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雪（上）
穿过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巷，不去管来自街边烤制的奶酪肉饼飘来的香气，也不看沙漠小麦酿制而成的甜香啤酒。季雨加快了脚步，走到一栋面积不大的三层民房前面。
典型的沙漠民居的样式，房顶是漂亮的坡形，这样的房顶在经常发生沙尘暴的沙漠里，极大的方便了居民对于房顶的打扫。
房子整体以木头做框架，由象牙白的大理石砌成，高高的烟囱从房顶伸出，看起来安全又温暖。
季雨推开那扇他在熟悉不过的木门，走进屋里，一边脱下长袍一边朝着二楼的楼梯口喊道：
“杰洛特大叔！你还活着吗？我回来了！”
“别吵吵，这么大声干嘛，吓着我了”楼上传来杰洛特有些沙哑的声音。
季雨脱下黑色的长袍，换上一件舒适的衬衫，朝楼上走去，推开杰洛特房间的房门。却发现平时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杰洛特在和一只乌龟对眼。
季雨捧腹笑道：“怎么回事啊大叔？这是今天的晚饭吗？小心它咬掉你的鼻子。”
“你懂什么？这可是亮壳陆龟。”杰洛特不满地对季雨说。“我今天和别人打赌赢来这个宝贝，据说这玩意能长到一栋房子那么大。”
季雨翻了个白眼，道：“等他长到那么大，估计我都已经入土了。你呢也早就成一捧灰咯。”
杰洛特毫不在意季雨的讽刺，道：“胡说，我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句玩笑话，杰洛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银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胡子则很整齐地剃成山羊胡，脸上皱纹几乎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
不再去管杰洛特和他那所谓的亮壳乌龟，季雨问道：
“云娜呢？她去哪里了？”
“跟着教堂的修女学厨艺去了，她最近做饭倒是越来越好吃了，刚好你今天回来了，快去市场买一些羊肉和香肠。顺便，你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长剑不是被你砍断了吗？这次拿的钱多，去武器店给自己挑一把百炼钢的剑吧。”杰洛特道。
“得，刚回来我又得去跑腿咯。”季雨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嘟囔。不过如果是为了美味的晚餐和趁手的武器的话，这个腿他还是乐意跑的。
上了街，沿着漠城主干大道一直往XC区走，不消多时，就可以远远看到攒动的人头，漠城的集市就在离西城税务房几百米远的地方。
上午的早市简直人山人海。沙漠白天温度高，想要挑选新鲜的肉和蔬菜就必须趁早前来。所以漠城的居民就算是顶着刺眼的阳光也要上午来集市采购。
一排剥皮的整羊齐刷刷挂在肉铺旁的架子上，引来苍蝇叮食新鲜的血液。肉铺老板正拿着厚实的砍骨刀，将羊身上最值钱的后腿和排骨卸下来，摆在面前的案板上。
卖蔬菜的小贩把新摘的蔬菜摆在石桌上，一边往上洒水一边吆喝道：
“水菠菜嘞——水灵赛葡萄，吃了一天不口渴嘞——”
街道旁摆满了一罐一罐的水椒籽、矿盐和石胡椒。而百里香、鼠尾草和金沙产的长叶烟丝成捆地摆在地上。
这些珍贵的香料和烟草在西部帝国的价格相当低廉，所以很多商人愿意冒着葬身狮口的风险穿越沙漠来到漠城交易。
买了上好的大尾羊羊排和辣角椒，又挑了几个大土豆和一个沙漠特产的西瓜。季雨这才离开集市，朝着一边的武器店走过去。
这家叫做狂砂的武器店建筑外形相当高调，三米多高的铁门敞开着，上面镶嵌着黄金的葡萄藤纹和女神蝶花纹。门的两边不是迎客员而是两套做工相当华丽考究的重型骑士铠甲，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两套铠甲绝非样子货而是真材实料。
西部帝国尚武重兵的理念在武器店上提现的淋漓尽致。除了精灵不会有哪里的武器店卖的武器比漠城的品质更好，种类更全。
“欢迎光临客官，这里是狂砂武器店，无论您需要什么样的武器，我们都会竭力让您满意。”走进店铺，一个穿着西部帝国传统礼服的女店员迎了上来。
“带我看看长剑吧，最好是有一定分量但是比较细的。”季雨道。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店员礼节周到，鞠躬带领季雨进店。
气派的大门后面的敞亮的大厅，狂砂武器店刚开不久，这还是季雨第一次来这里买武器，看到四百平米的大厅内满墙挂着的兵器，季雨着实震撼了一把。
盔甲带给人的观感最为直接和富有冲击力，所以摆在了最靠近门的位置。彩绘着金色耀阳的黑色板甲、能够防劈砍的镀银链甲、甚至有专门防御魔法的魔猎铠甲。武器店在进门处就毫不掩饰地向客人展示自己雄厚的资本。
稍微往里一点的墙面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弓箭，墙上的弓箭大多是木质的，羊肠线和紫衫木的制作虽然肉眼可见的精良，但也只是给普通士兵用的。但柜台木盒里的弓箭则大不相同，材质从木头、兽角到金属各异。样式也具备了长弓、短弓与复合弓，还有几把弓箭明显是炼金材料制成，透着魔法波动。
再往里走才是各式各样的手持武器，大剑和长戟占据了大部分墙面，店员将季雨领到挂满细剑的墙边，介绍了起来。
“我推荐客官您选黑晶铁材质的，”店员看起来是店铺里职位较高的领班，她一边领着季雨往一面墙走一边说。“相当坚硬，密度也很大，无论怎么用都砍不坏。”
