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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就异人这一特殊群体来说,纵使是在重视人权、民主的科技会,也仍然因其身份特殊而致使这一群体与周围人之间表现出格格不入的情形。这主要是由于异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待遇悬殊导致的。科技会纵使对这支仅有百人的特殊群体可谓无微不至,特殊药剂,装备,等用于保护和延长其寿命的手段层数不穷。但即便如此,异人也因从事大量危险职业而导致其平均寿命不长。以及,不知是何原因,异人被明令禁止使用除编号以外的命名或姓名。也就是说,异人从未获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的权力。

    队长是第二批异人里唯一幸存者,他今年已经成功度过了二十九个年头了。众所周知,第一批和第二批异人因基因技术不成熟的缘故,曾分别以胚胎的状态在培育罐里待了十年和七年。第一批异人以全军覆没的代价宣告实验失败,第二批则侥幸保留了个位数的胚胎。队长也曾是婴儿时经受过地表严苛的实验,他顽强活了下来,但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即完全进化出抵御辐射的能力。辐射导致还是婴儿的他多处脏器永久性受损,以致现在他还需定时服用药物以协助身体清除那些淤积在体内,无法正常排出的有害物质。

    第三批异人中没有精英,现存不到四百人,他们多以地表劳工的身份处理一些对常人甚至是智能机器人来说也极度危险的废料清理回收工作。

    从第四批实验开始,科技会的基因技术日趋成熟,然而直至第七批实验品相继问世,仍旧没有出现完全符合实验预期的产物。第八批正是索尔等九人为首的试验品,可第八批也作为最后一批实验品替科技会的基因实验画上了句号。

    蜚蠊小队的主要任务是潜入和侦查,这倒与索尔预测的一样。队如其名,缺乏威力强大的武器装备,却在伪装,破解,加密讯息传递等相关装备倒是层数不穷。越野车在第二次停车休息时,索尔就被要求脱掉身上全部衣物,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穿上队长递给他的一套散发着浓郁汗臭和机油臭味的便装。

    “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汽车修理工学徒,小子!是一名来自南区的卡车镇的自由民,你之所以搭我们的便车,是因为——你要去集市镇找你的姐姐,记住了?”队长叮嘱道。

    索尔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小子,你的记性不错!记性不错就是干这行的料!但我还是要告诫你——别把心思用在别处,就牢牢记住我告诉你的话就算是万事大吉!曾经有个笨蛋,他在过军方边防检查站的时候背错了台词,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什么麻烦?”索尔忍不住问。

    “他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导致那次行动计划破产,这就是麻烦,小子。别以为军方检查站离我们还很遥远,最迟明早我们就对遇到!”队长不客气地答复道。

    第三次停车,队长给众人讲了这次行动计划的全过程。

    首先,他们要驱车三千公里,保证在第四次停车前抵达距军方东北前沿哨站四十公里外的自由民小城,那里将会有科技会的人接头,并将他们的越野车换成运输商货的卡车,八人将与另外十六名自由民组成一支共计十二辆满载商货卡车的商队。这支商队的目的地是军方东北部避难所区附近的一座自由民贸易集市区。自地表环境有所好转后,自由民的商队就常年奔波在军方管辖的广袤大地上,来往于各个大型自由民聚集地和军方避难所之间,向自由民和生活在军方避难所内的平民提供千奇百怪的各类物资以赚取军方通用币,再同军方倒卖军火等违禁品的军火贩换取必要物资。

    其次,八人会在自由民贸易集市区逗留两到四天,再寻找机会搭乘开往东部军方避难所的地下列车。东部避难所也是军方总部的位置之所在,八人将在那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渗透行动(其实这是队长本人的猜测)。至于是行动的内容具体是什么,队长坦言——他也不知道。计划进行到那一步时,到时候自会有情报部的专人主动联络他们,再告知下一步行动计划。

