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与光
鞋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轻微而清脆，但是酒馆却像是沉入了海底一般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调酒师的表情都微微呆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雨的身后。
季雨微微侧过身，一片耀眼的淡金色与季雨擦肩而过，季雨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在教堂的落地窗前，灿烂的金色阳光顺着巨大的玻璃洒落，自己的眼中除了那温暖的阳光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眼前这个犹如阳光一般的女人，每一根发丝，甚至每一根睫毛、眉毛都是淡淡的金色。白银一般的眼瞳里只透着一丝高贵的金，也不知道这抹金色是她眼睛的底色还是眼中发色的倒影。白皙的皮肤有种透明的质感，仿佛有阳光穿过。修长的颈部衬托着分明的锁骨，只有眼角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和鲜红的嘴唇相映成趣。
季雨自己也忘却呼吸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阳光的化身。她微笑着，对所有人都微笑着，你明知道这微笑对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就好像阳光恩泽地上的每一个生灵，但你还是忍不住沉醉于这阳光般温暖的微笑中。就像是用阳光和清水打造的秘宝，应当被所有人怀以虔诚的目光仰望。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明明就站在眼前，她的声音却渺远而柔和，像是春风一样。
季雨愣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春暖花开的花园中而是身处旱季的沙漠。面对女人的搭话他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对。
季雨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相反，他很了解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季雨的刺客生涯中，有不少目标都是女性。最稳妥的对付女性目标的方式，自然是先勾引，再刺杀。
曾经有人从季雨这里出几百金币的价钱买下一个女富商的人头，季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在酒馆“偶遇”了这个女强人，当时酒馆里正有吟游诗人在弹唱《尤里安的玫瑰花》这首有名的爱情诗。
季雨和女富商聊得很融洽，从《索菲亚史诗》到《王后与小丑》。他们既讨论了舞台剧也讨论了学术问题，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灵魂伴侣。
彬彬有理，谈吐非凡，这位强势的女富商像是融化了，很快就扭动着身躯坐在了季雨的怀里，喝下季雨递上的那杯酒，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黑豹酒馆，季雨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搭讪，有风尘女子故意拉低衣襟想和他共度良宵；也有火辣的女冒险者拍着他的肩要请他喝酒，酩酊大醉后通红着脸大声表达自己对季雨的喜爱。季雨总是回报以和煦的笑容，轻轻和她们碰杯，柔和地回答所有的问题，却不对任何的爱意有半分回应。
他不是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人，相反，他总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望，无论是对黄金、力量、还是性。只不过季雨有着近乎夸张的自制力，每当体内有热血开始对诱惑躁动不安时，他十年刺客生涯所积累的耐心总是能让他以最理性的方式思考，直到把一件事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种自制力也有失效的时候，比如上次和云娜睡在一起，他的理性就彻底乱掉了。
而在现在，季雨则是暂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季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阳光一般美到夸张的女人，她就像是天使降落到世间，自己应该单膝跪下以表达自己对神的忠贞，但是这是在黑豹酒馆，一个天使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到嘈杂的酒馆里告诉他“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深呼吸了一下，季雨微微欠身，用恭敬的礼貌语气问道：
“您好美丽的女士，我叫季雨，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叫我布朗蒂就好。”布朗蒂微微牵起裙摆，朝着季雨轻轻鞠躬。
鞠完躬，布朗蒂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调酒师，道：
“两杯‘床笫之间’，谢谢。”
收回有些震惊的目光，调酒师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回过神来。
“啊....啊，好，好的布朗蒂小姐，我是说，真抱歉我这失礼的表现。您的美丽犹如阳光一般耀眼，很荣幸能够为您调酒。”
调酒师手忙脚乱地找到玻璃杯，同时暗暗羡慕季雨的运气，竟然是“床笫之间”哎，这已经在明示想要和季雨共度春宵了吧。看季雨这惊讶的表情，这个人也不是油盐不进嘛，今夜对他来说注定相当难忘呢。