黑晶铁这种材质季雨听说过，虽然不是炼金材质没有魔法效益，却是很稀有的天然材质，极其坚韧，最适合做细剑和长矛这样的刺击武器。
店员从刷着金漆的木架上拿起一把通体黑亮的细长直剑，从店员吃力的表情可以看得出这把剑分量十足。除了黑晶铁，很少有密度这样大的金属。
季雨把剑拿在手里掂了掂，剑的重心处理得相当到位，沉重而不失灵活。剑体没有任何雕饰，但是看起来十分精致，这说明磨刀的匠人在中线的贯穿和抛光打磨方面下了功夫。
剑的标价是二十金币，这确实有些奢侈了。底层的漠城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五个银币，而十个银币才能兑换成一枚金币，光季雨手里的这把剑，就够普通人的一家奋斗三四年了。
不过这把剑的工艺确实让季雨爱不释手，季雨正打算掏钱买下这把黑晶铁剑，忽然，不远处的一把刀胚吸引住了季雨的注意。
那是一把纯白色的刀胚，整体很粗糙，只勉强看得出是一把单刃长刀。刀形笔直，却没有什么光泽。看起来和“值钱”两字没有任何关系。
但季雨却被这把粗糙的刀胚给深深吸引住了。他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朝店员问道：
“这根铁条是什么特别的武器吗？看起来材质相当奇特啊。”
店员的脸上依旧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这是我们店铺的前锻造师留下来的收藏品，他在行商看中了这种雪白色的刀胚，想要打造一把雪白色的利刃”
店员说着，将刀胚取下来，用手指轻扣，刀胚发出清脆的颤鸣。
“可惜，他试过了各种方法，却完全没办法对这把刀胚进行锻造，无论怎样的高温也无法改变这种金属的颜色，无论多沉重的锻造锤也没办法改变这种金属的形状。”
“听起来是相当神奇的材料呢。”季雨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挑了挑眉头，强行压制兴奋的心情。
“客官说的没错，但是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不能锻造成杀人利器的刀胚，终究只是一块废铁罢了。我说的对吧，黄金眼先生？”店员的语气里带着神秘的笑意。
兴奋感瞬间褪去，强烈的警惕在季雨心中涌起，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看向店员的眼神中带着杀意，一枚钢钉已经悄然滑入食指和中指的指缝。
店员笑了笑，摊开双手，对季雨道：“季先生请别介意，小女就是这间狂砂武器铺的店长，我叫叶卡，我没有恶意。”
“我以为给店铺起这种名字店长会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没想到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季雨收敛了眼中的杀气，但是并没有收回手中的钢钉。
“没办法呀，我也只是给人打工的人罢了。”叶卡叹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季雨没有打算装傻，在叶卡这种人面前装傻没有作用。
“很抱歉我没办法告诉季先生这件事情，但是还请季先生相信，无论是我还是我背后的人，对季先生都没有恶意。”叶卡恢复了淡然的笑容。
“现在我们继续来聊一聊刀胚的事情吧，我没有欺骗季先生，这把刀胚的确没有办法锻造，这说明他的材料硬度极高，非常珍贵，但是我愿意将这把刀胚赠送给季先生，条件是您答应我一件事。”
“我要这把锻造不了的刀胚有什么用？你说过，我需要的是杀人利器。”最后几个字季雨念得咬牙切齿。
“季先生这样的人是不会把目光浪费在无用的东西上的，哪怕只是余光，”叶卡道，“您既然这样关注这把刀胚，一定有办法锻造它。”
“我可以拒绝吗？”季雨依旧不动声色。手指尖的钢钉已经从一根变成了三根。
“如果知道您身份的人只是我，您拒绝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叶卡幽幽道。
沉默几乎冻结了空气，杀气几乎实质般逐渐凝结，但是季雨却突然笑了，和煦的阳光般的笑容在他柔美的脸上，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那我想我会欣然接受。”季雨微笑着朝着叶卡深深鞠了一躬。
叶卡看起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您不肯同意，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同时手脚麻利地将黑晶铁剑和雪白色的刀胚一起打包了起来。
“这把黑晶铁剑价格是二十金币，刀胚就当是添头送给季先生了。至于是什么事情需要拜托季先生，等到需要的时候，季先生自然会知道。希望季先生对我的服务还算满意。”
“我很满意。”季雨脸上的笑如同阳光般灿烂。
拿好两把刀，季雨头也不回地闪身出店，走进人群中，眨眼就如烟雾般消失在街道上。
狂砂武器店门口，叶卡脸上的笑消失了，看向季雨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意味难以捉摸。
几次呼吸的时间，季雨已经出现在两条街区之外了，他紧握着手中的刀胚，他知道这把刀胚的珍贵程度，堪称无价，但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一场阴谋了，但是他却无力躲避，因为他的身份掌握在别人手中，这对刺客而言就是最可怕的处境。
