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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诗与现实

    日当正午,姚澄源已经快饿得不行了。虽然这具身体早已习惯了田间劳作,但他的精神确属于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社畜,根本没有从事过类似的体力活动,原主的记忆又没有对他本人产生半点影响,比如说原主很能吃苦,又是个闷葫芦,但姚澄源完全不是。

    “呼,我快饿坏了。”

    就在完成了上午的工作的姚澄源坐在田边,呆呆地想自己未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人影在他身边坐下,颇为感慨地说道。

    姚澄源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正是苏无忌。苏无忌比他现在的年龄还大两岁,个子也高上一两寸,体格也更强壮。此子的长相也是极佳,可以说是“形貌昳丽”——不过,姚澄源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词出自哪篇文章了。苏无忌为人倒也不错,至少对姚澄源这个寄宿在他家的人视若亲弟。

    “不知为何,我今日饿得特别快。”苏无忌笑呵呵地继续说了下去。

    “说明你还在长个呗。”姚澄源随口回应着。

    此时,苏替也结束了劳作,坐到田边,与他们一同等待午饭。

    苏替虽然已经四十四岁,但脸上见不到一丝皱纹,甚至皮肤都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太阳暴晒而变黑半分。他在务农时也极有风格,那便是规划好了每日上午下午要做多少内容,不支持他们提前完成,该做多少做多少。他这样的外貌,这样的行事风格,再加上九间草房中专门有一间单独划分出来用来放书籍,这些种种特征都在姚澄源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从而让姚澄源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我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位苏替先生是一个隐居的大佬?

    不过,就算这位是大佬,教导他们修炼的概率应该也不大,至少现在已经十八岁的苏无忌没有修炼的样子。不过他并不能武断地确认这一点,因为人家的功法不传外人很正常。

    另外一个“苏替是隐居大佬”的证据是原主在四年前见到那场超自然的战斗后,曾经向苏替和苏无忌提过。当时苏无忌的表情很精彩,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而苏替只是平静地听着,听完后说,这不是你能涉足的,以后见到记得立刻逃跑。

    所以,自己目前能够修炼的最大希望还是苏替某天突然把修行法门传授给他?

    感觉,有点扯淡啊。

    思绪转回当前,姚澄源遥望着属于苏家的二十几亩地,以及在南边绵延起伏的翠绿色小山丘,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点火光,脱口而出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什么?”苏无忌听到姚澄源的话,愣了一下,说道,“嘉铭,你这是在作诗?”

    “嘉铭”是姚澄源的字。大晋规定,男子十五岁便可行冠礼。而姚澄源的字自然是苏替起的。

    苏替也将目光投到姚澄源身上。他以前可从未听姚澄源作过诗,现在能听听倒是不错的——万一姚澄源是读经不行却有诗才呢?

    啊这……

    姚澄源大脑一片空白——这两句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初中的时候他应当是背过的,但是让现在的他背下来就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咽了口唾沫,想说“我只得了这两句”,但实际上说出来的却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苏无忌听得愣了一下,才说道:“嘶……看不出来啊,嘉铭,你竟然有此等诗才。”

    “只是胡诌了几句罢了。”姚澄源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不过,表面上平静的他内心却早已爽翻了,不停地无声大喊着:Nice!我的记忆还是不错的嘛!”

    “嗯,是不错。”

    不过,苏替温和醇厚的声音却给姚澄源泼了盆凉水:“嘉铭,我且问你,你在最后一句中所说的‘愿’,是何愿?”

    啊这……

    姚澄源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不停地脑海中检索着相关内容。

    这首诗叫啥?

    忘了,没关系……好像叫归园田居其三。

    谁写的?

    是,是陶渊明吧。

    陶渊明是什么时候的人?

    东晋吧。

    他是干什么的?

    隐士。

    懂了,应该回答“坚持操守,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个屁啊,人家可是当过官见过封建社会的险恶腐败的,回归田园后才写出这首诗,你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这么说真的合适吗?唔,我明白了应该这么说……

    “苏伯,我的‘愿’是在这田园中积蓄力量,习得圣人之言,然后报效朝廷!”姚澄源挺起胸膛,大声回答道。当然,他在心头庆幸自己的演技一向不错,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羞耻的话。

    “这样吗……”苏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得你有这种想法,算是没有白读圣人之言。不过你要报效朝廷,那可是难上加难。”

    “这是为何,苏伯?”姚澄源不甘心地追问道,“您不是说我们大晋的半壁江山是被那独孤达给篡夺了的,我们总有一天要北上收复中原与两京,此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吗?为何报效朝廷难上加难?”

    “是用人之际不假。但距离雍佳之乱已经过去了四十载了……而且当前朝廷的局面,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居于庙堂的报效了,势族把控了朝廷,那些中正们选人的标准也变了,从前,每寻前世举人贡士,或起畎畋,不系阀阅,而今却宣誓而论族姓阀阅,荐贡则必阀阅为前,以族举德,以位为贤。你们若要报效朝廷,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朝廷募兵的时候被征入伍。仅此一条路径。”苏替慢慢地说道,视线没有落在苏无忌与姚澄源身上,而是眺望着远方。

    “竟然是这样吗……”姚澄源有些失望地低头。

    姚澄源内心则是暗自咋舌——他印象中的古代都是有科举的那种,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的阶级竟然如此固化。

    “不过,总有些中正还是真正在民间寻访人才的——不过着这有什么用呢,想要身登高位还不是难上加难。”苏替冷笑了一声,“你们真想的话,我倒是能找人说说,但是我不想你们去,因为你们注定不可能成功。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午饭来了。”

    姚澄源回头望去,见远处走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箪食壶浆的身影。那正是来送午饭的苏替的妻子黄氏和小女儿苏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