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食煞 » 第五章、勾魂替死、避祸延生(三)

第五章、勾魂替死、避祸延生(三)

    曲无尘就在漆黑的暗夜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沉思的好久,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他不觉想到自己从前瘫痪在床的日子了…

    因为被酒驾小车撞飞,半身不遂,在瘫痪在床上的三年里,一没人看顾,就要屎尿横流,总是要让大哥给换洗收拾,可亲人总也要过自己的生活,没想到重新活过来,有些东西还是没法避免,

    哪里有什么无忧无虑啊,不过还好,现在自己现在似乎喜怒哀乐之类的情感消失了…能够没心没肺的挺好。

    但按照人情世故来讲,还是得为三叔考虑考虑的。

    “不过今天是怎么回事?三叔三婶可是睡在后院,隔这么远,自己居然能听到他们说悄悄话,难道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闭上了眼睛。

    …………

    而此刻村东头的刘寡妇家,正聚着好一批人,基本上都是刘家本家的长辈和亲戚,七岁的鸡娃子倔强的跪在堂屋中央,小手使命的在裤腿上揉搓,都被打肿了。

    “你说不说?哪个喊你去牛滚塘的?我有没有跟你讲,不准你下水,是不是以为我不舍得打你?手伸出来”刘寡妇越说越来气,捡起地上的火麻杆又要动手…

    “招娣,莫动手莫动手,娃儿都知道错了,差不多就可以了,你要打死他不成?”坐在一旁的一个本家长辈赶紧拦住,妯娌姐妹也上前将她拉住,“让他有个教训就好了,你也是真舍得,打在娃儿身上你就不心疼?”

    刘寡妇也就顺势长凳上,她此刻也是心里一团糟,家里没个男人顶门立户,孩子出点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越打越不听话…想护着娃儿,却好像有心无力…

    鸡娃子倒是硬气的很,虽然手上又痒又痛,他却躲都没躲,将手抬了起来,大声吼道:“你打嘛,我不怕,我哪晓得二憨包不会洗澡(游泳),我们洗得好好的,他突然发疯,我们都没怪他…”

    刘寡妇顿时火气又起,顺手就抽打了过去,“你还敢犟嘴,我是不是跟你讲过,不准下水,就是因为你,你堂哥才没了,你还敢去…我看你是不会怕…”又连着在那红肿的小手上抽了几下,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滴了出来。

    看见妈妈流眼泪,鸡娃子不敢再出声,小手却举得高高的。

    大哥家乐娃子没了的事,大家最近都不太敢提,但她还是说了出来,趁着今天家里长辈都在,正好说开了,不然今后她们孤儿寡母的怕是更难生活了,刘寡妇心里计较着,毕竟大哥家的婆娘现在还记恨着她娘俩。

    “弟妹,别乱讲,乐娃子的事不怪鸡娃子,那就是个意外,这就是命…”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拉了一把身边的婆娘,有些愁苦的说道。

    汉子身边的女人却是被勾出了伤心事,大声吼了出来,“你别拉我,刘前进你个窝囊废,儿子都没了,你还屁都不敢放一个,难怪招娣当年选了你兄弟,不选你,现在偏偏来做好人,呸…”

    骂的身旁的汉子有苦难言,只能是使命的拉着女人,让她收敛一点。

    刘寡妇却接口道,“嫂子,你骂我什么都好,但不能这样乱说,今天长辈们都在这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瞧不上我,但大哥是你男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乐娃子出事,你当娘的伤心,我理解,所以你这几天怎么骂我我都没还嘴,”

    “但你不能拿娃儿撒气,如果不是你昨天骂我娃儿,他今天不会跑牛滚塘去,我自己的娃儿我知道,他就是想证明哥哥不是他害死的…”说着说着刘寡妇大哭出声。

    突然闹这么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坐在上一旁的几个长辈赶紧站起身来,“好了好了,管教孩子,怎么大人自己吵起来了。既然孩子没事,大家差不多就散了吧…”

    见几个长辈要走,刘寡妇赶紧拦住,“先不忙走,您几位老人是老刘家的老字辈,还要指望你们来给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今天你们要是走了,就是要我们母子去死啊!”

