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尘封的潘多拉魔盒
大脑一片空白，亮闪闪的像过曝的阳光，像照相机的闪光灯。
“你醒醒！”
楚俏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难道自己这么快就到了天堂？
代替本应充斥耳膜的水声，耳边确实有个声音在叫喊着什么。
自己的胸腔被使劲按压着，好难受、好痛！
突然嘴唇被覆上什么，开始向自己嘴里送气。
好难受、好想吐！
“哇——”楚俏俏的头被那人扳到一边，任由她倾吐着海水。
“咳咳……”楚俏俏还在猛烈的咳嗽，只听见周围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向自己袭来。
她又被抱走了，然后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这个人好像是……楚芃芃。
“俏俏，醒醒！”
来不及睁眼，楚俏俏又失去了意识。
楚俏俏骤得睁开了眼，大口喘着气，仿佛还在水中挣扎一般。
“俏俏，你终于醒了！”张扬带着哭腔抱住了乱动的楚俏俏，“你现在安全了，不用怕！”说完，张扬又抚了抚楚俏俏的头。
楚俏俏被抱着呆愣住了，环视着周围这里应该是医院的病房。再没有那瘆人的涛声，也没有天杀的陈琛。
“张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醒过味儿的楚俏俏强撑起身子，上前抱紧了闺蜜，用哭喊释放着恐惧的情绪。
“呸呸呸，别乱说话。我不允许你这么早离开我！”张扬死死抱住楚俏俏的肩膀，拼命着摇晃她，让她认清安好的现实。
病房门被推开，只见楚芃芃提着保温壶进来。
“俏俏，你醒了！”楚芃芃二话没说就奔到了楚俏俏面前，差点把壶扔了。楚芃芃从张扬那里接过俏俏，捏着她的肩膀左右打量她，生怕哪里还有没发现的伤口。“你还不舒服吗”
“没了，”楚俏俏两手一推，把楚芃芃推回床边的座位上，“除了……”
“除了什么？”楚芃芃和张扬不约而同的关心道。
“我落水后的发生了什么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楚俏俏仰起头拼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包括自己怎么获救的，又怎么来到的医院。
“你真不记得了？”
楚芃芃再次起身，扳起楚俏俏的头四处查看是否还有未发现的伤口，尽管医生已经做完了全面的检查。
“是啊……我难道失忆了？”
楚俏俏的头随着楚芃芃的搬弄来回晃动，脑浆差点被摇匀。
“张扬跟我说突然联系不上你……”楚芃芃仔细查看完没发现任何异常后，坐回了座位，将带来的保温壶拧开。“其他人也不知道你的去向，只好报警后到处找寻你。”
“我当时明明看到你的微信‘正在输入中’，可是迟迟没等来回复。我再联系你就联系不到了，这把我吓坏了！”张扬还心有余悸般回溯着当时的情况。
楚芃芃将碗端在楚俏俏面前，就差亲自喂她了。“我炖了一盅粥，是你最喜欢的红豆粥。趁热喝！”
楚俏俏对自己躺了多久没有印象，却也觉得肚子饿了，直接伸手接过来猛灌。
“俏俏，下次千万别一个人走了！”
张扬既抱歉又担心的嘱咐，“这个陈琛专门跟踪你了一阵子，他就想趁你一个人的时候下手。特意趁监控覆盖的档口上岛，把顶替的那个人用迷药迷晕就扔到了海里，至今警察还在打捞......太可怕了！他还跟警方扬言下个目标就是孟茜。”
张扬盯着自己突然起的鸡皮疙瘩，深呼一口气：“好在陈琛已经被抓住了，等你好点去配合做个笔录就行。”
“（嚼）他被抓了……”楚俏俏边喝着粥边问二人。
“是，我们赶到海边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在给你急救，旁边躺着鼻青脸肿而且意识不清的陈琛。”楚芃芃接过话头，“我只顾着带你去医院，根本来不及注意他们。不过现在回过神来，我应该要好好答谢救你的人。”
张扬也是一脸印象不深的样子。“当时我也是只顾着担心你，那个人好像配合警方回警所指认陈琛了吧！”
楚芃芃又拿起了苹果开始削起皮，俨然一副“贤惠”的模样：“毕竟那人命关天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等你好些，我们再去找你的‘救命恩人’！”
“嗯，我得好好谢谢他！”楚俏俏如释重负般露出了个笑脸，希望通过微笑缓解二人的担心。
“我也让岛上查一下恩人，你昏迷了一整天，吃完就赶紧休息休息吧！”张扬将楚俏俏的被子掖好。
楚俏俏吃下几块苹果后在二人的照顾下又进入了梦乡，好在这次做了个美梦。
后来医生对楚俏俏落水后失忆的情况表示正常，因为对生活没影响，过几天经复查无大碍就出院了。在她恢复期间，都是楚芃芃在旁边帮衬。虽说请了医院护工，但也只是在楚芃芃不在的时替换帮忙。这几天，楚俏俏望着楚芃芃忙上忙下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嘘寒问暖的样子更是久违让楚俏俏感受到了他温暖的那面。
“我虽然讨厌你，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了！”楚俏俏跟楚芃芃坐在车后座上，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楚芃芃依旧只是微笑，对楚俏俏的“讨厌”从不反感。
而他这种不觉闷的态度，反而让楚俏俏很无语。
“你这些日子没去公司，我妈没说什么吧？比如，念叨公司没你不能转之类的……”
“怎么会？”楚芃芃转过头，认真的对楚俏俏说：“赵总非常关心你，这几天都在问你的身体状况，只是她太忙无法抽身……”