就在几分钟前，季雨在武器店内的时候，当他视线扫到这把粗糙的刀胚，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法亲和力，脑海里许久没有出现的晦涩文字开始浮现：
“月辉为炉，鲜血为锤。”
“日光为磨，星雪刃成。”
这段话的意思季雨看得半懂不懂，但是季雨认识其中的两个字：星雪！
星雪两个字来自一个古老到几乎一个已经没有人记得的传说，季雨也是无意间从一本志怪小说上看到的。
在上古时代，银月精灵还相当繁盛，统治着主大陆几乎所有的种族。
银月精灵的第三代国王名叫艾古，这位国王是一名相当伟大的锻造大师，他痴迷于锻造，并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锻造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刀剑。
他寻找了各种珍稀的材料，从月钢到秘银再到炽阳铁。一把又一把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武器从他的手里诞生。但他依旧不满意，因为这些武器虽然强大，但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对于魔法的排斥。
无论什么魔法，只要附在金属或者石头上，效力就会被削弱。这是自然的产物对于他人所创造规则的排斥，这种排斥因金属的种类而异。虽然能够通过种种方法削弱，但始终无法彻底消除。
这位伟大的精灵锻造师，为了寻找到拥有完美魔法亲和力的材料，决定到其他的位面寻找。
在银月精灵无限长生命周期里，艾古走遍了上百个位面，寻找已经陨落但还没有死去的星辰。他提取这些星辰的精魄，并用银月精灵的魔法将其炼制成金属，他将这种金属称作星雪，这种做法虽然暴殄天物，但星雪确实达到了艾古大师的极致追求——完美的魔法亲和性。
上百个位面的陨落星辰都被他炼制成星雪并收入囊中。几千年的岁月，艾古才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星雪，他把这些星雪堆在一起，锻造成一把长剑——星之刃。
季雨并不知道那把由艾古所打造的星之刃最终究竟流落何处，但是季雨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把刀胚，和那把传说中的星之刃，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月辉为炉，鲜血为锤’看来锻造这把剑的正确方法应该是在月光下，用自己的鲜血为媒介给它塑形。而‘日光为磨，星雪剑成’说的应该就是这把剑的开刃方法了。”季雨轻笑着想到。
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责备脑海中出现的那一行文字，如果没有那些文字，他就算是得到了这把传奇的剑胚，也无法将其锻造成真正能够斩杀敌人的利剑。但同样，若不是那些文字，自己就未必会卷进这场阴谋。
已经离开狂砂武器店相当一段时间了，季雨依旧难以相信用星雪这种材料制成的剑胚竟然辗转到了自己手里。
并不是武器店的老板愚笨，也不是大师的水平不高。这把完全无法锻造的刀胚，因着没有哪个大师能在剑上铭刻法阵，所以完美地掩藏了其极致的魔法亲和性。在这些不知道正确锻造方法的人类锻造师手里，这把刀胚的确无异于一块美丽的废品，毫无实际作用。
但这把惊世的刀胚落在自己的手里，必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季雨沉思了一路，却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和因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屋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香料的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屋外，带着辛辣感和温热的气息。
看来云娜已经在熬制她拿手的酱汁了，季雨心想。
季雨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眼前的木门就已经“呼”地一下被拉开了。
一道穿着犀牛皮劲装的性感身影站在门里，云娜玫瑰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垂着，她刚刚洗过头，一头红发看起来鲜艳欲滴。
“你回来了，季雨”云娜用几乎不带温度的语气向季雨寒暄，冰冷的表情像是在盯着空气。可季雨还是能从她的语调里听出担心和喜悦。
“嗯，回来了，任务很顺利，还有不少意外收获。”季雨笑着回答。
云娜接过季雨手里的食材，转过身走向厨房，道：“那快去休息吧，晚餐我来做。”语气一样冰冷。
季雨点一点头，朝着二楼自己的卧室走去。
云娜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是她来到这个家的第十年。而季雨至今仍然记得十年前他和杰洛特遇到云娜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雨季刚到，漠城下起了倾盆的大雨，闪电和雷鸣声在厚厚的云层中传开。沙漠的雷暴相当可怕，季雨和杰洛特躲在家里，壁炉里的火通红旺盛，将屋子烤的暖暖的。
还是季雨的耳朵比较尖，听到嘈杂的雨声和雷电的轰鸣声中有一丝微弱的敲门声。
打开门锁，狂风裹挟着大片的雨水哗地将门重重撞开，季雨的脸和衣服一瞬间就被雨水淋的湿透。
