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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咒术再生

    林中的动静浅月粟听得分明,她总觉着事态已经失控,失神中竟被寒业近身。

    “再不去,好戏都要落幕了。”寒业冷言道,手挥麒麟之骨用尽全力向浅月粟斩去。

    凭借着身体习惯,浅月粟侧身躲过了这一击,立即飞身寻往声源处。

    寒业号令大批弓箭手也跟了过去,却见郡主南宫沫正仓皇逃窜,冷静地接过弓箭亲自射出数箭以助她解除危机。

    可惜浅月粟一个转身便轻松击落飞来的箭矢,再拉弓离弦,如星流般密密麻麻的透明晶体箭雨飞速朝前而去,形成一面不透风的箭墙,寒业等人无法越过。

    远远的看见南宫沫,浅月粟不知为何她会在此地,但当下情况紧急,她便没再多想,带上她飞身离开此地,并对身后的人道:“跟上。”

    地上的人来不及与她细说,想要提醒她却又被落下一长段路,只能赶紧追上。

    想来是自己还未暴露,南宫沫指了指断崖的方向道:“前面可以出去。”

    “好。”浅月粟应声,便朝她手指的方向飞去。

    半晌,弓流箭微微颤动,看来是布下的箭阵已破,不过后方传来更大的喧嚣,必是援兵到了。

    前方悬崖无路,浅月粟收魂落地,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对不起,天太黑了,我也记不清路了。”

    浅月粟无奈,安静下来才想起麒麟之骨是南宫迟廷手下李将军的专属之物,而它此刻正在寒业手上,她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警惕问道:“你怎会在这儿?寒业是你引来的?”

    “不是我,我不认识他,我也是来帮忙找花芷馨的,天黑迷了路才误闯此地。”

    不对,她是跟随花老家主留下的魂记才一路进了密林,而魂记不通魂力之人用肉眼根本无法看出。更何况密林在花族最偏隅一处,族中知道此地的人都少之又少,南宫沫既非途中偶遇了花老家主与他同行前来,绝无可能独自找到此处。

    浅月粟朝身后仔细看去,众人皆在,独独少了花老家主。他们口中似乎一直在喊着什么,但冰刃交接的声音太过刺耳,浅月粟一句也没听清。

    就在她疑惑之时,毫无防备地竟被藤条正正刺中胸膛,她感到一阵强烈的钻心之痛,“砰”地跪倒在地,实在无法想象这诡异的藤条竟是出自南宫沫之手!

    耳边传来了声声惨叫,侧目看去,寒业已将追逐的猎物一一射杀。

    南宫沫紧握双拳,眼睑因极度的惊恐和刺激布满血丝,浅月粟就在眼前,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但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这个藤条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脑子里一直存在的杂声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一股未知的力量渐渐充盈全身。

    浅月粟调运魂力欲将藤条逼出体内,但南宫沫岂会容她翻身,她操纵魂力愈发得心应手,转动藤条一点一点穿透她的身体,神情却是十分的得意。

    “都是你逼我的,我根本不想杀人,可是你们都必须死。”

    “南宫沫……”浅月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急旋而来的麒麟之骨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寒业一个抽手,将浅月粟甩出好几里远,直直逼近断崖,再横腿一扫,将浅月粟打下断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抓住崖上的一枝枯木垂死挣扎。

    就在此时,感应到一把灵剑朝他后颈飞速袭来,寒业迅速转身用麒麟之骨与之对抗,这才看清原是木川零携湛泸剑而来。

    见状,南宫沫收起周身魂力,跑到断崖边上做出一副营救浅月粟的假象。

    寒业也十分配合她,将麒麟之骨毫不犹豫转向她刺去,木川零来不及护下,眼睁睁看着利器刺在南宫沫左肩,他奋力向前,与寒业正面交战。

    蒙混过关,南宫沫望着悬挂在断崖上的浅月粟不禁笑出了声。

    浅月粟并未搭理她,用尽力气喊道:“木头,我在这。”

    然而因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早已煞白,体力更是不支,发出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一点回响都没有。

    四叶金钗在眼前晃荡,南宫沫觉着实在扎眼,咬牙切齿道:“木将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动了心思!”

