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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旧王朝气数已尽,新王朝顺势取而代之,这是符合自然规律、顺应天时的做法。北燕王朝自成立到覆灭,只用了短短数十载,第四个皇帝的龙椅还没坐热乎,朝廷内乱起百姓遭殃,城内城外四下望去哀声一片,大夏王朝的第一位皇帝忍无可忍,只能揭竿起义,为自身和天下百姓谋求生存之道。

    除了大夏王朝第一位皇帝的帝位来的可以算是名不正言不顺,其他不论是民心民意,还是一众能臣勇将们的依附和支持,大夏王朝第一位皇帝都能甩北燕王朝最后一位皇帝百八十条街。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众望所归,大夏王朝的建立迅速又顺利,充满了希望和百姓们的期盼。而如今已经存活了一百多年的大夏王朝,它用现有的一切证明,第一位皇帝和他的追随者们不必因不能名正言顺而遗憾,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可以安心瞑目了。

    “其实,”蔡靖康此时正继续小心的往前走,声音从前方顺着风飘到鹿阮的耳朵里:“或许是提起了北燕梁家,蔡某不禁几次三番想到了梁清。”

    “蔡大人多虑了,”鹿阮知道此刻任何信息都会让人变得敏感又多疑,她也差一点因为“梁”这个姓氏多想,所以听到蔡靖康的话,鹿阮感同身受的宽慰道:“蔡大人不必多想,此梁非彼梁,梁清的"梁"和北燕梁皇后的"梁",不会是同一个梁,即使真是同一个梁,大夏王朝历经百年,区区一个梁家,哪里就能撼动得了大夏王朝的根基?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是了,”蔡靖康的声音里带了笑,他似乎真的被鹿阮的话给安慰到了:“是我杯弓蛇影,过于疑心疑鬼了,让鹿小姐见笑。”

    鹿阮无声的咧开嘴笑起来没有再接话,蔡靖康怎么说也是个混迹官场的朝廷官员,虽然是在一个“小朋友”面前露了怯出了点小糗,但总归是丢面子的事,鹿阮贴心,还是当作一切无事发生过吧。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蔡靖康终于先停下了脚步,鹿阮跟在蔡靖康身后也住了脚,她探头向外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胡同的宽度增大了一些,虽还是不能让马车顺利通过,至少由一开始的一人前行,变成了现在容得下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并排走。

    “这条胡同倒是不算长,”鹿阮又朝前看了看,发觉距离前面不到百步远的地方,正好是这个耗子胡同的出口。“这个出口出去,是寻常的街道了吧?”

    “嗯,”蔡靖康肯定了鹿阮的猜测,他也是第一次亲自走一回这个耗子胡同:“早知耗子胡同是这般结构和通向,徐洋的住处又离出口那么近,我们绕个远路过来就是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都费了劲这么走进来了,蔡靖康只能嘴上抱怨几句过过瘾。

    “我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相关记载,说是梁家的宅院荒废后,没有被官府收回去,而是被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给霸占了,流浪儿们将那宅子当成遮风挡雨的港湾,后来陆续又住进去一些游侠。”

    这就离谱……鹿阮不禁眉头皱起,模糊的觉得这样的做法好像有些欠妥当。果然,蔡靖康接下来的话,便让鹿阮逐渐摸清了不妥当在哪里。

    “据说梁家树倒猢狲散后,宅院里的一应物件都被拿走的拿走,典当的典当,宅子也就只剩下了个空壳子。不过尽管只是个空壳子,也能在雨雪来临时充当个不被雨雪淋湿的保护伞,因此,住进去的流浪儿和游侠越来越多,竟隐隐有发展成根据地的趋势。”

    “可是,人一变多,心就容易生出嫌隙了啊。”

    “不错,”蔡靖康眼神里显出几分赞赏,话里也多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或许一开始,最先住进来的流浪儿和游侠,真的只是将宅院当作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随着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部分人心中的贪婪和欲望便会被放大,更是有不少流浪儿和游侠以宅子主人的身份自居。”

    鹿阮听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正是这个道理。”

    蔡靖康看着进进出出徐洋小小院子里的属下,将最后一点耗子胡同的来历给说完:“宅院里变得越发拥挤,大大小小的争吵不断,眼见着情形逐渐糟糕,口舌之争也即将演变为流血事件,转机来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可能吧,”蔡靖康有些不以为意:“不过确实算得上幸运,一个富商曾被住在宅子里的游侠施救,为了报答游侠,那富商辗转寻来了那座宅院的房契,并花大价钱买了下来赠与游侠。”

    “众人之宅成了个人私宅?”