    “路要一步一步走,计划要一项一项来。虽然零那个老东西传递的每句讯息内容都模棱两可,但我还是坚信——军方这次必定要倒大霉了!”队长在最后补充道。

    索尔被队长一番斗志昂扬的动员演说感染,作为从未真正出过科技会管辖范围的他,愈发对这次行动报以热血澎湃的希冀,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在这次行动中扮演重要角色,这愈发使得他兴奋莫名。在其他人疲于欣赏窗外风光,闭上眼睛陷入假寐中去的时候,他依然情绪激动地凝视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光。

    这些年来,经过科技会与军方研究所的共同不懈努力,地表愈发恢复生机,炙热干燥的地表逐渐在近些年每月一次的人工强降雨的作用下逐渐生长出植被;这些植被有的是经科技会生命研究所或军方研究所改良过的转基因植物,有的则是侥幸在大战与灾变后顽强生存下来的。天色近晚,越野车呼啸着沿着战后保留下来的破损严重的公路朝目的地奔去,沿途能隐约看见公路两侧偶有保留完好的建筑废墟内亮起一抹或明或暗的光来,那是自由民的临时住所。过去这条通向军方东北前沿哨站的公路,两侧的建筑常年空无一人,但如今,愈来愈多从军方管辖境内和非管辖境内的自由民如迁徙的候鸟般陆续向西南部移动。为了能便于拓荒队更快捷找寻到他们并予以援助,他们就沿着这条公路缓缓向前移动,有时一栋相对完好的狭小建筑内能住上好几十人。

    路途遥远,艰险异常,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迈步向前的决心。

    索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不幸在迁徙的路上死去,但他心知,自己不也同这些迁徙的自由民,为了抵达前方那座藏匿在晨雾中的灯塔,摸索着向前爬吗?前路艰险异常,或许自己会在不经意间死去,但那股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却一直从未离他而去。希望,多么虚幻但美好,他闭上眼,逐渐睡着了。

    在梦里,他久违的梦见自己因在这次秘密任务中表现优异,受到了科技会上下的一致好评,各高层亲自接见他,情报部部长零则给他颁发做工精致的奖章;而他本人则站在演讲台上,发表了一篇激奋人心的演讲,台下座无虚席,掌声雷动,待他演说完,所有人都在替他欢呼——英雄!英雄!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大英雄……

    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他醒了,阳光不知何时照在他的脸上,很刺眼,他不禁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再睡一会儿,但那恼人光好像故意为之,愈发强烈地刺激着他紧闭的眼睑。在他身旁有人动弹了一下,嘟囔着骂了一句。

    索尔彻底醒了。他用力揉着眼睛,想弄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还在车上,火种将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本来他的位置不在自己身边,但他非要挪开那些本叠放在索尔身边座位上的装备箱,好坐到他身边来,和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套近乎,尤其在得知索尔阅历丰富——既跟随拓荒队上过战场,还和户外样本采集组出过勤……等等等等。他就愈发兴致盎然了。一番交谈,愈发投机,后来就连先生,枪手和最初看索尔不顺眼的且沉默寡言的佬块也加入到谈话中来,索尔向他的听众们大谈特谈,甚至告诉他们,自己曾因犯错被罚在地表仓库干过很长一段时间苦劳力。

    “我敢说,你一定是偷看女孩洗澡屡教不改,才被罚去地表仓库和机器人同吃同睡!”向来口无遮拦的火种尖声揶揄道。

    这句尖损的玩笑话惹得全车爆发出一片经久不衰的笑声。

    “我没有!”索尔臊得满脸通红,竭力辩驳道。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脸红也被表层战服完美无瑕地表现了出来。

    “脸红了,哈哈哈!”笑声更响亮了。

    “你真没偷看过女孩洗澡吗?小先生?”先生一本正经地问道,旋即又被自己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当然没有!”索尔大喊,他并非没见过异性裸体,但偷看异性洗澡——这简直下作不堪。

    “不要总觉得谁都像你们这样,天生就是干登徒子的料!闭嘴吧,蠢货们!”队长出声制止道,他不希望新来的队员会因面皮太薄而动真火。

    “嗐,嗐!”先生用力挥舞着两只手,委屈道:“开个玩笑,没别意思,头儿!”

