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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凶

    沈聪让如诲查的,是王令烟的来历。

    “……住处的确发现了地毯,也由专人证实了,地毯的划痕与嫣姐儿指甲里的细毛完全一致。属下派人拿了那地毯,四下寻找有没有人认得那块毯子,后来是江南制衣坊的金掌柜识货,仔细查验了地毯之后证实,那地毯来自番邦朝贡,整个王朝只有两块,一块在皇宫,另一块在陇西王氏的老宅里。而且属下还查到,王令烟是陇西王氏一族长房的嫡女,她有一个亲妹妹,名字叫王思嫣,三年前化名嫣姐儿与绿云楼签了活契,为绿云楼卖艺不卖身的招揽恩客。”

    “……还有吗?”

    “还有,”如诲好像没有听到沈聪带有明显异样的声音,他忠厚又老实的继续说道:“陇西王氏有一门亲事,一开始是定的皇城侯府与王令烟结亲,后来因王令烟坠崖救回后脸上留有缺憾,和皇城侯府结亲的人便换成了王思嫣。有传言说王思嫣工于心计,早就和皇城侯府的唐少爷私定终身,皇城侯府一开始想结亲的对象就是王思嫣,不过是王思嫣年龄小,王氏一族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才自作主张换成了适婚年龄的王令烟。”

    书房里静的好似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到回响,安静的有些诡异。没有人说话,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到底还是沈聪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如诲,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查出来的?”

    确实,这些信息实在是太过于庞大私密,看起来不像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查到的。怨不得沈聪会对自己的心腹有此一问,实在是他很清楚自己心腹的办事能力,要是探查一般的事情,或许可以完成的又快又好,可是这般涉及到世家大族的家族秘辛,如诲这个耳目并不足以覆盖陇西的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果然,沈聪刚一问完,如诲就不假思索的否认:“回大人,这些消息并非属下探查得知,大部分是睿政王身边的侍卫告知,且在那位侍卫的帮助下,属下才能顺利的将地毯拿到手。”

    听到是睿政王出手了,书房里众人的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既然是睿政王的人手,那探查到再私密的信息也是可能的,且重要的是,这些消息十有八九也是可信的。

    如诲的一番话,震惊到的不止是鹿阮和鹿兰庭,冲击更大的仿佛是来自刑部的两位大人。万万没想到,一场尸体丢错了地方才导致暴露的凶杀案,起因居然有可能是姐妹之间争夺一个男人造成的。沈聪皱了皱眉头,神色晦暗不明,他看上去受到的惊吓是最小的,实际上以沈聪沈大人平时不喜形于色的样子来看,他这副模样在他自己看来就已经是失态了。杜归杜大人的表现就直接得多,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便沉沉的叹出来一口气,眉心皱的更是恨不能夹死一只苍蝇。杜大人似乎渴极了,拿起装了热茶的杯子三两口就把热茶给灌下了肚,鹿阮阻止不及,只好心惊胆战的看了杜大人好几眼。不知道刚倒上的热茶有没有把杜大人给烫到,她只知道被杜大人放在桌子上的空杯子里,茶水没了,热气儿还在不停往上冒。

    至于么,不就是凶手是世家大族的嫡女……鹿阮趁着两位大人魂不守舍之际,偷眼朝身旁的鹿兰庭看去。鹿兰庭见鹿阮向他挤眉弄眼的怪样儿,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的好奇又冒出来了,鹿兰庭暗暗嘲笑了社交领域还未开启的宝贝女儿一番,才纵容着招招手,示意鹿阮跟他来。

    鹿兰庭贴心的给书房里的两位大人留下平复心情的空间,转身带着桃花眼里的好奇快要装不下的鹿阮进了西耳房。鹿府是个类似四进制的大院子,不同于四合院,鹿府的院子里有独立的院落和小巧精美的亭台楼阁。因为府里人少,除了鹿夫人和鹿兰庭这仅有的两位长辈住的内院揽芳院、以及鹿阮住的厢房和碧纱橱以外,其他的院落虽有专人打扫,却都暂空着。只第二进院子苦雨院里的正房,被鹿兰庭大刀阔斧的又砸又砌的,改成了宽敞明亮的书房,两侧的耳房保留,给了平安和青乌,一人一个,用来方便等候鹿兰庭和鹿阮的吩咐。

