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灰色地带
徐景天的领导团队，在叶桐迅猛的招聘攻势下，全部到任了，德鑫化工在徐景天的领导下全面运作。今天，是徐景天和他全体领导团队的又一个例会。
销售副总裁唐季林很不痛快。第一次季度报告，他们的销售额却没有达到预期。
唐季林和徐景天差不多年纪，但他不是海归，也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他毕业后就加入公司，完全是凭着他的灵活头脑和吃苦耐劳，从一个小销售代表一点一点干上来的。
他原指望能够在中方母公司提到销售副总裁的位置，结果那个位置落到了另外一个大区总监手里，他们一直明争暗斗多少年，最后终于是他落败了。
不知是对他的安慰，还是对他的放逐，他被派到了德鑫。唐季林憋了一口气，他要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可是德鑫的条条框框却大大束缚了他的手脚。进了公司，叶桐就让他们每个人签署商业道德准则，包括不行贿，不送礼，不付佣金回扣。
他知道那是外方公司的全球准则，可在中国，这些销售策略是被普遍接受的，竞争对手和中方母公司也一直是这么操作的。
他的销售人员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他要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但是直接挑战徐景天他还是有点不确定，既然是叶桐让他们签的商业道德准则，他就先从叶桐下手。
“叶总监，你让我们签的商业道德准则，真的让我们销售部没法干了。这里是中国，不送礼品，没有回扣，谁和我们签单子？全中国又不是只有我们德鑫一家化工公司。”
徐景天立刻明白了唐季林的醉翁之意。外方总部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这意味着它必须遵守反海外fubai法。而在中国，由于没有这方面的明确法律，这成为一个灰色地带。
徐景天相信合资企业需要坚持更高的标准。他必须确保德鑫化工不以牺牲其长期声誉为代价，获得短期利益。
唐季林的问题是一个重磅的问题，他明明是想徐景天来回答，却把问题抛给了叶桐。徐景天是不准备让叶桐当炮灰的，他正要接过话茬，叶桐说话了。
“唐副总，我很理解销售部的难处。我明白国情和文化不一样。但我们是一家全球性公司。它的价值观和经营理念是我们在世界各地成功的关键，我不认为应该改变它，相反的，这是我们应该捍卫发扬的优势。”
“纸上谈兵容易，但是运用到实际当中，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唐季林当然不会那么容易退却。
“为数不少的外资公司坚持了自己的商业道德规范，后来在中国市场一样很成功。”叶桐的意思是，别人能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叶桐其实把徐景天想说的话讲了一半。
唐季林当然明白这潜台词，徐景天还没出马，他先被HR总监教育了一顿，不过叶桐的话，挑不出毛病。他也知道了，叶桐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
唐季林并不是喜欢那些龌龊的销售伎俩，他刚进入销售行业时，对于客户不管产品怎样，直接开口要回扣的行为十分反感，无奈许多竞争对手都这么干，他不得不随波逐流。
“季林，谢谢你诚实地说出你的想法”，徐景天诚恳地说，“但是回扣这件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完全有悖于我们公司的准则。至于其他的方式，我需要你和你的销售队伍提出建议。比方说，送一个完全不懂技术的客户去美国总部参加所谓技术培训，我会拒绝，那是变相的xinghui。但是，如果你想带客户去打高尔夫，我会考虑，毕竟不少生意是在球场上谈成的。”
徐景天态度明确，言简意赅，倒是让唐季林欣赏，尽管他仍然不同意徐景天的看法。“现在我们的销售人员压力很大，抵制情绪严重。”
“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全面。”叶桐说。“徐总，唐副总，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到全国各地对销售部员工进行商业道德规范的讲解和培训。”
徐景天点点头，“我正准备让季林陪我到各地做一下实地考察，见一下主要客户和我们的销售人员，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徐景天深知与客户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而销售队伍，是他的前沿。
财务总监黄一凡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中方母公司的财务副总裁孔正，董事会成员，也是他以前的老板，对德鑫化工这一季度的收支状况并不满意，但是徐景天看来不打算在销售方面放宽政策，他得通报给孔正。
晚上十点钟，叶桐还在办公室。很多事情千头万绪，她要保证在人员方面支持徐景天和他的团队顺利运作。