酒馆里很快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就又变得嘈杂起来。不过现在大家的话题又都变成了布朗蒂小姐和季雨，几位刚刚还在痴痴看着季雨背影的女子目光都暗淡了下去，布朗蒂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她们连嫉妒都变得无力。
男人们则争论着这位布朗蒂小姐的身份，有人猜她是哪位皇族的女儿，因为她高贵的气质让人心悦诚服，自然是属于贵族；也有人说她应该是某位富商的千金，贵族的孩子从来都被禁止进入酒馆。
季雨也渐渐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美到动人心魄的布朗蒂，他回味起布朗蒂刚刚的那句话。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自己身上除了酒味就只有一点静心凉草烟丝的味道，和带着浓郁郁金香香气的布朗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季雨突然心中一动，他确实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道淡到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黑气，正缠绕在布朗蒂的身上。而布朗蒂阳光般的美丽掩盖了这一缕淡淡的黑气，以致于震惊于布朗蒂美丽的季雨一时没看出来。
“诅咒？”
季雨用唇形念出这个词的时候，布朗蒂的表情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她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阳光仿佛又强烈了几分，让季雨又一次看呆了。
“我就知道，你能够帮到我。”
调酒师已经将两杯“床笫之间”端了上来，布朗蒂将一杯鹅黄清澈的液体推给季雨，邀请季雨共饮。
季雨没有接过杯子，而是微微摇头，道：
“抱歉布朗蒂小姐，这一杯我无法和你同饮，比起喝酒，我更希望知道你身上的‘那个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布朗蒂撅起小嘴，如此高贵美丽的女人做出这样撒娇的姿态简直能美到让人晕厥。
“先陪人家喝一杯嘛，只是想要结识季先生，好能和季先生做朋友。”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布朗蒂小姐，实不相瞒，诅咒这种东西对我有用....”
“小女百般邀请，季先生还是留我一个面子，喝了这杯吧。”
“布朗蒂小姐....”
季雨感到十二分头大，布朗蒂灼眼的美丽让季雨难以直视着撒娇的她认真交谈，季雨只好侧过头去，就在这时，一道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
“我陪你喝吧。”
云娜？季雨一阵哆嗦，这仿佛随时带着冰碴子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云娜怎么会来这里？她已经还完书回来了？
云娜确实知道黑豹酒馆，但是她从来不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因为她从来不喝酒。只是季雨来喝酒的时候会偶尔喊上她，她就点上一杯麦芽汁发酵的甜饮品在一边沉默地喝着。
“你...云娜，你怎么来了。”
季雨艰难地转过头，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云娜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分明带着几分幽怨。她拽过季雨面前的酒杯，赌气般一口喝了下去。
“云娜！别...”
很快，云娜的脸就从白皙变得通红一片，紧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透明的酒液从云娜的嘴角流了下来。
“床笫之间”可是出了名的烈酒，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喝完的男女自觉一起躺倒在床上。一口闷下，自然...
季雨不敢看云娜的脸色，赶忙心虚地低下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一切都在他的慌张中下意识完成。
被辛辣酒液呛到的云娜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脸上除了眼角多了几分通红，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希望你能满意，布朗蒂小姐。”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嫉妒和愤恨，仿佛只不过在陈述一件事实。但是云娜的身体却一阵摇晃，站立不稳地靠在了季雨的怀里，手臂攀上了季雨的肩膀。
就像一只母鸡在宣布对自己孩子的主权。
布朗蒂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看上去饱含深意。银色眼瞳中目光流转。
“原来季先生已经有意中人了呀，那确实是小女考虑不周了，我还是改天再和季先生聊一聊关于‘我身体’的事情吧。”
接着，布朗蒂贴在季雨的耳边，悄声说道：
“小女就住在诺顿旅馆，还请季先生来促膝长谈，可别冷落了小女呀。”
说完，布朗蒂眼中透出一丝狡黠，像是魅惑般舔了舔嘴唇，笑盈盈地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酒馆。
霎时间，酒馆里的季雨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究竟是怎样的男人，竟然能获得布朗蒂这样美丽女人的青睐？这个红头发的美女又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像是在为季雨吃醋。
季雨顿感窘迫，慌忙付了酒钱，搀扶着已经醉倒在怀中的云娜，狼狈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逃离了酒馆。
回去的路着实有些难走，云娜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黏在季雨的身上，双臂死死抱住季雨的脖子，呼吸因为醉酒而十分急促。
“我不来救场...你肯定就、就喝了。”
“怎么会，我只是有些需要她身上的诅咒....”