    “对,但是那游侠也是个菩萨心肠,他和几个游侠一起,不但没有把住在宅子里的流浪儿们赶走,还重新规划了地方,争取让每个人都能继续居住。”

    “真是个菩萨心肠……”

    鹿阮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游侠这样做反而会引来更大的祸端。鹿阮的直觉又一次被验证,从蔡靖康后面说的话里,鹿阮知道了与她所料相差不大的后续。

    得了房契的游侠短短半年间便死于非命,不知是流浪儿里的人动的手,还是与那游侠交好的其他游侠动的手。总之,游侠一死,房契便不知所踪,个人私宅再次成了无主之宅。只维持了半年的“和平”一碰即碎,流浪儿和游侠们再次为了能住更大更好的地方你争我夺,听当年在附近居住的百姓说,每隔几日,那宅院便会死伤一些人,被扔到板车上卸在乱葬岗。闹的那么大官府也试图管过几次,却次次收效甚微,甚至官府的府兵也因此受了些伤,后来官府见无能为力,就不闻不问,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最后,还是那群流浪儿和游侠们自行解决了纷争。他们将宅院一分为二,从中间推平,成了如今的耗子胡同。耗子胡同两边又被人给陆续瓜分、推倒、砌墙、入住、驱逐、再入住,历经几年,耗子胡同就成了分割左右两侧的分界线。好好的一个大宅,就这么荒唐的被拆分成数十个小房屋,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梁宅再不复当年模样。”

    鹿阮默然无语,她仔仔细细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个个低矮脏乱的房屋,地上这里一滩那里一滩坑坑洼洼,里面是黢黑的“水”。屋檐上的瓦片没几块是完整的,像是随时都能不堪重负掉下来,随机砸中个人,或者什么也没砸到掉地上自个儿粉身碎骨,墙角的蘑菇和青苔长势很喜人,一家比着一家,看哪家长得快长得好。

    这里就是一群挤在一起、晾衣服也要晾到别人家去偷摸占点小便宜、隔壁吵架对门听热闹的古代版筒子楼。要不是蔡靖康说了耗子胡同的来历,鹿阮绝对不会相信这里曾是世家大族的宅院,曾有亭台楼阁、泉池花木、一年四季都拥有别致景色的宅院。

    何其可悲可叹。

    “大人,屋里只有徐洋一人。”

    探查的手下来报,把蔡靖康和鹿阮从梁家旧事里拉了出来。

    “走,我们也去看看。”

    蔡靖康和鹿阮迈步,踏进了属于徐洋的那所小院子。说实话,徐洋的这所院子算得上耗子胡同里房屋面积最大的,也收拾的最为干净整洁。不到二十平的小院子里有两把椅子,一张小木桌,小木桌四条腿缺了半条,被主人家用几块平整的石块垫着,还将就着能用。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棵石榴树,看样子活的很是艰辛,不久就要彻底枯死的模样,想必主人家平时对它并不上心,或许徐洋和他的家人不爱吃石榴。

    “徐洋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大人的话,徐洋以敲梆子为生,家里只有一子,自搬来耗子胡同就只跟这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他儿子叫什么?”

    “……不知……”

    “嗯?”蔡靖康疑惑的皱眉,他看着小吏的眼神如刀剑般锐利,声音也低沉下去,听起来令人不由自主感到紧张:“他儿子看起来像是十四五岁,一个人活了十四五年,岂能连名字也不被人知?你可是有所隐瞒?”

    “大人……”小吏压根头都不敢抬,声音都吓得打哆嗦:“还请大人饶恕小的,不是小的有意帮着老徐隐瞒他儿子,实在是……实在是小人看老徐很是可怜,心有不忍……”

    “混账!”

    蔡靖康毫不留情的大声斥责面前跪着的小吏,声音之大,引得鹿阮也不禁看过来。

    “怎么了?”

