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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大结局

    比如现在,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风景。那里的树木长得格外好,绿绿葱葱的一片,枝繁叶茂。

    有风吹过,带着初春的寒凉。

    赵贞如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冷冽的风从指缝之间溜过。

    他偏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恍惚间想起了有人说过他的手很好看。

    那是谁来着。

    哦,是赵溧阳。

    她以前总说自己的手青葱嫩白,像是刚出水的豆腐。

    他就骂她,三句话不离吃。

    赵贞如脸上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来,连眼底都变得温柔无比。

    随后他又轻轻抿唇,有些埋怨的喃喃自语道:“小六,你都走了这么久,怎么我还会想起你。你是打算……这辈子都缠着我不放了吗?”

    “既然你想要缠着我,为什么这三年来你却从不入我的梦里来。”

    “我倒宁愿你到我梦里来骂我打我,也好过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

    “赵溧阳,你不是说恨我吗,其实我也恨你。恨你这样决绝,恨你一走了之,恨你无情残忍……所以我决定我要忘了你。三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行,便三十年。总有一天,我会忘了你,你看,这样最后……还是我赢了你。”

    想到这里,赵贞如微微笑了,好似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跟赵溧阳斗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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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贞如睡熟了。

    这是这么多年后,他第一次梦见赵溧阳。

    那还是很多年前,赵贞吉追杀他,两个人一路从水路逃跑,躲在四王府的密道之中。

    他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惹得赵溧阳不快,她便自己一个人跑到密道出口的湖边。

    天下着雨,她发着呆。

    她从来不在意形象,像是个村姑那样蹲在湖边,托着腮,看着雨滴一圈一圈的打在湖面上,推着圈儿的水纹荡开。

    残灯落在湖面上,像是微弱的星火。

    他只能隐约看见她侧脸柔美的轮廓。

    他心疼她淋雨,折了一片芭蕉叶,想遮在头上替她挡雨。

    偏偏他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他就是不愿意让赵溧阳知道自己心疼她,否则她肯定仗着自己的喜欢越来越无法无天。

    思来想去,他将芭蕉叶扔了,提着灯走了过去。

    他一脚踩在了芭蕉叶上,然后沉默无言的走过去站在了她身边。

    他们两个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雨丝轻飘飘的落在她头发上,凝结成了细密的水珠,他很想伸手给她拨开,但是忍住了。

    他见她不高兴,很想哄哄她,说几句软软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事情他好像天生就不会。

    他不会说好听的情话,他不会哄她开心,他更不会像其他普通男子一般温声细语。

    他们两个,坐在那里坐了一夜。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流泪,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书桌前的一盏灯火,以及满案几零散摆着的折子。

    原来是他批折子批到睡着。

    他梦中惊醒,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梦里的场景就好似吃了一副慢性毒药,伴随着苏醒,药劲慢慢上来,让赵贞如有些头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双手无力的垂下,落在案几上。

    他盯着雪白的宣纸,想起梦里的场景。

    他轻轻叹息一声,一时间,房间里好像起了风。

    原来……他早就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那天他将那片芭蕉叶挡在她的头上,如果他在她入宫之前开口说出那些话,如果他在太平别院肯低下头来哄哄她,也许她……她就不会离开了。

    原来,年少的他,竟是倔强冷酷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为什么,那么多的话没有说出口。

    赵贞如拿起架上的狼毫,手臂翻动,挥墨之间,不多时宣纸上便深深浅浅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宣纸之上,油墨侵染,只有一个女子的轮廓,却没有脸。

    那女子身处层层叠叠的别院之中,衣袂轻轻飘飞,坐在秋千架上摇晃着,发着呆。

    饶是如此,却隐约可见其秀丽婉约。

    赵贞如画到这里,停下。

    “赵小六,我恨你。”

    他说了一句,眼睛却盯着那人空白的脸,他的眼睛空落落的,仿佛漂浮在无尽孤独的大海之上。

    许久,他嗤嗤的笑,“你看我,终于快要想不起你的脸……最后还是我赢了。”