    她爹爹说得没错,过度的善意只会成为别人利用的筹码,十年之久,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轻信于人只会自食恶果,坚定内心后,南宫沫调运魂力毁了崖上枯木,浅月粟无枝可依坠入山崖。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栽在南宫沫的算计上,只是她还有好多事都还没去做,生命便到此为止了,遗憾太多。

    南宫沫趴在断崖边哭天抢地地大叫一声“浅月粟”,回望木川零时眼中带泪,眼底是无尽的忧伤和绝望。

    木川零微微一怔,灵魂似被重击。等到其他人赶来,他终于摆脱寒业纠缠,狂奔至断崖边时,却只能空空望见那无尽的深渊。

    “啊——”木川零撕心裂肺地吼叫,重拳击地流出殷血。

    南宫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过去阻止他道:“这不怪你,你别伤了自己。”

    木川零恨自己来迟一步,拂手推开南宫沫,狼狈地跪倒在断崖边上什么都抓不住,这种无力和空洞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集结了花族所有的兵力至此,寒业带来的人马伤亡惨重,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无意再做周旋,在下属的掩护下迅速退出密林。

    见他撤离,南宫沫捂住左肩的伤口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上前道:“老家主、花芷馨、还有浅月粟,都被那个人,被他,推下去了。”

    “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浅月罂绝不相信,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寒业绝无可能将拥有弓流箭的浅月粟逼迫到如此境地,她更不敢去相信,弹指一瞬便又是一场离别。

    花芷毓更没想到她还会再次踏足这个地方,强忍住泪水,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对众人道:“我知道有路可通往断崖下,请随我来。”

    举着火把,众人又在崎岖密林中穿行,木川零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众人都悬着一颗心,没人留心到南宫沫的伤势。做戏要做足,这刺骨的伤痛正好提醒着她这些人到今天的结局都是自找的,认识路又如何,她就不信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他们还能生还。

    等到山崖下时已是翌日清晨,白露结成霜晶,隐隐约约可见正前方溪边小石上横躺着几人,众人提着颗心跑了过去,地上的尸体已经发臭,外衣被腐蚀得破烂不堪,面目难辨,还好不是他们。

    寻了一夜,大家的面容都挂着几分疲倦,南宫沫更是嘴唇泛白,她撑着歪歪斜斜的身子赶到木川零身边,握住他的手腕道:“木将军,我实在是难受,这里这么多人,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你先送我回去吧。”

    木川零这才想起了她负伤的事,为难道:“郡主,找人要紧,请恕我难以从命。”言罢,他放开手招来几名护卫,吩咐道,“郡主伤重不宜再跟着我们,立马护送她回花族养伤。”

    “是。”护卫领命,待木川零转身离开后便要去搀扶南宫沫。

    抓着木川零的手僵在原地,半晌,南宫沫才收回,气冲冲地对身边护卫道:“走吧,送我回去。”

    山崖下的路磕磕绊绊的,浅月落情急未看路,不小心绊了一跤,幸而欧阳尘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对她道:“浅月粟戴着你送的平安符,会没事的。”

    “可大师也说……”抬眸间,浅月落惊见前方丛林里发出一圈淡淡的鹅黄光芒,在白日里这样微弱的光芒很不起眼,一晃就过,她定睛瞧了许久,才敢确定那里的异样之处。

    她拉着欧阳尘跑了过去,果然,三人都在此处,两行清泪霎时夺眶而出,她回过头大声喊道:“我找到他们了,在这里。”

    众人皆朝此处奔了过来,那圈淡淡的鹅黄光明方才显眼。原是浅月粟的魂器弓流箭衷心护主时形成的结界,随着那圈光芒褪去,弓流箭也已支离破碎。

    浅月罂赶紧上前查探她的伤势,胸膛前后贯穿,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从高处坠落虽有魂器护体,但颅骨受创,体内大量出血,脏腑已有破裂之象。

    “还来得及。”浅月罂道,当下施魂将紫蝶没入她的身体,为她护住心脉。

    但花老家主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众人发现他时,他的前额被凸出的尖石扎穿,身体已经冰凉。而他的臂弯紧紧搂着花芷馨,没让她沾染上一丝污尘,这大概是身为一位父亲能为子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花芷毓因强大的冲击挪不开步,茫然无措地怔在原地,她不敢上前,不敢去触碰那刺痛人心的冰凉,更不敢去面对这一夜的变故。

    也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到她,苏朽孤洛俯下身去施引一尾漆雾将花老家主入额尖石化去,又为他恢复往日容颜,即便离去也应该干干净净的去到另一个世界。

    起身,苏朽孤洛轻轻拍了拍花芷毓肩膀道:“节哀。”

    花芷毓身体颤抖,紧握双拳擒住眼泪,愤恨而坚定道:“回城。”

    带上三人,大队人马又沿原路返回。纵然乱世生死无常,但普通人的命难道就该任人轻视踩踏吗。这条路很长,却也很短,足够花芷毓看清自己的内心。

    身居高位者若不为民,便会民不聊生,一味忍让将性命交予他人之手决定,尚不能苟且安生,唯有把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明日的初阳照耀的才是那个有点人样的自己。若战无可免,便为了尊严而战。

    回到城中,四处空空荡荡,唯南宫释和南宫沫在殿内等候。自南宫沫早早归来后,便将昨夜密林里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南宫释,在他为自己简单疗愈后坚持等在此处,劝说不得,如此她也只好作陪,只是她也感动奇怪,昨夜花族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从头至尾都未现身。

    见大队归来,南宫释急忙迎了上去,微微俯下身抓着浅月罂的胳膊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浅月罂反手拂下他双手,视线移向别处道:“没有。只是舍妹浅月粟重伤昏迷,花老家主和花芷馨二小姐,无力回天了。”

    “抱歉,我来晚了。”南宫释垂下双手,面容沮丧道,“后海毒阵被毁,这才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听王上这语气,今日祸事皆是因我而起了?”苏朽孤洛反问。

    南宫释目光冰冷看向他,带着几分不屑道:“难道不是吗?”