    鹿兰庭带鹿阮进的,是留给青乌的西耳房,鹿兰庭这是存了私心的,虽然自家宝贝女儿暂时还不需要在意男女大防,但那东耳房到底是平安一直用着的,鹿兰庭不愿意鹿阮坐在异性整日待着的地方,所以才挑了青乌的西耳房。不过即使是耳房,也同样烧了地龙,布置也不算差,青乌在边上给鹿兰庭和鹿阮煮茶,鹿兰庭则带着鹿阮坐了屋里放的藤椅。鹿阮这个时候倒成了急性子,她还没坐稳,就着急忙慌的连声问道:“父亲,那陇西王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王令烟和王思嫣姐妹俩到底有个如何庞大的家庭背景,为什么在证据确凿肯定凶手是王令烟后,杜大人和沈大人的脸色如此不好看?”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而且这些问题还直达要害……鹿兰庭有些头疼,头一回觉得自家女儿太聪明也不是特别好。不过对上鹿阮晶晶亮的桃花眼,鹿兰庭心软纵容着开口:“那陇西王氏不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不过也是巧了,去年他们刚送了族里面三房里的一个嫡女入宫,听说因其生的花容月貌,进宫不过一年,就被皇帝封了才人又晋封昭仪。”

    没想到还是个得宠的,鹿阮心里遗憾的叹息,看来这回捉拿凶手可不怎么好拿了。

    “父亲,不然父亲给阮儿讲讲这个陇西王氏吧?”说不定能从这个大家族身上找出些破绽来,鹿阮这么想着,做出了一副虚心请教认真倾听的态度:“阮儿对那个陇西王氏挺好奇的。”

    鹿兰庭怎么会猜不到鹿阮在想什么,不过让她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关系。

    “陇西王氏并不能算真正的世家大族,他们没有正经世家通过时间沉淀下来的底蕴,家族的财富荣耀也是最近十几年才积累起来的。不过,他们也是好运气,不光是小辈里出了一位娘娘,那位昭仪娘娘若能就此立住脚跟,不失为王氏一族的强大助力,而且王氏和皇城侯府联姻,皇城侯府是个货真价实有权有势的家族,侯府选择与陇西王氏成立姻亲关系,也就说明侯府愿意成为王氏发展的助力之一,未来陇西王氏这个家族,有大造化想必是指日可待了。”

    听了鹿兰庭的话,鹿阮算是彻底清楚杜归和沈聪两位大人为什么失态至此。这个案子要是再追究下去,王令烟倘若是凶手无疑,她凭借着陇西王氏的嫡女身份,和宫里受宠的昭仪娘娘同族同宗的亲戚关系,就不会也不能随随便便被刑部问询。尤其如果刑部将王令烟视为凶手,陇西王氏、皇城侯府、昭仪娘娘甚至皇帝,都有可能强令刑部快速结案,保住王令烟。

    “那这个案子就这么算了吗?明明铁证如山……”

    “……还是等一等,看两位大人的想法吧,”鹿兰庭不忍心看到鹿阮桃花眼里的失望,没有直接给案件中断与否下结论,虽然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案子注定不能继续查下去了。“别灰心,至少你的能力已经被认可了,我们不需要非得借案件了结才能做证明,凶手找到与否,你在案子里起到的作用和帮助,大家有目共睹,毋庸置疑。”

    话是这么说,听着鹿兰庭尽心的安慰,鹿阮为了不让他担心,强撑出来一个笑,只不过这浅淡的笑意未达眼底。她也是经过职场生活的“老人”,知道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明知事情的结果是什么,也要装着不知道匆匆掩盖过去。这次的旧宅女尸案,注定会用到她熟悉的做法,她本可以快速调整好情绪心态,不被突如其来的中断和知晓的结果所影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近五年的时间里,亲眼看到了古代女子的地位和等级间不可逾越的鸿沟,鹿阮久违的感受到了因明显的不公平带来的愤怒。说实话,因为嫣姐儿莫名的被害死亡,鹿阮是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的。

    她和嫣姐儿相比幸运在哪里?