楚俏俏心里别扭但从小到大也习惯了，自己在老妈的心中永远比不上公司重要，连女儿生死攸关也不打个电话联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儿子……我爸还知道打电话问问我，赵春雪只会派你来监视我罢了。”楚俏俏半嘟囔地说，将视线望向窗外。
“不是这样的，赵总有自己的计划，只是……”楚芃芃欲言又止，但他明白自己怎么解释俏俏也难以理解。何况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他这个被楚俏俏讨厌的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是不是该回公司了？”楚俏俏拿胳膊肘怼了怼正在低头处理公务楚芃芃，他把手机收回西服口袋。
“我跟赵总请了年假，待你修整好身体再陪你一起回国。”楚芃芃露出一脸淡定的样子，楚俏俏确实很惊讶他竟然能抛下工作这么久。
“我可不会这么早回去，”楚俏俏摆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跟我回去的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嗯，我知道。”
楚芃芃用他低沉的嗓音告诉楚俏俏她早就不在意的回复。
从那天起，楚俏俏就再也不在乎楚芃芃的任何回答了。
“你为什么要出国？”楚俏俏跑到楚芃芃的房间大声的质问他，那年他23岁，楚俏俏15岁。
“我很早就决定了。”楚芃芃继续旁若无人般的收拾着行李，丝毫没有因为楚俏俏受到影响。
“我不让你走！”楚俏俏将他刚整理完的衣服全数抖弄在地上。
“你……”
楚芃芃呆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不能说。他见楚俏俏停止了动作，就慢慢从地上拾起衣物，逐一放回行李箱。
“你个骗子！”楚俏俏红着眼、紧盯着他，“赵春雪让你出国的吧！”
“楚俏俏，我说过了，这是我很早的打算！”
楚芃芃像被戳中一般，用提高的音量掩饰着虚伪的现实。
“你说过，毕业后叔叔好不容易同意你追求喜欢的艺术……”楚俏俏翻出他封在纸箱里的画具和画纸，摔在他面前，“你说过，自己迫不得已读企业管理，但是不想接管公司……”楚俏俏接着扔的是他曾经获奖的证书，“你还说，宁愿不要自己被安排的人生，也要去追求梦想……”
“你还教我要做自己......现在想想多可笑啊！”
楚俏俏指着他，可他连头也不抬的继续收拾着东西。
“梦想不是一尘不变的，”楚芃芃将行李箱拉链拉好，云淡风轻的说着：“现在我唯一愿望就是去国外深造，然后......”楚芃芃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下。
楚俏俏因为大喊而哑了的嗓音，低声吼出楚芃芃未完的话：“回国接手‘郡朝’。”
楚芃芃并未因为楚俏俏的挽留而犹豫，但他未说完的话，不是楚俏俏想的那样单纯。
他连头也没回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房门。只剩下楚俏俏，望着满地狼藉，无声落泪。
时隔多年，楚俏俏终于想起她“讨厌”楚芃芃的原因了。
楚俏俏讨厌他说一套做一套，讨厌他背弃自己的梦想，讨厌他就是楚俏俏不远的、难以改变的“未来”。
这命定的结局，这二人能否改变……
想到这里，楚俏俏越来越觉得堵心。假设不去想那块儿压在心口的“巨石”，好像就好受一点，但那块“巨石”不会消失。即便想起“它”再痛，楚俏俏也无法无视了。
“这么漂亮的沙滩，来岛上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欣赏。”
楚俏俏示意司机停车，自顾自推开门走向沙滩，将鞋子随意踢掉。楚芃芃对要上前的保镖摆了摆手，捡起鞋子、快步跟着她。
楚俏俏盯着这么美好的落日，但她满脑子都装不下任何美好。很多沉重的包袱，自楚俏俏懂事以来。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好像生来与这些美好的事物格格不入。不是她不配，而是她越长大越讨厌常人眼中的那些“美好”。外人眼中，她养尊处优的生活无比自在。但她比谁都知道，生下来就有的物质条件都是具有昂贵“代价”的。楚芃芃以自由为筹码，换取继承权。楚俏俏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选择，还是要求。
越想她越觉得内心烦闷，“无可奈何”四个字萦绕脑海。
原来的她在楚芃芃走后，楚俏俏的一部分自我随着楚芃芃的“叛变”躺平了。她让自己肆意沉醉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以麻木自己忘却“反叛”。不过有过濒死的体验后，楚俏俏倒不在意那些烦恼了。楚俏俏跟谁也没说过，虽然失去了落海后的记忆，但回忆起的人生走马灯却刻在了脑子里。她还有很多遗憾没有圆满，还有很多问题没得到答案。
楚俏俏在医院的日子里，都在思考那些问题。脑海里渐渐梳理开一份——“愿望清单”，与其说是一份清单(todolist)，倒不如说是她唤醒自我的第一步。
一、与其浑浑噩噩一辈子，倒不如清醒一点做自己。
楚俏俏感受着楚芃芃渐渐走来的脚步，和他的人生一样沉重、陷入泥沙。
她脑子里闪现了很多问题，以前不问不代表现在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喂，你还喜欢我吗？”楚俏俏以最平静的口吻说出着最惊世骇俗的言语。