一个红头发的瘦弱女孩就站在门口，一身衣服破旧褴褛。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发梢和衣角汇成一小股一小股水流流在地上。
季雨赶紧让女孩进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关上房门。而女孩站在屋子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环顾着四周，一言也不发。
杰洛特和季雨为了这个突然光临的女孩手忙脚乱。杰洛特把女孩拉到壁炉旁边让她烤干衣服，季雨则从厨房端出中午剩下的羊肉浓汤、半碗水煮芸豆和一筐白面包。
女孩看了一眼这相当“丰盛”的饭菜，又看了看杰洛特和季雨。仿佛得到了默许，拿起面包端起汤碗狼吞虎咽起来。
趁着女孩吃东西，杰洛特试着问女孩一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知道你家住在哪里吗？”
“你为什么会到这边来呢？”
“你的父母去哪里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饥饿，女孩吃得相当认真而完全没有回应杰洛特。杰洛特和季雨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默默地看着女孩吃完整整一筐白面包，喝完了一整碗羊肉汤。
大概是吃饱了，女孩放下手里的碗，转身看着杰洛特和季雨，半晌过去，直到季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女孩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我叫云娜，被卖到这里来，我偷偷逃了出来。收留我，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杰洛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女孩是一个逃跑的奴隶，大概又是帝国边境的哪个贵族倒了霉被灭门，然后家里的仆人家眷就被卖到了漠城。
无奈地笑了笑，杰洛特问女孩：
“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
“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女孩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用表情表达情绪的能力。
杰洛特感到十分头疼，但还是答应了云娜的请求。情况已经很明了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在偌大的漠城根本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但如果把云娜送回奴隶主那里，那迎接云娜的大概率会是一场致死的毒打。
杰洛特把云娜的房间就安排在季雨的隔壁。云娜就此成为了这个家的一部分，白天和季雨一起跟着杰洛特练习格斗和各类武器，傍晚则帮忙做菜和清洗衣物。
云娜的厨艺进展比武艺快得多，很快就超过了只会几道“经典菜”的杰洛特，杰洛特也乐意把这门麻烦的差事交给云娜。
季雨和云娜很快就成了一对相当默契的搭档。云娜在战术和情报的推理方面很有天赋，她不喜欢说话，但处理事情非常认真，季雨放心地把所有计划的制定和武器的保养任务都交给她。
每次接到新的悬赏和任务，季雨负责执行计划和杀人，云娜就负责制定计划和打探情报。每次云娜将一叠羊皮纸递给季雨，季雨就知道所有这次悬赏他需要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在这沓纸里面了，合作了将近十年，两人的默契不需要用言语形容。
季雨曾和云娜商量着把自己的一半赏金分给云娜，却遭到了云娜的断然拒绝，云娜的回答很简单，四个字：我不需要。
如今的云娜已经二十岁了，漂亮的脸蛋若不是满覆着寒霜看起来就像一个公主，看来她很可能确实来自某个没落的贵族。
云娜此时正在厨房忙碌着，而季雨已经回到了卧室，放下缚包。他已经相当疲惫了，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几乎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
季雨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厚实的羊毛毡里。呼吸着干燥的羊绒味道，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炖羊肉的香气给勾醒的。从床上起身，也不特意整理身上的衣服，季雨径直向楼下走去。
桌子上摆着今晚的晚餐，浓烈的香气就是从这里传到二楼的。
炖得酥软的羊肉和切成大块的土豆盛在黑色的陶罐里，浓稠的汤汁里加入了云娜中午熬制的酱汁。西瓜被切成整齐的块摆在木盘里，旁边放着沙棘果和几颗红色的小番茄。筐里精白面包切成厚度一致的薄片，云娜正在把最后两道小菜端上饭桌。
看着眼前这温暖的一幕，点点感动泛上了季雨的心头。杀人是一种耗费人心神的工作，但是每次回到这个家，季雨总能感觉到自己沾染的血腥和暴戾被温柔清洗得干干净净。
季雨坐到饭桌边上，云娜将一大杯金黄色的蜂蜜啤酒递到季雨面前。季雨接过啤酒，杰洛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季雨说道：
“恭喜凯旋，干杯！”