    一开始鹿阮以为,她比嫣姐儿幸运的是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花楼里无依无靠的艺伎,一个是世家名门所出的大家小姐,社会地位一目了然。

    等到知道了嫣姐儿的来历,知道嫣姐儿同样拥有世家大族的嫡出身份,那鹿阮便有些弄不清她比嫣姐儿幸运的地方是哪里了。硬要细究的话,只能说鹿阮幸运的是没有胆敢杀害亲生妹妹的姐姐,可是细究到这种地步,未免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了。

    没有任何时刻能让鹿阮如此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的确生活在了古代,这个强权至上、思想文化精华与糟粕共存的时代。鹿阮觉得有些无力,这种无力感是只有拥有现代人灵魂的她才能感觉得到的。

    鹿兰庭察觉出身旁小雪团子身上散发的难过和沮丧,他以为鹿阮还沉浸在案子无疾而终的失落里无可自拔,索性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小心的没有把她头上将将梳起来的双刀髻给揉散。幸好鹿兰庭收住了力道,鹿阮在感觉到鹿兰庭的手落在她的双刀髻上时,就提了一颗心,等鹿兰庭把手拿下来,她的双刀髻还安安稳稳的在她头上立着,鹿阮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要是发现双刀髻散了,青乌怕是会郁闷的连饭都少吃半碗。鹿阮不合时宜的想起皱着脸的青乌费心思让双刀髻更好看的时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直沉甸甸压着的重量,也不知不觉的被驱逐出去了一些。

    “这就对了,笑一笑嘛,”鹿兰庭眼尖,看到了鹿阮嘴边仿佛一碰就散的微笑:“虽然人世间有很多我们无可奈何的事,但是我们仍要保持初衷,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鹿阮看了鹿兰庭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干了老父亲递来的又一碗鸡汤,以抚慰自己沧桑、盛满负能量的内心。不等鹿阮开口说什么,鹿兰庭画风突变:“不知道杜大人和沈大人什么时候走,还用不用留他们饭,留饭是鹿府最基本的礼节,不留饭好像显得我们很失礼。可是他们真留下的话,你母亲做的盐焗鸡我们就吃不上了。”

    盐焗鸡…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意吃不吃得上盐焗鸡?!鹿阮无奈又无语的朝鹿兰庭翻了个大白眼,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是找借口不留饭了!娘亲做的盐焗鸡最是美味,多两张嘴一起分享,我们恐怕到时候连鸡腿都捞不着了!”

    真是搞不懂,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的老父亲在纠结什么,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吃“鹿夫人牌”盐焗鸡更重要?那么鲜香味美的盐焗鸡,少吃一块鸡肉都是遗憾,当然不能做当代版“让鸡”的“鹿融”。

    鹿兰庭噗嗤一声笑起来,他看着鹿阮古灵精怪、灵气逼人的小模样,心里喜爱得紧,到现在,鹿兰庭心里的担忧才逐渐散去。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了,其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等鹿兰庭父女两个把“盐焗鸡”的问题讨论完毕,青乌在鹿阮的授意下,将外面敲门的如诲放了进来。

    “怎么?”

    问话的是鹿兰庭,毕竟是鹿府的一家之主,鹿兰庭出声最是方便不过。如诲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面不改色的在门外立着,双目盯着自己的鞋尖,规规矩矩的并不四下里乱瞧,他一板一眼的说道:“鹿大人,我家大人请鹿大人和鹿小姐回书房一聚。”

    回书房?竟然不是让如诲帮着说一声告辞吗?鹿阮脸上神情微微诧异,不由自主的朝鹿兰庭的方向看了一眼。鹿兰庭现下听了如诲的话,心里也是惊讶的,他和鹿阮想的一样,都以为如诲是来替沈聪大人致歉告辞的。

    “是,沈大人和杜大人对鹿大人鹿小姐贴心的做法感激不已,特使小人过来,请鹿大人和鹿小姐回书房。”

    鹿兰庭和鹿阮这回倒是听仔细了,的确是喊他们回书房的,父女俩不知刑部的两位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索性回到书房,打算听一听两位大人的未尽之言。此时太阳还未落山,书房里自然光照的屋里还很亮堂,父女俩一进门,便看到椅子上坐着的,沈聪和杜归两个人沉如水的面容,他们似乎已经想好并彼此商量着做出了决定。鹿阮好奇的想,这刑部的两位大人,会怎么处理这件凶手已现身的案子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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