    房间里静默许久,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霍有芳尖细的声音透过门窗传来,“陛下,出事了。”

    赵贞如心情不是很好,脸色有些泛青,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讲。”

    霍有芳不敢推门,只隔着门禀报:“锦妃娘娘派人来报,今夜从娴太妃处回宫,经过御花园,在角落里抓了一对正颠龙倒凤的男女。因两人身份特殊,锦妃娘娘扣了人便没有声张,特意派人前来禀报,想请陛下挪驾前去定夺。”

    隔了很久,里面才传出赵贞如的声音,“是哪个宫的?”

    霍有芳迟疑了一下,方才答道:“是梁贵人和侍卫裴萧。”

    霍有芳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屏着呼吸等赵贞如的回答。

    偏偏屋内人似乎没什么反应,没过多久,才听见那道淡漠的声音。

    屋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真是便宜她了,不过才折磨了五年而已——”

    说罢,那人转头,看向霍有芳的方向,“杀了,扔回梁家,别脏了宫里的地。”

    霍有芳心头微微一跳,道了一声“是”,随后便回禀锦妃去了。

    大魏某边陲小县。

    这里离汴京有十万八千里,气候风情完全和汴京不同。

    汴京冬冷夏热,偏偏这里四季如春。

    仿佛这里的草木,都比汴京来得有活力多了。

    整座城池,到处都是花草树木,仿佛春天永远停留在了这里。倒影着碧蓝的天空,连下的雨水,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一家客栈里,正好是在县城最中央的位置,出门便是正街大道,官道从此过,客栈里生意很好,只除了那个稀奇古怪的名字。

    就叫“一家客栈”。

    下午,阳光明媚得令人目眩神迷,饶是春日,也有一丝热气。

    因此这家店里眼下人倒不多。

    客栈里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姑娘很是瘦高,腰间别着长剑,走路不似女子般扭捏,反而英气飒爽。她身旁的男子高大威猛,不露而威,身上虽无任何武器,可看着气质非凡。

    两人往这家店里一站,便离开有了别样的味道。

    小二连忙殷勤的迎了上去,“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话音刚落,掌柜的缓步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把绢扇,天气有些热了,她不耐热,脑门上都是汗水。掌柜的年纪不大,却显得极为老成,她摇着扇走近,对小二道:“看样子是贵客,我来吧,你下去。”

    小二应了,随后走开。

    掌柜的拿绢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对那二人道:“朝廷赏银万两的钦犯出现在我面前,你说我是拿你们两人去换钱呢,还是拿你们去换钱呢?”

    那瘦高女子将剑取下,放在桌上,冷眼看她一眼,“开这么大的店,还在乎这点小钱?怎么,你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没给你拿够钱?”

    掌柜的兀自上桌坐下,笑嘻嘻道:“那……都花完了嘛,你也知道,我花钱如流水,什么新鲜玩意儿我都爱买来试试。更何况,我这客栈也挣不了几个钱。”

    掌柜的眼睛滴溜溜的往那男子身上转,“这位是——”

    “暮远山,你见过的。五年前,汴京茶楼里杀人的那个。”

    一声惊呼,女子含羞带笑,“原来是暮统领,失敬失敬。”

    暮远山笑道:“我早就不是统领了,如今我只是一介草莽罢了。”

    觅秀上下看她一眼,“你变化好大。”

    “见得多了,又死过两回,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嗓子怎么回事?”

    巧云叹息一声,手里把玩着绢扇,“他给治的。”

    觅秀不语,看着她。

    巧云继续说道:“她死了以后,我也被抓了。我被关了足足半个月,我还以为…他会杀了我。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出来了,还住在太平别院里。我住了小半年,他给我找了很多大夫医治我的嗓子,我就渐渐的能说话了。”

    巧云轻轻叹息一声,想起过往,她有些神伤,“治好了以后,他让我自己选择去留。我就选择了离开,他给了我很多钱,他说,让我代她到处去看看。”

    巧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吊坠,她将吊坠扯出来给觅秀看,“这里……有她的骨灰。我去到哪里,便将她带到哪里,她跟着我去过很多地方。”

    觅秀盯着吊坠看了一会儿,那是个很小的琉璃坠子,里面是空心的,装着一些土灰类的东西。

    觅秀脸上略有动容,“她葬在哪里?”