季雨和杰洛特碰了碰酒杯，此时云娜也端起酒杯，用着依旧不带感情的语气别扭地说道：
“干杯，季雨。”
季雨同样和她碰了碰酒杯，微笑着回答：
“干杯，云娜。”
典型的沙漠民居的样式，房顶是漂亮的坡形，这样的房顶在经常发生沙尘暴的沙漠里，极大的方便了居民对于房顶的打扫。
房子整体以木头做框架，由象牙白的大理石砌成，高高的烟囱从房顶伸出，看起来安全又温暖。
季雨推开那扇他在熟悉不过的木门，走进屋里，一边脱下长袍一边朝着二楼的楼梯口喊道：
“杰洛特大叔！你还活着吗？我回来了！”
“别吵吵，这么大声干嘛，吓着我了”楼上传来杰洛特有些沙哑的声音。
季雨脱下黑色的长袍，换上一件舒适的衬衫，朝楼上走去，推开杰洛特房间的房门。却发现平时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杰洛特在和一只乌龟对眼。
季雨捧腹笑道：“怎么回事啊大叔？这是今天的晚饭吗？小心它咬掉你的鼻子。”
“你懂什么？这可是亮壳陆龟。”杰洛特不满地对季雨说。“我今天和别人打赌赢来这个宝贝，据说这玩意能长到一栋房子那么大。”
季雨翻了个白眼，道：“等他长到那么大，估计我都已经入土了。你呢也早就成一捧灰咯。”
杰洛特毫不在意季雨的讽刺，道：“胡说，我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句玩笑话，杰洛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银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胡子则很整齐地剃成山羊胡，脸上皱纹几乎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
不再去管杰洛特和他那所谓的亮壳乌龟，季雨问道：
“云娜呢？她去哪里了？”
“跟着教堂的修女学厨艺去了，她最近做饭倒是越来越好吃了，刚好你今天回来了，快去市场买一些羊肉和香肠。顺便，你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长剑不是被你砍断了吗？这次拿的钱多，去武器店给自己挑一把百炼钢的剑吧。”杰洛特道。
“得，刚回来我又得去跑腿咯。”季雨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嘟囔。不过如果是为了美味的晚餐和趁手的武器的话，这个腿他还是乐意跑的。
上了街，沿着漠城主干大道一直往XC区走，不消多时，就可以远远看到攒动的人头，漠城的集市就在离西城税务房几百米远的地方。
上午的早市简直人山人海。沙漠白天温度高，想要挑选新鲜的肉和蔬菜就必须趁早前来。所以漠城的居民就算是顶着刺眼的阳光也要上午来集市采购。
一排剥皮的整羊齐刷刷挂在肉铺旁的架子上，引来苍蝇叮食新鲜的血液。肉铺老板正拿着厚实的砍骨刀，将羊身上最值钱的后腿和排骨卸下来，摆在面前的案板上。
卖蔬菜的小贩把新摘的蔬菜摆在石桌上，一边往上洒水一边吆喝道：
“水菠菜嘞——水灵赛葡萄，吃了一天不口渴嘞——”
街道旁摆满了一罐一罐的水椒籽、矿盐和石胡椒。而百里香、鼠尾草和金沙产的长叶烟丝成捆地摆在地上。
这些珍贵的香料和烟草在西部帝国的价格相当低廉，所以很多商人愿意冒着葬身狮口的风险穿越沙漠来到漠城交易。
买了上好的大尾羊羊排和辣角椒，又挑了几个大土豆和一个沙漠特产的西瓜。季雨这才离开集市，朝着一边的武器店走过去。
这家叫做狂砂的武器店建筑外形相当高调，三米多高的铁门敞开着，上面镶嵌着黄金的葡萄藤纹和女神蝶花纹。门的两边不是迎客员而是两套做工相当华丽考究的重型骑士铠甲，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两套铠甲绝非样子货而是真材实料。
西部帝国尚武重兵的理念在武器店上提现的淋漓尽致。除了精灵不会有哪里的武器店卖的武器比漠城的品质更好，种类更全。
“欢迎光临客官，这里是狂砂武器店，无论您需要什么样的武器，我们都会竭力让您满意。”走进店铺，一个穿着西部帝国传统礼服的女店员迎了上来。
“带我看看长剑吧，最好是有一定分量但是比较细的。”季雨道。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店员礼节周到，鞠躬带领季雨进店。
气派的大门后面的敞亮的大厅，狂砂武器店刚开不久，这还是季雨第一次来这里买武器，看到四百平米的大厅内满墙挂着的兵器，季雨着实震撼了一把。
盔甲带给人的观感最为直接和富有冲击力，所以摆在了最靠近门的位置。彩绘着金色耀阳的黑色板甲、能够防劈砍的镀银链甲、甚至有专门防御魔法的魔猎铠甲。武器店在进门处就毫不掩饰地向客人展示自己雄厚的资本。
稍微往里一点的墙面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弓箭，墙上的弓箭大多是木质的，羊肠线和紫衫木的制作虽然肉眼可见的精良，但也只是给普通士兵用的。但柜台木盒里的弓箭则大不相同，材质从木头、兽角到金属各异。样式也具备了长弓、短弓与复合弓，还有几把弓箭明显是炼金材料制成，透着魔法波动。
再往里走才是各式各样的手持武器，大剑和长戟占据了大部分墙面，店员将季雨领到挂满细剑的墙边，介绍了起来。
“我推荐客官您选黑晶铁材质的，”店员看起来是店铺里职位较高的领班，她一边领着季雨往一面墙走一边说。“相当坚硬，密度也很大，无论怎么用都砍不坏。”
黑晶铁这种材质季雨听说过，虽然不是炼金材质没有魔法效益，却是很稀有的天然材质，极其坚韧，最适合做细剑和长矛这样的刺击武器。
店员从刷着金漆的木架上拿起一把通体黑亮的细长直剑，从店员吃力的表情可以看得出这把剑分量十足。除了黑晶铁，很少有密度这样大的金属。
