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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埃蒙特是克里特王国东南方的一座城镇,正如您所想,这正是埃蒙特教堂名字的由来——它是距离那个村子最近的城镇。村里人就没那么多麻烦了,毕竟村里就这么一个教堂,大伙就“教堂”“教堂”的这样叫了。

    埃蒙特不是什么出名的镇子,往北八十多公里,是王国著名的海港都市埃尔德米尔;西北方大约九十公里处,是王国商道的咽喉,商业中心耶格提尔。和其他城镇相比,埃蒙特十分平凡。

    平凡的旅店、平凡的酒馆、平凡的民居、平凡的人,这就是萨蒙的目的地,哦对了,还有唐·璜。

    从大森林到埃蒙特,走走停停,差不多得花三天。唐·璜一路走,一路唱,萨蒙听到了许多他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见闻。他也稍稍放下了戒备,时不时和唐·璜聊聊天。

    有时,他会唱些歌功颂德的颂诗,讴歌哪位皇帝的丰功伟绩啦,褒奖哪个贵族的仁德温厚啦,萨蒙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有时,他会说些异国他乡的民俗风情。他说,北方有个国家叫贝尔加德,那是个由商人治理的国家,每逢佳节,他们就会举国举办盛大的庆典;在它的西方有一个奇怪的国家,斯德合众国,它没有国王,没有皇帝,是由一群人共同商讨国家大事;在大陆的东方,隔海相望的,是另一片大陆,那儿是茶叶的故乡。

    有时,他讲些神话、传说和冒险故事。

    ......

    “唯一的神拥有躯体,

    他醉酒后无意弄伤了自己,

    看到鲜血喷涌,他决定赋予万物美感

    ——源自痛苦与鲜血的万物之美。

    他撕裂自己的身体,抛洒自己的血肉,

    一缕一缕地撕开自己的肌肉和脏器,

    抛向无尽的虚空。

    他掰断自己的骨骼堆砌大地,

    他的鲜血在骸骨下奔涌;

    他抠出自己的眼珠,

    这只眼化成了太阳,

    炫目感化成万丈光芒;

    他扯出另一只眼睛,

    那只眼化成了月亮,

    笼罩他的黑暗变成了用永恒的夜晚。

    他痛苦而兴奋的呼吸是日月轮转的动力,

    他的嘶吼和狂笑是风和云雨,

    他已然裸露的脊梁变成了山脉,

    他脊梁滚落的血珠变成万道江川,

    他满地破碎的内脏变成了凡间的骨骼和血肉,

    他的毛发和皮肤变成了草木,

    他洒出的酒变成了性与艺术,

    他颤抖的神经变成了魔力的回廊,

    他的愤怒与悲哀化为活着的欲望。

    他的沉默化为死亡,

    于是万物有了生命;

    他的厌倦化为欢愉,

    于是万物懂得悲伤。

    他的泪水是星辰,

    他的哀嚎是力量,

    最后

    他的空洞,

    他的无意,

    他的无序,

    变成了人。”

    萨蒙不害怕这个有些骇人的创世纪故事,他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教的?还有吗?”

    事实上,查理曼神父从没讲过宗教故事,萨蒙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教堂是哪个教的教堂。

    “政客用谎言掩盖真相,诗人用谎言道出真相。”唐·璜拨弄着琴弦,娓娓道,“真相未尝是真相,神话也未必是神话。”

    唐·璜云里雾里的说话方式,萨蒙还是不太能理解。

    看着萨蒙困惑的样子,唐·璜笑道:

    能把一切吞下:

    飞鸟。走兽、树和花;

    啃生铁,咬精钢;

    嚼碎硬石当食粮;

    杀国王,毁城镇,

    打倒高山成齑粉。

    “又是些难懂的话......”萨蒙无奈道,“猜谜?”

    唐·璜点点头。

    萨蒙绞尽脑汁,他把他听过的故事中所有的巨兽和魔鬼的可怕名字全都想了一遍,但没有哪个能做到这些事。他想啊想,直到太阳把影子拖得和他们的人一样长。

    “时间!是时间!”萨蒙突然大声说道。

    “如你所言,聪明的旅人。”唐·璜鼓掌三下,“时间。”

    听到称赞,萨蒙满脸得意——当然,他还是个孩子。

    “时间会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