楚芃芃脑袋嗡的一声，他差点在沙滩上绊倒。
“你……简直不知廉耻……”
楚芃芃理智还未清醒，就脱口而出。手中的鞋子早就同他的自尊心一起掉在了地上。
“这有什么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不是我亲哥！”
楚俏俏露出狡黠的眼神，把楚芃芃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芃芃猛的抓住她，摇晃着肩膀，仿佛刚才的话击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你问的是哪句话，你不是我亲哥，还是你喜欢我的事儿？”楚俏俏加重了语气，添了一份落寞与无情。
楚芃芃再次听到像魔咒般的这句话，腿软、双膝跪倒在楚俏俏面前。
楚俏俏记忆闪回后仿佛变了个人，原来清醒这么痛苦嘛。把自己尘封的伤疤，揭开仔细端详……
“约么四五岁的时候，婶婶她们当着我的面说过你的身世。大人们只当我是个小孩没有印象，不过你这件事我却怎么也忘不掉。”
楚俏俏随之下蹲，将手抚上楚芃芃的头，像安慰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
“婶婶说刚领养你的时候，你不爱说话但是唯一的优点是特别听话。”
楚芃芃的理智已经断弦，他早以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为了隐藏，不惜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全身都在颤抖，他掩面而泣——他一直隐藏的“伤疤”原来早就昭然若揭！
“你确实很听话，从小都这么‘听话’。”
楚俏俏用着调侃的语气讲着这些话，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至于你喜欢我……”
楚俏俏还没说完，就听见他闷声打断：“够了！”
“楚俏俏，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楚芃芃冰冷的说道，用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口气勒令楚俏俏闭嘴。
楚俏俏没有害怕，反而庆幸终于能看到他假面下隐藏的自己了。装的太久了，他也许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忘了为什么伪装。
“你编出这些故事是何用意！”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沙子，可惜他拍不干净自己在楚俏俏心里伤痕累累的形象。
“你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楚俏俏又一次失望了，他永远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不过又很庆幸，自己将困扰已久的疑问尽数托出。
“你简直不可理喻……”
楚芃芃转过头狠狠抹了脸，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了你画的画……”
楚俏俏用近乎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吐露着。她背过身、静静坐在了沙滩上，用着最轻的声音表露着沉重的事实。
楚芃芃头也不回的那天，楚俏俏那垂落的泪珠掉在了他的画作上。当她回过神来，泪水已经洇湿了他的画。楚俏俏知道这些画的重要性，只好一张一张捡回来摊平。
她摊平时，粗略左右翻看了一下受损的画作。她越看越熟悉，看似正常画作的背面让她吃惊。
画中人虽然潦草但正是自己。她运动会长跑时的样子，她趴在作业本上睡着的样子，她吃饭时满足的样子……
“爱而不得的你……”楚俏俏在某张画上找到了些笔记，惊讶的读了出来，又怕被发现般捂上了嘴。把这些“告白”迅速装箱，收拾完后楚俏俏就慌忙逃离了。
“呵——”
楚芃芃假面破裂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自欺欺人的叫喊着：“你疯了！”
楚俏俏没否认她在发疯，如今的世道，讲实话难道不是另一种发疯吗？
她没有回应，好似今天的问题已经问够了。紧紧抿着嘴，她只是呆呆地盯着夕阳。
楚芃芃踉跄着从沙滩往回走，根本不在乎期间摔了多少跤。面对保镖上前意图搀扶的手，楚芃芃尽数甩开。摆出一副不让靠近的样子，自顾自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
楚俏俏只听身后汽车引擎轰鸣声由近及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楚芃芃，何必自欺欺人呢！
啪！楚芃芃将文件夹狠狠摔在赵春雪的桌上，后面跟进来的助理慌忙朝着赵春雪鞠躬道歉。
“赵总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先带小芃回去！”助理边鞠躬边拽着楚芃芃要往外走。
“赵总，这是什么意思？”楚芃芃站定桌前，指着文件夹纹丝不动。
赵春雪示意助理离开，拿着文件夹起身带楚芃芃坐在待客区详谈。
“小芃，我和你爸妈商量好了，送你出国深造，学成回来会让你继承‘郡朝’。”
“这只是你们的想法，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楚芃芃嘶吼般撕扯着自己既定的结局，仿佛再用最后的挣扎换取大人们的放过。