    “我没生气,真的。”索尔也适时解围。

    “你瞧,我们的小先生面皮厚着哩!可不比那些放荡的自由民女人差多少,哈哈哈!”先生大声嚷着,用力拍打着索尔的肩膀,许是真怕他会生气,又用力揉搓被他猛拍过的部位。

    “既然有自由民女人,那为什么还要看女孩洗澡?”索尔忽然突兀地追问道。这本是一句无心之言。

    一阵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旋即又是一阵嘹亮而尖锐的笑声。

    “好吧,小子,让我告诉你为什么——”火种凑到索尔耳畔大声喊道,好让他和大笑不止的人都能听清他的声音,“因为科技会禁止我们在科技会内部找女——伴侣,懂了吧,啊?”

    “于是我们就到外头去找自由民的女人。”佬块嗤笑道,仿佛火种说的并非是什么污言秽语,而是一句稀松平常的玩笑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问题先生?”火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嚷道:“难道你曾在总部那七弯八绕的走廊,在人头攒动的职工食堂,在与那些衣着光鲜的研究员出勤的路上,有幸遇见过——有人用的‘正常’的目光与你直视,而非用提防‘怪物’的眼神,拼命审视你的所谓‘罪恶’的眼睛的‘好心人’吗?抑或,那些高高在上的女科学家们,曾有人愿意正眼瞧上你一眼?”说这番话时,火种表现出了索尔从未见过的愤怒与屈辱表情,“我们犯不上和那帮冷美人较劲儿,是不是?看自由民女孩洗澡,和她们幽会,更简单容易得多,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或你是对的,我从来没注意过这类事。”索尔迟疑道。

    “闭嘴吧,火种,他还是个孩子!”队长厌恶的强调再次响起。

    于是话题就被转移到其他闲言碎语上了。

    索尔将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逐渐在阳光下明亮起来的建筑废墟,起伏的矮丘和远处的天际线,他大部分时间在回忆昨天的谈话内容。忽然从窗外突然出现的黑色森林吸引了他。

    那的的确确是森林,黑色的巨树,一排排,一片片,宛如屹立在天际与大地交叠处的钢铁巨人。但随着公路离森林愈来愈近,黑色的巨树那清晰明辨的轮廓逐渐从阳光和雾霭中浮现出来,那是真正的树,而非钢铁的死物,风拂过树冠时,树冠随风摇曳,那就是真正的树!

    “你们看啊!那——那有一片真正的森林!”他情不自禁地叫喊出声。

    一旁的火种醒了,前头与后面正在熟睡的人也被惊醒了。有人嘟囔着问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索尔于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火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长音,又继续倒头陷入沉睡。令索尔意外的是,其他被惊醒的人也同样对远方那片真正的森林毫无兴致。

    “那当然是真正的森林,小家伙。”司机的声音从前头传了过来,他故意把声调压低,似乎是不想打搅别人的美梦,“还远着哩,离这足足有八十公里。”

    “它,它在哪——”索尔本想问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话到嘴边又变了调。

    “远,在你们与军方那帮狗崽子开战的城市的另一头,靠北,据生活在那附近的自由民说,是魔鬼创造那片死亡之森,因为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从里面活着出来,军方的钢铁部队也不例外。”火种又醒了,他半眯着眼靠在座椅上,向窗外那片黑色的森林努了努嘴。

    “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去那吗?”索尔不甘地问道,不知为何,打从他看见那森林的第一眼起,他与它之间仿佛就萌生了一种奇怪的共鸣。

    “你疯了?”火种不满地咕哝道。

    “什么?”索尔愕然问。

    “当然不会有机会去啦!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我怕死!小子!那是魔鬼的领地,人类的禁区,既然军方都情愿对它敬而远之,我们又何必去自找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