这会儿她有点累了，胃也开始痛，吃饭时间不规律引起的老毛病。她把两个拳头摞一起，一边顶住胃部，另一边顶住桌子。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徐景天。
徐景天看着她，他明白那个姿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叶桐的胃病其实不常犯了，因为他催着她按时吃饭。现在是没有人管着她了，为了工作，难道连健康也不要了吗？徐景天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烦躁。
“我办公室里有止痛片，要吗？”他随即意识到他的反应显得过于理所当然，转念一想，上司关心下属也是应该的。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有事吗？”
“我正准备离开，看到你还在，不是说过最近不要早出晚归吗。”
“忙得一时忘了时间。”
“回去吧，不早了。”徐景天说。叶桐看起来很疲劳。徐景天知道她又上了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叶桐的办公室，向外走去。叶桐想到，上一次和徐景天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还是七年前在校园里。突然袭来的伤感让叶桐变得安静，徐景天也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在想同一件事。
无言地走了一段，叶桐问徐景天，“你经常工作到这么晚吗？”
“倒也没有。我女儿和她妈妈去外婆家待几天。平时我尽量按时下班，有时晚上等我女儿睡了再工作。”
“难怪经常看到你半夜发的邮件。你还真是一个好爸爸。”徐景天微笑了一下。有了自己的女儿，他很难想象叶桐的父亲当年怎么舍得丢下她。
徐景天一直把叶桐送到她的车位，此时的地下停车场确实有些阴森晦暗。
“麻烦你了。”叶桐说。
“你......吃饭还是要有规律。工作没有健康重要。”徐景天终于忍不住把他想说的说出来了。
叶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有一点徐景天读不懂的幽怨。如果要幽怨，那幽怨的该是他。当年她的绝情让他痛彻心扉，可是再见她，他发现他丝毫怨恨不起来。
当然，不管是怨恨还是怀念都是不该有的，现在他们唯一的关系就应该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徐景天觉得有一点难拿捏，就象刚才，提醒她按时吃饭，算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呢，还是徐景天对叶桐的关心，他说不清楚。
销售副总裁唐季林很不痛快。第一次季度报告，他们的销售额却没有达到预期。
唐季林和徐景天差不多年纪，但他不是海归，也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他毕业后就加入公司，完全是凭着他的灵活头脑和吃苦耐劳，从一个小销售代表一点一点干上来的。
他原指望能够在中方母公司提到销售副总裁的位置，结果那个位置落到了另外一个大区总监手里，他们一直明争暗斗多少年，最后终于是他落败了。
不知是对他的安慰，还是对他的放逐，他被派到了德鑫。唐季林憋了一口气，他要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可是德鑫的条条框框却大大束缚了他的手脚。进了公司，叶桐就让他们每个人签署商业道德准则，包括不行贿，不送礼，不付佣金回扣。
他知道那是外方公司的全球准则，可在中国，这些销售策略是被普遍接受的，竞争对手和中方母公司也一直是这么操作的。
他的销售人员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他要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但是直接挑战徐景天他还是有点不确定，既然是叶桐让他们签的商业道德准则，他就先从叶桐下手。
“叶总监，你让我们签的商业道德准则，真的让我们销售部没法干了。这里是中国，不送礼品，没有回扣，谁和我们签单子？全中国又不是只有我们德鑫一家化工公司。”
徐景天立刻明白了唐季林的醉翁之意。外方总部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这意味着它必须遵守反海外fubai法。而在中国，由于没有这方面的明确法律，这成为一个灰色地带。
徐景天相信合资企业需要坚持更高的标准。他必须确保德鑫化工不以牺牲其长期声誉为代价，获得短期利益。
唐季林的问题是一个重磅的问题，他明明是想徐景天来回答，却把问题抛给了叶桐。徐景天是不准备让叶桐当炮灰的，他正要接过话茬，叶桐说话了。
“唐副总，我很理解销售部的难处。我明白国情和文化不一样。但我们是一家全球性公司。它的价值观和经营理念是我们在世界各地成功的关键，我不认为应该改变它，相反的，这是我们应该捍卫发扬的优势。”
“纸上谈兵容易，但是运用到实际当中，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唐季林当然不会那么容易退却。