“我一向很看好你的能力！你毕业后在公司里实习的这些日子，我相信同事们都有目共睹。”
赵春雪坚定的语气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楚芃芃，他注定就是不能自由的“提线木偶”。
“听你爸说，你喜欢玩艺术。等你接手公司后，想怎么玩怎么玩。再搞几个画廊也无妨。”
赵春雪口中楚芃芃的梦想轻于鸿毛。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培养你不是让你成为一个不知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楚芃芃听后寒毛立起，赵春雪和楚家的大人们仿佛都是“吹哨人”，总能找到他的弱点反复刺激。
楚芃芃不能忤逆他们，只能当个听话的工具人。
“你可是你爸妈从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中，优中选优的——”
赵春雪举起茶杯抿了抿茶，略显遗憾的语气表述着最压抑的命令：“养你到这么大了，终于要孝顺他们的时候，可不要让他们寒心啊！”
楚芃芃瞬间愣住，他早就应该知道自己被领养的理由，自己这么适合作为楚家棋子的理由。作为他们家族战略的牺牲品，楚芃芃就不能有除为楚家奉献之外的自我意志。
楚芃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楚家领养了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达成现在的成就。别说是艺术家了，就连养活自己是不是都很困难呢？
他痛苦的知道，即使他要反抗命运，最后的下场也只有被抛弃的结局。他深知楚家的手段有多强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打入深渊。
“俏俏......知道了吗？”楚芃芃垂着头吐露出了这几个字，丧家之犬一般。
赵春雪仿佛抓到了关键信息，放下茶杯，将手覆在楚芃芃的手上，似安慰他状：“俏俏这一切都不知情，出国留学是你自己的决定。她只把你当做最好的哥哥，你也不想让她失望吧！”
“俏俏说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答应了她。”楚芃芃的手十分冰凉，甚至寒气扩散到了全身。
“俏俏这边，我会好好陪她度过这段日子。”
赵春雪突然换了个脸色，“你们俩趁这个机会，保持下距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赵春雪摆出一副严厉的态度，仿佛楚芃芃将她闺女怎样了似的。
“我喜欢俏俏......”楚芃芃刚说出口，就迎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静止了动作。
“闭嘴——”赵春雪朝着楚芃芃的脸又是一巴掌，“你怎么敢！”
在楚芃芃呆愣的表象下，内心却渐渐笼罩了黑雾。
楚芃芃深知，赵春雪的软肋就是楚俏俏。
可那又怎样呢？
楚芃芃内心五味杂陈：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更不可能利用心爱的她达成自己的目标。他是楚俏俏的“芃芃王子”，退一万步更是她的堂哥。
他怎么可能伤害她......
“不好意思，孩子，我失态了——”赵春雪找回了理智，先下当务之急便是让楚芃芃继续变回那个听话的“孩子”。
“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你如果按照我说的做，我不会阻拦你再找俏俏。”
楚芃芃失神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束光，那是一抹“希望”。
赵春雪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变化，紧接着给出一个他难以拒绝的提案。
“你按我们的计划接手‘郡朝’后，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绝不会阻拦你们！”赵春雪侃侃而谈，不过以她一言九鼎的做事风格，不会轻易承诺。
“届时我们可以帮你找回你领养前的身份。虽然你不再是楚家人，但你作为俏俏的爱人仍是楚家集团的主人。如果你们不在一起，你更能以‘楚芃芃’的名义作为楚家第一继承人接手公司。”
楚芃芃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还配和楚俏俏以兄妹相称。
更没有奢望过，自己还有资格跟楚俏俏在一起。
赵春雪继续补充道：“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听话’！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一点也不难对吧！”
“也许等你们都大了就懂了，你现在这些冲动自然比不上许诺对方更美好的生活。即使将来你们不在一起，你也能作为你爸妈的好儿子将楚家集团运营下去。我也相信你，能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好俏俏。”
“小芃，楚家集团背后利益网盘根错节，反对势力不容小觑。我跟你爸妈只是想为你和俏俏谋个明朗的未来，就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你也不想我们这一辈子奋斗的成果，在我们卸任后就被瓜分的四分五裂吧......”