季雨把剑拿在手里掂了掂，剑的重心处理得相当到位，沉重而不失灵活。剑体没有任何雕饰，但是看起来十分精致，这说明磨刀的匠人在中线的贯穿和抛光打磨方面下了功夫。
剑的标价是二十金币，这确实有些奢侈了。底层的漠城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五个银币，而十个银币才能兑换成一枚金币，光季雨手里的这把剑，就够普通人的一家奋斗三四年了。
不过这把剑的工艺确实让季雨爱不释手，季雨正打算掏钱买下这把黑晶铁剑，忽然，不远处的一把刀胚吸引住了季雨的注意。
那是一把纯白色的刀胚，整体很粗糙，只勉强看得出是一把单刃长刀。刀形笔直，却没有什么光泽。看起来和“值钱”两字没有任何关系。
但季雨却被这把粗糙的刀胚给深深吸引住了。他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朝店员问道：
“这根铁条是什么特别的武器吗？看起来材质相当奇特啊。”
店员的脸上依旧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这是我们店铺的前锻造师留下来的收藏品，他在行商看中了这种雪白色的刀胚，想要打造一把雪白色的利刃”
店员说着，将刀胚取下来，用手指轻扣，刀胚发出清脆的颤鸣。
“可惜，他试过了各种方法，却完全没办法对这把刀胚进行锻造，无论怎样的高温也无法改变这种金属的颜色，无论多沉重的锻造锤也没办法改变这种金属的形状。”
“听起来是相当神奇的材料呢。”季雨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挑了挑眉头，强行压制兴奋的心情。
“客官说的没错，但是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不能锻造成杀人利器的刀胚，终究只是一块废铁罢了。我说的对吧，黄金眼先生？”店员的语气里带着神秘的笑意。
兴奋感瞬间褪去，强烈的警惕在季雨心中涌起，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看向店员的眼神中带着杀意，一枚钢钉已经悄然滑入食指和中指的指缝。
店员笑了笑，摊开双手，对季雨道：“季先生请别介意，小女就是这间狂砂武器铺的店长，我叫叶卡，我没有恶意。”
“我以为给店铺起这种名字店长会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没想到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季雨收敛了眼中的杀气，但是并没有收回手中的钢钉。
“没办法呀，我也只是给人打工的人罢了。”叶卡叹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季雨没有打算装傻，在叶卡这种人面前装傻没有作用。
“很抱歉我没办法告诉季先生这件事情，但是还请季先生相信，无论是我还是我背后的人，对季先生都没有恶意。”叶卡恢复了淡然的笑容。
“现在我们继续来聊一聊刀胚的事情吧，我没有欺骗季先生，这把刀胚的确没有办法锻造，这说明他的材料硬度极高，非常珍贵，但是我愿意将这把刀胚赠送给季先生，条件是您答应我一件事。”
“我要这把锻造不了的刀胚有什么用？你说过，我需要的是杀人利器。”最后几个字季雨念得咬牙切齿。
“季先生这样的人是不会把目光浪费在无用的东西上的，哪怕只是余光，”叶卡道，“您既然这样关注这把刀胚，一定有办法锻造它。”
“我可以拒绝吗？”季雨依旧不动声色。手指尖的钢钉已经从一根变成了三根。
“如果知道您身份的人只是我，您拒绝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叶卡幽幽道。
沉默几乎冻结了空气，杀气几乎实质般逐渐凝结，但是季雨却突然笑了，和煦的阳光般的笑容在他柔美的脸上，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那我想我会欣然接受。”季雨微笑着朝着叶卡深深鞠了一躬。
叶卡看起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您不肯同意，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同时手脚麻利地将黑晶铁剑和雪白色的刀胚一起打包了起来。
“这把黑晶铁剑价格是二十金币，刀胚就当是添头送给季先生了。至于是什么事情需要拜托季先生，等到需要的时候，季先生自然会知道。希望季先生对我的服务还算满意。”
“我很满意。”季雨脸上的笑如同阳光般灿烂。
拿好两把刀，季雨头也不回地闪身出店，走进人群中，眨眼就如烟雾般消失在街道上。
狂砂武器店门口，叶卡脸上的笑消失了，看向季雨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意味难以捉摸。
几次呼吸的时间，季雨已经出现在两条街区之外了，他紧握着手中的刀胚，他知道这把刀胚的珍贵程度，堪称无价，但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一场阴谋了，但是他却无力躲避，因为他的身份掌握在别人手中，这对刺客而言就是最可怕的处境。
就在几分钟前，季雨在武器店内的时候，当他视线扫到这把粗糙的刀胚，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法亲和力，脑海里许久没有出现的晦涩文字开始浮现：
“月辉为炉，鲜血为锤。”
“日光为磨，星雪刃成。”