    刘寡妇一下缩到了地上,故意撒泼哭道:“我知道乐娃子没了,大哥大嫂肯定难熬,但是日子还是过下去的,大嫂天天拿我们母子两个出气,这算啥子事情,我娃儿今天又差点出事,我就是觉得是不是老刘家哪颗祖坟出了变动,先是我家男人,然后又是两个娃儿…”

    “乐娃子被找到的时候,背上有个黑手印,今天曲家二娃子背上也有手印,假如那个手印是对着我家娃儿来的,人家就是替我娃儿受难,所以我想来想去,是不是要找个阴阳看一看,是哪点出了问题。”

    刘寡妇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见众人的反应,刘寡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他琢磨了小半天才想出来的招,她心里估摸着,希望能有些作用。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了,看着自家娃儿不断揉搓的通红小手,心里心疼急了。

    “嗯…是该找阴阳看看……”

    …………

    第二天早早的,曲富贵就笑呵呵的叫醒了曲无尘。

    “二娃,快起来了,今天三叔带你出去玩去。”

    手里还拿端着个陶碗,隔着好几米曲无尘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

    似乎是看到了曲无尘身上没了青紫疤痕,有些疑惑,说道,“身上还痛不痛?我给你拿跌打酒…”

    “不痛不痛,已经好了,”曲无尘赶紧说道,快速穿好了衣服,“去哪点玩?今天我不用去上学?”

    曲富贵僵了一下,笑了,“昨天你做了好人好事,老师奖励你休息几天,快点,等下给你买好吃的…”

    曲无尘自然是能猜到怎么回事,却也认真点了点头,“哦,今天星期三啊,你要去赶场?那我要吃豆粉糍粑。”

    小一个月,装嫩倒是挺熟练了。

    “可以可以,就你贪吃,记着别给你小妹说。不然她又得满地打滚。”曲富贵在曲无尘脑袋上揉了一把,“快点快点,你叔爷的马车就要走了。”

    ……

    落龙寨以及附近七八个大小村寨因为地处封闭山区,每每都需要到镇上换买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星期三赶集的传统。

    “老把爷,今天有没有看到贾阴阳出摊?”曲富贵递了根烟,悄声朝赶车大爷问。

    “他哪次赶集不去,真有本事还用出摊骗人?把贾老先生的名声都败坏喽…”老把爷不满的哼了一下。

    曲无尘坐在马车上后面,正往远处的田坝打量着,居然能清晰看到百米开外田埂上的蒲公英被风吹散的画面。

    他感觉今天的眼神格外的好使,而且一双眼睛清凉通透,就好像眼眶里放了一对冰坨子一般,精神爽利得很,耳力也似乎见长。

    一路上走来,各种零碎嘈杂的声音远远近近传进耳朵,只要下意识想要听清声音源头,就能清晰的分辨出内容,甚至于能顺着声音分辨到十几二十米外的源头,这实在是有些神奇,乃至于他都没关注前面的三叔。

    这马车是曲无尘本家的叔爷长辈,六七十岁的精瘦老头,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因为常年赶着马车在附近几个村寨搞驼运,不时还驾着马车充当去镇里的公交,时间一长,大家都叫一声‘老把爷’。

    老把爷往马车后方的曲无尘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老三你找贾阴阳做啥子,龟儿子真本事没半点,背着他爹瞎搞,二娃看样子人也清楚了,妈卖麻批还用找鸡儿半吊子…”

    这话曲富贵不太好接,抽了根烟递了过去,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了,您是晓得我的,我以前根本就不信这些鬼名堂,但我家二娃这事您老也是知道的,有点邪门,偏偏贾阴阳歪打正着还算的有点符合情况,所以…”

    “符合个鬼哦,不就是以前这狗日的咒二娃的那句话,什么‘孤克六亲死八方’,这狗日的毒的狠,妈卖麻批老子也是二娃亲叔爷,不是活得好好地,他就是想踩二娃宣传自己的名声…”老把爷声音不知觉大了起来,显然有些火气。

    “莫生气莫生气,把爷你说的这些,寨子头的汉子哪个不清楚,但那些个婆娘信啊,昨天又出那么一档子事情,家里婆娘也怕喽,唉…”曲富贵说着狠狠吸了口香烟,喷出长长的烟气,

    他其实对贾阴阳有没有真本事现在倒是有点猜测,那天在老槐树下,贾阴阳看二娃子的眼神,亮的吓人,后来好像还流血了,是不是真的可能是有点真本事的?