赵春雪说的并没有夸张，楚家集团很多的危机都是从内部诱发的，这一点楚芃芃自己也知道。不抓出幕后黑手，楚家每日都将面对全面崩盘的危机。赵春雪等楚家当家人每天都如临大敌，但他们也总有停止工作的那天。
这盘棋，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赵春雪本想培养楚俏俏，奈何她从小就不受管束，绝不是管理公司的那块料。所以作为最优秀的接班人，楚芃芃就是楚家最后的希望。
赵春雪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法，将楚芃芃彻底说服。当然，他也再没有理由拒绝了。
楚芃芃决心继续守护楚家，守护小公主。
自他决定出国后楚俏俏只认为楚芃芃失了心智，仿佛变了个人，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二人的约定。楚芃芃再后来的任何决定都是楚家的授意，他也心甘情愿的舍弃自我，沦为楚家的执剑人。而楚家也不约而同的将这些真相噤声，楚俏俏自然也无从得知。
楚俏俏对这“棋局”的一切均不知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楚芃芃到底是什么感情。
但现在她明确的知道，楚芃芃在自己面前总是戴着最厚的面具、伪装自己，不论是真相还是感情。
她也知道，自己仿佛生活在楚家精心为她设计的肥皂泡里，泡泡内是华丽又安全的温室，外面则是禁忌之地。
楚俏俏决心戳破肥皂泡，寻找真相，以自己的方式直面命运。
二、撕下楚芃芃的伪装。
“你醒醒！”
楚俏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难道自己这么快就到了天堂？
代替本应充斥耳膜的水声，耳边确实有个声音在叫喊着什么。
自己的胸腔被使劲按压着，好难受、好痛！
突然嘴唇被覆上什么，开始向自己嘴里送气。
好难受、好想吐！
“哇——”楚俏俏的头被那人扳到一边，任由她倾吐着海水。
“咳咳……”楚俏俏还在猛烈的咳嗽，只听见周围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向自己袭来。
她又被抱走了，然后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这个人好像是……楚芃芃。
“俏俏，醒醒！”
来不及睁眼，楚俏俏又失去了意识。
楚俏俏骤得睁开了眼，大口喘着气，仿佛还在水中挣扎一般。
“俏俏，你终于醒了！”张扬带着哭腔抱住了乱动的楚俏俏，“你现在安全了，不用怕！”说完，张扬又抚了抚楚俏俏的头。
楚俏俏被抱着呆愣住了，环视着周围这里应该是医院的病房。再没有那瘆人的涛声，也没有天杀的陈琛。
“张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醒过味儿的楚俏俏强撑起身子，上前抱紧了闺蜜，用哭喊释放着恐惧的情绪。
“呸呸呸，别乱说话。我不允许你这么早离开我！”张扬死死抱住楚俏俏的肩膀，拼命着摇晃她，让她认清安好的现实。
病房门被推开，只见楚芃芃提着保温壶进来。
“俏俏，你醒了！”楚芃芃二话没说就奔到了楚俏俏面前，差点把壶扔了。楚芃芃从张扬那里接过俏俏，捏着她的肩膀左右打量她，生怕哪里还有没发现的伤口。“你还不舒服吗”
“没了，”楚俏俏两手一推，把楚芃芃推回床边的座位上，“除了……”
“除了什么？”楚芃芃和张扬不约而同的关心道。
“我落水后的发生了什么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楚俏俏仰起头拼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包括自己怎么获救的，又怎么来到的医院。
“你真不记得了？”
楚芃芃再次起身，扳起楚俏俏的头四处查看是否还有未发现的伤口，尽管医生已经做完了全面的检查。
“是啊……我难道失忆了？”
楚俏俏的头随着楚芃芃的搬弄来回晃动，脑浆差点被摇匀。
“张扬跟我说突然联系不上你……”楚芃芃仔细查看完没发现任何异常后，坐回了座位，将带来的保温壶拧开。“其他人也不知道你的去向，只好报警后到处找寻你。”
“我当时明明看到你的微信‘正在输入中’，可是迟迟没等来回复。我再联系你就联系不到了，这把我吓坏了！”张扬还心有余悸般回溯着当时的情况。
楚芃芃将碗端在楚俏俏面前，就差亲自喂她了。“我炖了一盅粥，是你最喜欢的红豆粥。趁热喝！”
楚俏俏对自己躺了多久没有印象，却也觉得肚子饿了，直接伸手接过来猛灌。
“俏俏，下次千万别一个人走了！”
张扬既抱歉又担心的嘱咐，“这个陈琛专门跟踪你了一阵子，他就想趁你一个人的时候下手。特意趁监控覆盖的档口上岛，把顶替的那个人用迷药迷晕就扔到了海里，至今警察还在打捞......太可怕了！他还跟警方扬言下个目标就是孟茜。”
张扬盯着自己突然起的鸡皮疙瘩，深呼一口气：“好在陈琛已经被抓住了，等你好点去配合做个笔录就行。”
“（嚼）他被抓了……”楚俏俏边喝着粥边问二人。
“是，我们赶到海边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在给你急救，旁边躺着鼻青脸肿而且意识不清的陈琛。”楚芃芃接过话头，“我只顾着带你去医院，根本来不及注意他们。不过现在回过神来，我应该要好好答谢救你的人。”
张扬也是一脸印象不深的样子。“当时我也是只顾着担心你，那个人好像配合警方回警所指认陈琛了吧！”
楚芃芃又拿起了苹果开始削起皮，俨然一副“贤惠”的模样：“毕竟那人命关天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等你好些，我们再去找你的‘救命恩人’！”
“嗯，我得好好谢谢他！”楚俏俏如释重负般露出了个笑脸，希望通过微笑缓解二人的担心。
“我也让岛上查一下恩人，你昏迷了一整天，吃完就赶紧休息休息吧！”张扬将楚俏俏的被子掖好。
楚俏俏吃下几块苹果后在二人的照顾下又进入了梦乡，好在这次做了个美梦。
后来医生对楚俏俏落水后失忆的情况表示正常，因为对生活没影响，过几天经复查无大碍就出院了。在她恢复期间，都是楚芃芃在旁边帮衬。虽说请了医院护工，但也只是在楚芃芃不在的时替换帮忙。这几天，楚俏俏望着楚芃芃忙上忙下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嘘寒问暖的样子更是久违让楚俏俏感受到了他温暖的那面。