这段话的意思季雨看得半懂不懂，但是季雨认识其中的两个字：星雪！
星雪两个字来自一个古老到几乎一个已经没有人记得的传说，季雨也是无意间从一本志怪小说上看到的。
在上古时代，银月精灵还相当繁盛，统治着主大陆几乎所有的种族。
银月精灵的第三代国王名叫艾古，这位国王是一名相当伟大的锻造大师，他痴迷于锻造，并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锻造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刀剑。
他寻找了各种珍稀的材料，从月钢到秘银再到炽阳铁。一把又一把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武器从他的手里诞生。但他依旧不满意，因为这些武器虽然强大，但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对于魔法的排斥。
无论什么魔法，只要附在金属或者石头上，效力就会被削弱。这是自然的产物对于他人所创造规则的排斥，这种排斥因金属的种类而异。虽然能够通过种种方法削弱，但始终无法彻底消除。
这位伟大的精灵锻造师，为了寻找到拥有完美魔法亲和力的材料，决定到其他的位面寻找。
在银月精灵无限长生命周期里，艾古走遍了上百个位面，寻找已经陨落但还没有死去的星辰。他提取这些星辰的精魄，并用银月精灵的魔法将其炼制成金属，他将这种金属称作星雪，这种做法虽然暴殄天物，但星雪确实达到了艾古大师的极致追求——完美的魔法亲和性。
上百个位面的陨落星辰都被他炼制成星雪并收入囊中。几千年的岁月，艾古才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星雪，他把这些星雪堆在一起，锻造成一把长剑——星之刃。
季雨并不知道那把由艾古所打造的星之刃最终究竟流落何处，但是季雨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把刀胚，和那把传说中的星之刃，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月辉为炉，鲜血为锤’看来锻造这把剑的正确方法应该是在月光下，用自己的鲜血为媒介给它塑形。而‘日光为磨，星雪剑成’说的应该就是这把剑的开刃方法了。”季雨轻笑着想到。
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责备脑海中出现的那一行文字，如果没有那些文字，他就算是得到了这把传奇的剑胚，也无法将其锻造成真正能够斩杀敌人的利剑。但同样，若不是那些文字，自己就未必会卷进这场阴谋。
已经离开狂砂武器店相当一段时间了，季雨依旧难以相信用星雪这种材料制成的剑胚竟然辗转到了自己手里。
并不是武器店的老板愚笨，也不是大师的水平不高。这把完全无法锻造的刀胚，因着没有哪个大师能在剑上铭刻法阵，所以完美地掩藏了其极致的魔法亲和性。在这些不知道正确锻造方法的人类锻造师手里，这把刀胚的确无异于一块美丽的废品，毫无实际作用。
但这把惊世的刀胚落在自己的手里，必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季雨沉思了一路，却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和因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屋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香料的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屋外，带着辛辣感和温热的气息。
看来云娜已经在熬制她拿手的酱汁了，季雨心想。
季雨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眼前的木门就已经“呼”地一下被拉开了。
一道穿着犀牛皮劲装的性感身影站在门里，云娜玫瑰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垂着，她刚刚洗过头，一头红发看起来鲜艳欲滴。
“你回来了，季雨”云娜用几乎不带温度的语气向季雨寒暄，冰冷的表情像是在盯着空气。可季雨还是能从她的语调里听出担心和喜悦。
“嗯，回来了，任务很顺利，还有不少意外收获。”季雨笑着回答。
云娜接过季雨手里的食材，转过身走向厨房，道：“那快去休息吧，晚餐我来做。”语气一样冰冷。
季雨点一点头，朝着二楼自己的卧室走去。
云娜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是她来到这个家的第十年。而季雨至今仍然记得十年前他和杰洛特遇到云娜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雨季刚到，漠城下起了倾盆的大雨，闪电和雷鸣声在厚厚的云层中传开。沙漠的雷暴相当可怕，季雨和杰洛特躲在家里，壁炉里的火通红旺盛，将屋子烤的暖暖的。
还是季雨的耳朵比较尖，听到嘈杂的雨声和雷电的轰鸣声中有一丝微弱的敲门声。
打开门锁，狂风裹挟着大片的雨水哗地将门重重撞开，季雨的脸和衣服一瞬间就被雨水淋的湿透。
一个红头发的瘦弱女孩就站在门口，一身衣服破旧褴褛。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发梢和衣角汇成一小股一小股水流流在地上。