    朝曲无尘看了一眼,也压着声音说道,“我怕刘前进婆娘今天到学校里闹,说二娃子妨了她娃儿,她娃儿才死没多久,疯得很,今天都没敢让二娃去学校,老把爷,你说我咋个整?”

    曲无尘自然是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倒是有了个大致的应对办法,却也不方便说出来。

    见出口要去镇上赶集的人也远远走了过来,顺嘴说道:“叔爷,人来的差不多了,可以走喽。”

    这时天边朝霞红灿灿金灿灿的将远山浓雾照的透亮,灰蒙蒙的天地顿时光鲜起来,让人豁然开朗。

    这还是他重生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走出这个寨子。

    “或许也不必畏首畏尾,是该走出去看看这个新世界了。”曲无尘如此想到。

    ……

    落龙寨西北一路过去,过栖凤村、虎跳坡、龙岗村、龙潭渡,过了一座压龙古石桥才能去到龙场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区域曾经有过很多蛟龙走水飞天的传说,附近许多村寨地名都跟龙有关,什么‘龙桂村、龙窝村、青龙村…’之类的地名有许多。

    在离压龙老石桥不远时,曲无尘还远远看见那桥下石拱中央悬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

    似乎是发觉曲无尘对那桥下面的铁剑好奇,曲富贵还给他说了这剑的来历——

    “那是斩龙剑,好几十年以前还杀过一条走水的蛟龙,这是你叔爷都知道,是吧,老把爷。”

    这倒是勾起了曲无尘的兴趣,“真有龙?不可能吧?”不过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马车上坐了十多人,似乎都知道这把斩龙剑的传说,纷纷来了兴致,“老把爷还见过蛟龙,蛟龙长啥样?跟画里面的像不像?”

    老把爷顿时就挥了个响鞭,吹牛批的欲望高涨,“哈哈,这个我还真看见过,都有五六十年喽,那时候我才十三四岁,那年发洪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龙走水的原因,淹了十多个寨子,前面这座老石桥都被淹了,我还记着,那天漫天的金晃闪,雷声响的骇人,”

    “听有人说龙潭渡有龙升天,我就跟着我哥往这边跑,赶过来的时候啊,这一片到处都是鱼腥味,那个味道,硬是上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清楚,”

    “听老贾先生——就是现在的贾阴阳他爷爷说的,那是龙的尿腥味,被闪电搞了,老贾先生说是什么阳雷脱龙阴,我也不太懂…听说那条蛟从天上掉下来就落在桥那头那片石板上,足足有三四丈长,”

    “不过当时人太多,我没挤进去,就远远看了一眼,那条蛟后来被抬到上游推进老龙潭里面了,贾老先生说是要给河神平火气,说来也怪,到了第二天,洪水就退了,贾老先生又在老石桥下挂了这把法器,这河水都好多年没淹过老石桥了。”

    回忆起这些,老把头依然是啧啧称奇,“贾家是有真本事的,就连贾阴阳他爹那也是走山走水的在方圆十里八村被传唱的人物,咋就出了贾阴阳这个龟儿子,屁本事没得,一天天到处给人算命,他看个卵子的命呦…he-tui”

    老把爷吐了口老痰,驾车过了老石桥。

    曲无尘看了看那片卧过龙的大石板,除了一些裂纹,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来。

    不过倒像是经常有人在这烧香烧纸,还立了块石碑,还刻了字——‘坠龙岩’。倒是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等马车上了水泥大马路,没多久就到了镇上。

    说是镇,其实就是沿着一条宽敞的大马路,两边起了两排二三层的红砖平房,两排平房背后还各有一片瓦房。

    此时大概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大马路一眼过去都已经摆满了摊位,人烟已经很旺盛了。

    这样的集市曲无尘前世小的时候在农村外婆家倒是很熟悉。不过大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逛了,现在重新再见,心里稍稍有些恍惚。

    “发什么呆呢,不是要吃豆粉糍粑嘛,走,三叔给你买去。”曲富贵伸手搭着曲无尘扎进了人群里,“糍粑在米市那边,咱们先去买点糯米,等到了三月三,让你婶亲手给你做,那才叫香。”

    曲无尘自然知道三叔带他去米市的目的,贾阴阳的摊子就摆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