先处好关系,等以后他纳了妾,自己也挑不出什么。

    他又没厚此薄彼!他对你也挺好啊!

    香儿的小脑瓜歪过来,“香儿不懂,但香儿永远站在小姐这边。”

    赞赏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乖香儿,我们去埋时间囊吧。”

    “小姐不等二夫人和老爷吗?

    脸不红心不跳,安念嘿嘿地笑着,“不了,母亲说今年我自己来。”

    前些日子,凤倾城明明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念儿,日照山的暖房已经翻修好了,你得空带着王爷和含元虚的客人去趟日照山逛逛,今年啊,你该和王爷一起埋时间囊了。”

    她当时红着脸笑了,笑得还挺开心的。

    时间囊,是个好东西。

    五岁那年,是凤倾城第一次带她来日照山,她在一张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明年要和爹爹一起来。”

    然后她将纸条塞进了一颗小小的贵妃瓶里,埋在眼前的这颗丁香树下。

    当时央昭和璃南打的不可开交,安志成跟着慕容轩在边疆,已经半年没回皇城了。

    第二年,丁香花开得极盛,她如愿以偿,和父母一起来到了这里,又笨拙地写下,“安蔷姐姐的衣服真的不是我弄坏的。”

      一年又一年,不管有没有父母陪同,她都会来这一次。

    “二娘今天对娘大喊大叫的,念儿心里真不舒服。”

    “今天太子哥哥送了念儿糖葫芦,酸的我口水都流了出来。”

    “娘教我做女红,说女子要温柔雅静,可我更喜欢去集市晃荡。”

             “…”

    “太子哥哥真的人如其名,就像晨光一样。”

    “…”

    “加油,今年要好好练舞,我想离晨光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