“我虽然讨厌你，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了！”楚俏俏跟楚芃芃坐在车后座上，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楚芃芃依旧只是微笑，对楚俏俏的“讨厌”从不反感。
而他这种不觉闷的态度，反而让楚俏俏很无语。
“你这些日子没去公司，我妈没说什么吧？比如，念叨公司没你不能转之类的……”
“怎么会？”楚芃芃转过头，认真的对楚俏俏说：“赵总非常关心你，这几天都在问你的身体状况，只是她太忙无法抽身……”
楚俏俏心里别扭但从小到大也习惯了，自己在老妈的心中永远比不上公司重要，连女儿生死攸关也不打个电话联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儿子……我爸还知道打电话问问我，赵春雪只会派你来监视我罢了。”楚俏俏半嘟囔地说，将视线望向窗外。
“不是这样的，赵总有自己的计划，只是……”楚芃芃欲言又止，但他明白自己怎么解释俏俏也难以理解。何况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他这个被楚俏俏讨厌的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是不是该回公司了？”楚俏俏拿胳膊肘怼了怼正在低头处理公务楚芃芃，他把手机收回西服口袋。
“我跟赵总请了年假，待你修整好身体再陪你一起回国。”楚芃芃露出一脸淡定的样子，楚俏俏确实很惊讶他竟然能抛下工作这么久。
“我可不会这么早回去，”楚俏俏摆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跟我回去的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嗯，我知道。”
楚芃芃用他低沉的嗓音告诉楚俏俏她早就不在意的回复。
从那天起，楚俏俏就再也不在乎楚芃芃的任何回答了。
“你为什么要出国？”楚俏俏跑到楚芃芃的房间大声的质问他，那年他23岁，楚俏俏15岁。
“我很早就决定了。”楚芃芃继续旁若无人般的收拾着行李，丝毫没有因为楚俏俏受到影响。
“我不让你走！”楚俏俏将他刚整理完的衣服全数抖弄在地上。
“你……”
楚芃芃呆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不能说。他见楚俏俏停止了动作，就慢慢从地上拾起衣物，逐一放回行李箱。
“你个骗子！”楚俏俏红着眼、紧盯着他，“赵春雪让你出国的吧！”
“楚俏俏，我说过了，这是我很早的打算！”
楚芃芃像被戳中一般，用提高的音量掩饰着虚伪的现实。
“你说过，毕业后叔叔好不容易同意你追求喜欢的艺术……”楚俏俏翻出他封在纸箱里的画具和画纸，摔在他面前，“你说过，自己迫不得已读企业管理，但是不想接管公司……”楚俏俏接着扔的是他曾经获奖的证书，“你还说，宁愿不要自己被安排的人生，也要去追求梦想……”
“你还教我要做自己......现在想想多可笑啊！”
楚俏俏指着他，可他连头也不抬的继续收拾着东西。
“梦想不是一尘不变的，”楚芃芃将行李箱拉链拉好，云淡风轻的说着：“现在我唯一愿望就是去国外深造，然后......”楚芃芃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下。
楚俏俏因为大喊而哑了的嗓音，低声吼出楚芃芃未完的话：“回国接手‘郡朝’。”
楚芃芃并未因为楚俏俏的挽留而犹豫，但他未说完的话，不是楚俏俏想的那样单纯。
他连头也没回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房门。只剩下楚俏俏，望着满地狼藉，无声落泪。
时隔多年，楚俏俏终于想起她“讨厌”楚芃芃的原因了。
楚俏俏讨厌他说一套做一套，讨厌他背弃自己的梦想，讨厌他就是楚俏俏不远的、难以改变的“未来”。
这命定的结局，这二人能否改变……
想到这里，楚俏俏越来越觉得堵心。假设不去想那块儿压在心口的“巨石”，好像就好受一点，但那块“巨石”不会消失。即便想起“它”再痛，楚俏俏也无法无视了。
“这么漂亮的沙滩，来岛上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欣赏。”
楚俏俏示意司机停车，自顾自推开门走向沙滩，将鞋子随意踢掉。楚芃芃对要上前的保镖摆了摆手，捡起鞋子、快步跟着她。
楚俏俏盯着这么美好的落日，但她满脑子都装不下任何美好。很多沉重的包袱，自楚俏俏懂事以来。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好像生来与这些美好的事物格格不入。不是她不配，而是她越长大越讨厌常人眼中的那些“美好”。外人眼中，她养尊处优的生活无比自在。但她比谁都知道，生下来就有的物质条件都是具有昂贵“代价”的。楚芃芃以自由为筹码，换取继承权。楚俏俏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选择，还是要求。
越想她越觉得内心烦闷，“无可奈何”四个字萦绕脑海。
原来的她在楚芃芃走后，楚俏俏的一部分自我随着楚芃芃的“叛变”躺平了。她让自己肆意沉醉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以麻木自己忘却“反叛”。不过有过濒死的体验后，楚俏俏倒不在意那些烦恼了。楚俏俏跟谁也没说过，虽然失去了落海后的记忆，但回忆起的人生走马灯却刻在了脑子里。她还有很多遗憾没有圆满，还有很多问题没得到答案。
楚俏俏在医院的日子里，都在思考那些问题。脑海里渐渐梳理开一份——“愿望清单”，与其说是一份清单(todolist)，倒不如说是她唤醒自我的第一步。
一、与其浑浑噩噩一辈子，倒不如清醒一点做自己。
楚俏俏感受着楚芃芃渐渐走来的脚步，和他的人生一样沉重、陷入泥沙。
她脑子里闪现了很多问题，以前不问不代表现在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喂，你还喜欢我吗？”楚俏俏以最平静的口吻说出着最惊世骇俗的言语。
楚芃芃脑袋嗡的一声，他差点在沙滩上绊倒。
“你……简直不知廉耻……”
楚芃芃理智还未清醒，就脱口而出。手中的鞋子早就同他的自尊心一起掉在了地上。
“这有什么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不是我亲哥！”