“为数不少的外资公司坚持了自己的商业道德规范，后来在中国市场一样很成功。”叶桐的意思是，别人能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叶桐其实把徐景天想说的话讲了一半。
唐季林当然明白这潜台词，徐景天还没出马，他先被HR总监教育了一顿，不过叶桐的话，挑不出毛病。他也知道了，叶桐不是一个好捏的柿子。
唐季林并不是喜欢那些龌龊的销售伎俩，他刚进入销售行业时，对于客户不管产品怎样，直接开口要回扣的行为十分反感，无奈许多竞争对手都这么干，他不得不随波逐流。
“季林，谢谢你诚实地说出你的想法”，徐景天诚恳地说，“但是回扣这件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完全有悖于我们公司的准则。至于其他的方式，我需要你和你的销售队伍提出建议。比方说，送一个完全不懂技术的客户去美国总部参加所谓技术培训，我会拒绝，那是变相的xinghui。但是，如果你想带客户去打高尔夫，我会考虑，毕竟不少生意是在球场上谈成的。”
徐景天态度明确，言简意赅，倒是让唐季林欣赏，尽管他仍然不同意徐景天的看法。“现在我们的销售人员压力很大，抵制情绪严重。”
“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全面。”叶桐说。“徐总，唐副总，如果你们同意，我可以到全国各地对销售部员工进行商业道德规范的讲解和培训。”
徐景天点点头，“我正准备让季林陪我到各地做一下实地考察，见一下主要客户和我们的销售人员，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徐景天深知与客户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的重要性。而销售队伍，是他的前沿。
财务总监黄一凡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中方母公司的财务副总裁孔正，董事会成员，也是他以前的老板，对德鑫化工这一季度的收支状况并不满意，但是徐景天看来不打算在销售方面放宽政策，他得通报给孔正。
晚上十点钟，叶桐还在办公室。很多事情千头万绪，她要保证在人员方面支持徐景天和他的团队顺利运作。
这会儿她有点累了，胃也开始痛，吃饭时间不规律引起的老毛病。她把两个拳头摞一起，一边顶住胃部，另一边顶住桌子。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徐景天。
徐景天看着她，他明白那个姿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叶桐的胃病其实不常犯了，因为他催着她按时吃饭。现在是没有人管着她了，为了工作，难道连健康也不要了吗？徐景天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烦躁。
“我办公室里有止痛片，要吗？”他随即意识到他的反应显得过于理所当然，转念一想，上司关心下属也是应该的。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有事吗？”
“我正准备离开，看到你还在，不是说过最近不要早出晚归吗。”
“忙得一时忘了时间。”
“回去吧，不早了。”徐景天说。叶桐看起来很疲劳。徐景天知道她又上了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叶桐的办公室，向外走去。叶桐想到，上一次和徐景天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还是七年前在校园里。突然袭来的伤感让叶桐变得安静，徐景天也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在想同一件事。
无言地走了一段，叶桐问徐景天，“你经常工作到这么晚吗？”
“倒也没有。我女儿和她妈妈去外婆家待几天。平时我尽量按时下班，有时晚上等我女儿睡了再工作。”
“难怪经常看到你半夜发的邮件。你还真是一个好爸爸。”徐景天微笑了一下。有了自己的女儿，他很难想象叶桐的父亲当年怎么舍得丢下她。
徐景天一直把叶桐送到她的车位，此时的地下停车场确实有些阴森晦暗。
“麻烦你了。”叶桐说。
“你......吃饭还是要有规律。工作没有健康重要。”徐景天终于忍不住把他想说的说出来了。
叶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有一点徐景天读不懂的幽怨。如果要幽怨，那幽怨的该是他。当年她的绝情让他痛彻心扉，可是再见她，他发现他丝毫怨恨不起来。
当然，不管是怨恨还是怀念都是不该有的，现在他们唯一的关系就应该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徐景天觉得有一点难拿捏，就象刚才，提醒她按时吃饭，算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呢，还是徐景天对叶桐的关心，他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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