季雨赶紧让女孩进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关上房门。而女孩站在屋子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环顾着四周，一言也不发。
杰洛特和季雨为了这个突然光临的女孩手忙脚乱。杰洛特把女孩拉到壁炉旁边让她烤干衣服，季雨则从厨房端出中午剩下的羊肉浓汤、半碗水煮芸豆和一筐白面包。
女孩看了一眼这相当“丰盛”的饭菜，又看了看杰洛特和季雨。仿佛得到了默许，拿起面包端起汤碗狼吞虎咽起来。
趁着女孩吃东西，杰洛特试着问女孩一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知道你家住在哪里吗？”
“你为什么会到这边来呢？”
“你的父母去哪里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饥饿，女孩吃得相当认真而完全没有回应杰洛特。杰洛特和季雨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默默地看着女孩吃完整整一筐白面包，喝完了一整碗羊肉汤。
大概是吃饱了，女孩放下手里的碗，转身看着杰洛特和季雨，半晌过去，直到季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女孩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我叫云娜，被卖到这里来，我偷偷逃了出来。收留我，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杰洛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女孩是一个逃跑的奴隶，大概又是帝国边境的哪个贵族倒了霉被灭门，然后家里的仆人家眷就被卖到了漠城。
无奈地笑了笑，杰洛特问女孩：
“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
“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女孩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用表情表达情绪的能力。
杰洛特感到十分头疼，但还是答应了云娜的请求。情况已经很明了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在偌大的漠城根本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但如果把云娜送回奴隶主那里，那迎接云娜的大概率会是一场致死的毒打。
杰洛特把云娜的房间就安排在季雨的隔壁。云娜就此成为了这个家的一部分，白天和季雨一起跟着杰洛特练习格斗和各类武器，傍晚则帮忙做菜和清洗衣物。
云娜的厨艺进展比武艺快得多，很快就超过了只会几道“经典菜”的杰洛特，杰洛特也乐意把这门麻烦的差事交给云娜。
季雨和云娜很快就成了一对相当默契的搭档。云娜在战术和情报的推理方面很有天赋，她不喜欢说话，但处理事情非常认真，季雨放心地把所有计划的制定和武器的保养任务都交给她。
每次接到新的悬赏和任务，季雨负责执行计划和杀人，云娜就负责制定计划和打探情报。每次云娜将一叠羊皮纸递给季雨，季雨就知道所有这次悬赏他需要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在这沓纸里面了，合作了将近十年，两人的默契不需要用言语形容。
季雨曾和云娜商量着把自己的一半赏金分给云娜，却遭到了云娜的断然拒绝，云娜的回答很简单，四个字：我不需要。
如今的云娜已经二十岁了，漂亮的脸蛋若不是满覆着寒霜看起来就像一个公主，看来她很可能确实来自某个没落的贵族。
云娜此时正在厨房忙碌着，而季雨已经回到了卧室，放下缚包。他已经相当疲惫了，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几乎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
季雨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厚实的羊毛毡里。呼吸着干燥的羊绒味道，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炖羊肉的香气给勾醒的。从床上起身，也不特意整理身上的衣服，季雨径直向楼下走去。
桌子上摆着今晚的晚餐，浓烈的香气就是从这里传到二楼的。
炖得酥软的羊肉和切成大块的土豆盛在黑色的陶罐里，浓稠的汤汁里加入了云娜中午熬制的酱汁。西瓜被切成整齐的块摆在木盘里，旁边放着沙棘果和几颗红色的小番茄。筐里精白面包切成厚度一致的薄片，云娜正在把最后两道小菜端上饭桌。
看着眼前这温暖的一幕，点点感动泛上了季雨的心头。杀人是一种耗费人心神的工作，但是每次回到这个家，季雨总能感觉到自己沾染的血腥和暴戾被温柔清洗得干干净净。
季雨坐到饭桌边上，云娜将一大杯金黄色的蜂蜜啤酒递到季雨面前。季雨接过啤酒，杰洛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季雨说道：
“恭喜凯旋，干杯！”
季雨和杰洛特碰了碰酒杯，此时云娜也端起酒杯，用着依旧不带感情的语气别扭地说道：
“干杯，季雨。”
季雨同样和她碰了碰酒杯，微笑着回答：
“干杯，云娜。”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