楚俏俏露出狡黠的眼神，把楚芃芃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芃芃猛的抓住她，摇晃着肩膀，仿佛刚才的话击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你问的是哪句话，你不是我亲哥，还是你喜欢我的事儿？”楚俏俏加重了语气，添了一份落寞与无情。
楚芃芃再次听到像魔咒般的这句话，腿软、双膝跪倒在楚俏俏面前。
楚俏俏记忆闪回后仿佛变了个人，原来清醒这么痛苦嘛。把自己尘封的伤疤，揭开仔细端详……
“约么四五岁的时候，婶婶她们当着我的面说过你的身世。大人们只当我是个小孩没有印象，不过你这件事我却怎么也忘不掉。”
楚俏俏随之下蹲，将手抚上楚芃芃的头，像安慰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头。
“婶婶说刚领养你的时候，你不爱说话但是唯一的优点是特别听话。”
楚芃芃的理智已经断弦，他早以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为了隐藏，不惜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全身都在颤抖，他掩面而泣——他一直隐藏的“伤疤”原来早就昭然若揭！
“你确实很听话，从小都这么‘听话’。”
楚俏俏用着调侃的语气讲着这些话，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至于你喜欢我……”
楚俏俏还没说完，就听见他闷声打断：“够了！”
“楚俏俏，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楚芃芃冰冷的说道，用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口气勒令楚俏俏闭嘴。
楚俏俏没有害怕，反而庆幸终于能看到他假面下隐藏的自己了。装的太久了，他也许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忘了为什么伪装。
“你编出这些故事是何用意！”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沙子，可惜他拍不干净自己在楚俏俏心里伤痕累累的形象。
“你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楚俏俏又一次失望了，他永远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不过又很庆幸，自己将困扰已久的疑问尽数托出。
“你简直不可理喻……”
楚芃芃转过头狠狠抹了脸，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了你画的画……”
楚俏俏用近乎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吐露着。她背过身、静静坐在了沙滩上，用着最轻的声音表露着沉重的事实。
楚芃芃头也不回的那天，楚俏俏那垂落的泪珠掉在了他的画作上。当她回过神来，泪水已经洇湿了他的画。楚俏俏知道这些画的重要性，只好一张一张捡回来摊平。
她摊平时，粗略左右翻看了一下受损的画作。她越看越熟悉，看似正常画作的背面让她吃惊。
画中人虽然潦草但正是自己。她运动会长跑时的样子，她趴在作业本上睡着的样子，她吃饭时满足的样子……
“爱而不得的你……”楚俏俏在某张画上找到了些笔记，惊讶的读了出来，又怕被发现般捂上了嘴。把这些“告白”迅速装箱，收拾完后楚俏俏就慌忙逃离了。
“呵——”
楚芃芃假面破裂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自欺欺人的叫喊着：“你疯了！”
楚俏俏没否认她在发疯，如今的世道，讲实话难道不是另一种发疯吗？
她没有回应，好似今天的问题已经问够了。紧紧抿着嘴，她只是呆呆地盯着夕阳。
楚芃芃踉跄着从沙滩往回走，根本不在乎期间摔了多少跤。面对保镖上前意图搀扶的手，楚芃芃尽数甩开。摆出一副不让靠近的样子，自顾自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
楚俏俏只听身后汽车引擎轰鸣声由近及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楚芃芃，何必自欺欺人呢！
啪！楚芃芃将文件夹狠狠摔在赵春雪的桌上，后面跟进来的助理慌忙朝着赵春雪鞠躬道歉。
“赵总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先带小芃回去！”助理边鞠躬边拽着楚芃芃要往外走。
“赵总，这是什么意思？”楚芃芃站定桌前，指着文件夹纹丝不动。
赵春雪示意助理离开，拿着文件夹起身带楚芃芃坐在待客区详谈。
“小芃，我和你爸妈商量好了，送你出国深造，学成回来会让你继承‘郡朝’。”
“这只是你们的想法，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楚芃芃嘶吼般撕扯着自己既定的结局，仿佛再用最后的挣扎换取大人们的放过。
“我一向很看好你的能力！你毕业后在公司里实习的这些日子，我相信同事们都有目共睹。”
赵春雪坚定的语气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楚芃芃，他注定就是不能自由的“提线木偶”。
“听你爸说，你喜欢玩艺术。等你接手公司后，想怎么玩怎么玩。再搞几个画廊也无妨。”
赵春雪口中楚芃芃的梦想轻于鸿毛。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培养你不是让你成为一个不知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楚芃芃听后寒毛立起，赵春雪和楚家的大人们仿佛都是“吹哨人”，总能找到他的弱点反复刺激。
楚芃芃不能忤逆他们，只能当个听话的工具人。
“你可是你爸妈从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中，优中选优的——”