    眼看两人再起争执,花芷毓疲惫大喝:“够了!”抬眼对上南宫释沉声道,“即便后海毒阵完好无损,花族的命运就能有所改变了吗?”

    南宫释目光微闪,看出了她眼中透露的凉意和失望,不免心中嗤笑。

    本以为三人必死无疑,没想到浅月粟还真是命大,这都还能留着一口气。南宫沫心中愤恨难平,上天待她竟然这样不公,她怎能容忍她还有活着醒来的一天。

    嫉妒、怨忿和不安在心底深深扎根,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突然瞳孔张大,血丝爬满整个眼球,脑袋仿佛被人不断用力挤压又放开,疼得快要炸裂,世界在她耳中失了声音,她听不见自己撕心裂肺的痛喊声,也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

    脸上、脖颈、四肢青筋爆出,交替游走,仿佛一根有生命力的藤条在体内不断生根,长出枝桠,毫不客气地霸占宿主身体。

    苏朽孤洛凑近细查,这与当日他在沧澜殿屋顶上所见一致,只是现在更为严重。他回望了一眼浅月罂,看她慌乱的神色想必也已猜到了原由。

    是逸灵咒!柳氏家门独善逸灵咒,他们全都以为柳叶兮魂飞魄散之时逸灵咒便解除了,但为何还会如此?!

    看着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的南宫沫,南宫释紧急为她注入魂力,但她症状非但毫无缓解,反而变本加厉,南宫释赶紧收手,心疼不已。

    浅月罂欲上前一试,南宫释却伸手将她拦下,极力克制道:“你满意了?”

    浅月罂一怔,顿步不前。

    南宫释又在大队人马中搜寻着木川零的身影,寻见他后便命令道:“立马送郡主回王城。”

    木川零上前,微皱着眉道:“那笙祭一行……”

    “别忘了你的身份。”南宫释打断他的话,拔出徽狱剑召唤狮璃御车,登时一辆璀璨夺目的肩舆悬上半空。

    “寒业手持麒麟之骨,此事可与李将军有关?”沉默半晌,木川零还是问出了口,却也留有余地。

    南宫释目光阴冷看向他,漠然道:“李将军去西关的路上殒命了,麒麟之骨也被人夺走了。”

    众人皆是意外,但这样看来,寒业和南宫迟廷或许并无关联。

    木川零身为王将,对王令不得质疑,不得不从,但浅月粟伤重难愈,他又实在忧心,两面为难。

    违抗王令是大罪,见木川零迟迟不领命,浅月落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三妹的情况一有好转我们会立刻与你来信,笙祭一行你也不必担忧,有占星师欧阳尘相随,我们都会化险为夷的。”

    木川零并无选择的余地,看向浅月粟的眼神满意愧疚,这才领命道:“遵命。”起身将南宫沫送上狮璃御车。

    在南宫释转身准备离开的那刻,花芷毓终是没忍住叫住了他:“王上。”几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你说,能否请你暂且移步。”

    南宫释看了她一眼道:“尽快。”挪步一旁避开了众人。

    花芷毓也不再和他绕弯子,直切主题道:“王上,你难道从未怀疑过寒业是长老的暗棋吗?”

    南宫释一怔:“花老家主和令妹的事我很遗憾,但沫儿自幼不习魂术,叔父的事她从未参与……”

    “在王上眼中我就是是非不分的人吗?”花芷毓打断道,“还记得第一次在军帐中见到你时,你为了救下十几名新入营的小将士独闯敌营身负重伤,而今你却放纵长老在各族中横行霸道,可还有当初半分模样。”

    南宫释微愠,尚有几分克制道:“叔父势力盘根错节,处置稍有不慎对王城、对百姓都将是一场灾难,你可知我为了拔除他的羽翼费了多大的功夫,岂容你胡口置喙。”

    这些年替他做事,他的处境艰难,步步为营的道理花芷毓心中明白,只是她在一夜之间便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实在难以承受。

    南宫释于她也有愧,见她良久不语,敛了怒气,语气柔和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成大事者切忌操之过急。”

    “明白,是我太心急了。”花芷毓回道,目送南宫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