    “就葬在她死的那里。”

    “还好,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困在汴京城里。死了,倒达成心愿了。”

    巧云又再度拿绢扇敲桌子,她凑近些来,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真的是…真的……”

    “没错,是我。”

    觅秀知道她要问什么,并无隐瞒的意思。

    巧云脸色黯然,她瞳孔瞬间失色,嘴唇泛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觅秀放下茶杯,“那天你们出门前,她求我了。”

    巧云嚅嗫道:“她…为什么要求死,她明明告诉我,她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她还说想要去很多地方……”

    “很早之前,她便已有求死之心。”觅秀放下茶杯,想起曾经过往,她也忍不住长长叹息,“你不是她,她不是你,你信我,她死了,那是真的解脱了。”

    巧云茫然的点头,眼底里的光芒渐渐聚拢。

    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只偶尔想起汴京里发生的一切。

    想起有那么一个人。

    她做到了,她答应了公主会好好活下去,所以她好好活下去了。

    罢了,人死灯灭,再追究也无意义了。

    她抬眼,问道:“你们现在是朝廷的钦犯,整个大魏到处都是你们的画像,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吗?”

    觅秀看了一眼暮远山,眉眼变得温柔了些许,“不知道,可能去大魏附近的小国转转吧。”

    巧云点头,“也好,这样你们两的身份不容易暴露。”

    暮远山笑道:“巧云姑娘,贵客来了,怎么也没有东西招待,只让我们在这里喝凉茶?”

    巧云轻拍自己的脑袋,咋咋呼呼道:“要死要死,真是失礼,我现在就让厨子给你们做菜,你们等着。”

    巧云起身走向厨房,她拿着绢扇,对着后厨指手画脚,模样威风,堪比县里的县官老爷。

    嘱咐了一番厨房,巧云便去往大厅。

    一掀开帘子,那桌客人已经人去楼空,不见其影。

    巧云愣了片刻,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这…也许真是最后一面了。”

    小二苦头哈脑的走过来,哀怨道:“这两人……帐还没结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巧云直拿扇子敲小二的头,泼辣道:“还不是怪你,连个人都看不住,这个月的工钱全部给你扣光!”

    小二差点跳起来,连忙扯着巧云的衣袖讨好道:“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巧云骂了一句:“活该,这个月都第几回了,嗯?”

    “姑奶奶,您也忒抠门了吧——”

    “我本来就抠门。”

    觅秀和暮远山出门后,没走多远就碰见了岔路,一条往汴京,一条往边境。再往边境,有一条大河,过了海之后有个叫月轮的小国家,全民礼佛,每年给大魏进攻了无数珍贵佛经和珍宝,庇佑在大魏羽翼之下。

    两个人站在分岔路口,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觅秀觉得自从认识了暮远山后,自己做事情,是越来越犹豫。

    比如此刻,她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暮远山也有些迟疑说道:“去月轮要乘船。”

    他扭头看向觅秀,“你晕船晕得厉害。”

    觅秀指着另一条路道:“可是往大魏去,沿途都有我们的画像,江湖上还有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的高手,很危险。”

    暮远山问:“那怎么办?”

    觅秀摊手,“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一向最有主意吗?”

    “你不是一直说我做事情太过鲁莽,需三思而后行吗?”

    暮远山沉吟片刻,“要不我们扔铜钱吧。”

    “扔铜钱也太草率了吧……那有字的一面就是去月轮。”

    暮远山笑,“行。”

    铜钱抛上天,随后没入草丛里,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