赵春雪举起茶杯抿了抿茶，略显遗憾的语气表述着最压抑的命令：“养你到这么大了，终于要孝顺他们的时候，可不要让他们寒心啊！”
楚芃芃瞬间愣住，他早就应该知道自己被领养的理由，自己这么适合作为楚家棋子的理由。作为他们家族战略的牺牲品，楚芃芃就不能有除为楚家奉献之外的自我意志。
楚芃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楚家领养了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达成现在的成就。别说是艺术家了，就连养活自己是不是都很困难呢？
他痛苦的知道，即使他要反抗命运，最后的下场也只有被抛弃的结局。他深知楚家的手段有多强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打入深渊。
“俏俏......知道了吗？”楚芃芃垂着头吐露出了这几个字，丧家之犬一般。
赵春雪仿佛抓到了关键信息，放下茶杯，将手覆在楚芃芃的手上，似安慰他状：“俏俏这一切都不知情，出国留学是你自己的决定。她只把你当做最好的哥哥，你也不想让她失望吧！”
“俏俏说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答应了她。”楚芃芃的手十分冰凉，甚至寒气扩散到了全身。
“俏俏这边，我会好好陪她度过这段日子。”
赵春雪突然换了个脸色，“你们俩趁这个机会，保持下距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赵春雪摆出一副严厉的态度，仿佛楚芃芃将她闺女怎样了似的。
“我喜欢俏俏......”楚芃芃刚说出口，就迎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静止了动作。
“闭嘴——”赵春雪朝着楚芃芃的脸又是一巴掌，“你怎么敢！”
在楚芃芃呆愣的表象下，内心却渐渐笼罩了黑雾。
楚芃芃深知，赵春雪的软肋就是楚俏俏。
可那又怎样呢？
楚芃芃内心五味杂陈：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更不可能利用心爱的她达成自己的目标。他是楚俏俏的“芃芃王子”，退一万步更是她的堂哥。
他怎么可能伤害她......
“不好意思，孩子，我失态了——”赵春雪找回了理智，先下当务之急便是让楚芃芃继续变回那个听话的“孩子”。
“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你如果按照我说的做，我不会阻拦你再找俏俏。”
楚芃芃失神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束光，那是一抹“希望”。
赵春雪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变化，紧接着给出一个他难以拒绝的提案。
“你按我们的计划接手‘郡朝’后，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你们两情相悦，我绝不会阻拦你们！”赵春雪侃侃而谈，不过以她一言九鼎的做事风格，不会轻易承诺。
“届时我们可以帮你找回你领养前的身份。虽然你不再是楚家人，但你作为俏俏的爱人仍是楚家集团的主人。如果你们不在一起，你更能以‘楚芃芃’的名义作为楚家第一继承人接手公司。”
楚芃芃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还配和楚俏俏以兄妹相称。
更没有奢望过，自己还有资格跟楚俏俏在一起。
赵春雪继续补充道：“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听话’！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一点也不难对吧！”
“也许等你们都大了就懂了，你现在这些冲动自然比不上许诺对方更美好的生活。即使将来你们不在一起，你也能作为你爸妈的好儿子将楚家集团运营下去。我也相信你，能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好俏俏。”
“小芃，楚家集团背后利益网盘根错节，反对势力不容小觑。我跟你爸妈只是想为你和俏俏谋个明朗的未来，就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你也不想我们这一辈子奋斗的成果，在我们卸任后就被瓜分的四分五裂吧......”
赵春雪说的并没有夸张，楚家集团很多的危机都是从内部诱发的，这一点楚芃芃自己也知道。不抓出幕后黑手，楚家每日都将面对全面崩盘的危机。赵春雪等楚家当家人每天都如临大敌，但他们也总有停止工作的那天。
这盘棋，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赵春雪本想培养楚俏俏，奈何她从小就不受管束，绝不是管理公司的那块料。所以作为最优秀的接班人，楚芃芃就是楚家最后的希望。
赵春雪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法，将楚芃芃彻底说服。当然，他也再没有理由拒绝了。
楚芃芃决心继续守护楚家，守护小公主。
自他决定出国后楚俏俏只认为楚芃芃失了心智，仿佛变了个人，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二人的约定。楚芃芃再后来的任何决定都是楚家的授意，他也心甘情愿的舍弃自我，沦为楚家的执剑人。而楚家也不约而同的将这些真相噤声，楚俏俏自然也无从得知。
楚俏俏对这“棋局”的一切均不知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楚芃芃到底是什么感情。
但现在她明确的知道，楚芃芃在自己面前总是戴着最厚的面具、伪装自己，不论是真相还是感情。
她也知道，自己仿佛生活在楚家精心为她设计的肥皂泡里，泡泡内是华丽又安全的温室，外面则是禁忌之地。
楚俏俏决心戳破肥皂泡，寻找真相，以自己的方式直面命运。
二、撕下楚芃芃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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