    “那徐洋的儿子说不定藏有什么秘密,如今他父亲被人杀死,他便下落不明,且因这混账不知收了什么好处帮着徐洋隐瞒,徐洋儿子的姓名竟是十来年里从未有人知道!”

    ……还有这种事?!鹿阮意外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吏,对一个小吏胆敢在京兆府尹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感到无比惊讶。虽然她知道在古代钻律法的漏洞相对轻易,但也没想到京兆府里一个小吏也敢做这种事,她还是小看古代人的勇气了,但凡这小吏把脑子和机智用在正道上,何愁这官职不能往上升一升?就非得被猪油蒙了心一般自寻死路。

    “大人,”小吏头贴在地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小人……小人知道老徐的儿子的小名……”

    “那有个屁用?!”

    蔡靖康真是气急了,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气的口无遮拦起来。那小吏被蔡靖康滔天的怒火吓得身子一哆嗦,头更是抬不起来了,鹿阮怀疑要是地是软的,那小吏多半能把自己的头给埋进地里去。

    鹿阮叹了口气,在院子里也看不出什么,不如进屋里看一看正被仵作检查的尸体。

    徐洋这所院子里,一共就三间紧挨着的小屋,一间是徐洋自己住的,一间应该是给他儿子住的,最后一间在中间,屋里有稍微大一些的桌子,窗户边还摆了一张看起来贵一些的桌子,贵一些的桌子上放了笔墨纸砚,虽笔墨纸砚都不算上品,但好歹能占中等,且一看就是一直有人在用的。看来,这间屋子就是平日里徐洋和儿子吃饭、读书时候用的书房。

    徐洋是在自己屋里“自杀”的。

    仵作正仔细查看徐洋脖子上的淤痕,淤痕长度大小跟一边地上放的白布很相似,要不是她和蔡靖康认定徐洋是被杀,看到这场景,他们恐怕也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徐洋是自杀。

    “吴大人,”鹿阮在京兆府的仵作身旁蹲下来,眼睛盯着地上死去多时的徐洋,话却是问的仵作:“若是先被药物迷晕,再伪造出徐洋自杀的假象,只用屋里现成的摆设物件儿,是可行的吗?”

    “可行,凶手只需要备好迷药便足够。”

    仵作抬头,他对待鹿阮也像蔡靖康一样认真,并不把鹿阮当孩子看:“若是先被迷晕,让徐洋自杀便容易许多。首先,人为勒死产生的淤痕与上吊产生的淤痕不同,因为徐洋脖间勒痕与上吊造成的勒痕相同,所以被人发现徐洋自杀后,不会轻易怀疑到“有人害他”上面,且这房屋的横梁不高,刚才楚萧侍卫热心一试,证明将徐洋做出自杀的场景难度不大。”

    鹿阮听的非常认真,她脑海中随着仵作的描述,构建出徐洋遇害时的情形,过程中没有发现不合理的地方。见鹿阮果然不惧怕,仵作心里满意,继续讲道:“其次,迷药入徐洋身体里,一般的仵作是检查不出来的,如果运气再差一点,迷药药效强且无色无味,徐洋甚至在临死的那一刻都不知自己的死期将近。”

    迷药不是毒药,毒药仵作或许能通过尸体的变化检查出来,迷药却不行。要是放在现代,查个血化个验血液里有没有迷药基本就能知道,可古代没有验血这一说,更没有能化验的精密的仪器,因此判断徐洋尸体里有无迷药简直是难如登天。

    鹿阮叹息,知道如果没有在徐洋用过的杯子或碗里发现迷药的踪影,他们是无法凭借直觉来告诉别人,徐洋不是自杀而是被害。

    “那横梁上,可有人为造成的痕迹?”

    鹿阮问身后安静跟随、如同影子一般的楚萧,楚萧也跟着蹲下轻声道:“有,不过那些属于人为造成的痕迹并不明显,完全可以说是徐洋自杀搭上白布时,被他自己无意造成的痕迹。”

    徐洋冤死这件事,难道没有一丝破绽可寻吗?鹿阮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的小院里一阵嘈杂,鹿阮不解回头,正好和喜笑颜开的仿佛遇上了大喜事的蔡靖康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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