“所、所以就能喝这种酒吗，季雨你可真、真够好色的。”
“.......”
原本冰凉的语调因为醉酒的口齿不清带上了几分甜糯。云娜脸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酒气还是因为害羞。
季雨轻抚着云娜的背，将站立不稳地云娜放到床上。
云娜还是抱着季雨不肯放手，季雨从不知道醉酒的云娜还有如此可爱又无赖的一面，一时间哭笑不得。
明明意识已经很迷糊了，云娜还是强行装作清醒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维持冰冷，而是逐渐丰富了起来。
眉头蹙起，红唇轻启，眼中闪烁湿润的光，仿佛噙满泪水。此刻的云娜看上起哪里像是冰霜里凿出的不化坚冰，简直是一个生气吃醋的小女人。
就像是浸泡在烈酒里的老冰，从一开始的寒冷、坚硬、锐利慢慢地变得微微融化，细细品味那圆融的表面还沾染着丝丝酒香。甚至抚平了烈酒的辛辣，只剩下温和、绵软的口感，要抚慰人的肺腑肠胃了。
季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面对这样的云娜，自己的欲望就会无限强大，此刻也是如此。
不同于看到布朗蒂的感受，布朗蒂的美给季雨感觉是光，是遥不可及的太阳。她像是雕以黄金饰以白银，那不属于人间的而独属于神的尊贵之美让季雨无法生出亵渎之情。
但是云娜给季雨的感受则完全不同，在季雨眼中云娜像是一块冰，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所以每当云娜流露出温柔与关心，都像是酒里的坚冰开始融化了。这让季雨想赶紧把这块冰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感受她从冰冷变得火热的过程。
季雨的眼瞳已经变成了金色，不过他完全能够压制住现在的这种欲望，他不停哄着这个生气的小女孩，想让她赶紧睡觉。
云娜突然起身，脸迅速朝着季雨的脖子凑过去，张嘴咬在季雨的脖子上。这看似凶狠的一咬其实一点也不重。
将红唇凑到季雨的耳边，云娜轻轻地说道：
“下次不许这样哦。”
酒气混合着云娜身上特有的香味吹到季雨的脸上，像是一缕火苗点燃了炸药。
季雨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瞬间空白一片，自己仿佛陷身火海，全身都在发烫。
理智就像是在被一点点吞噬瓦解。
云娜眼里的景象却完全不同，她的视野已经完全模糊了，眼里房间的场景、光线都融成一团。只有那一双明亮的黄金眼瞳，依旧是那般清晰，仿佛威严的君主。
真是奇怪呢，对吧。
明明那双眼睛中，总是折射着暴戾、凶毒、嗜血。明明是这样一双眼眸。
为什么自己却忍不住喜欢呢。
为什么偏偏这样的眼睛能够带给自己安全感呢。
云娜闭上了眼睛，感受肩膀上加重的力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此刻的季雨内心相当煎熬，他没用失去意识，他很清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但这份欲望太过强烈，推动着他向着无法回头的方向行走。
咬紧牙关，季雨像是挣脱什么束缚一般将头狠狠地仰起，手从云娜的身上移开，转身推开了房间的窗子。
天已经黑了，从窗口灌进的冷风拂过脸庞，季雨摇了摇头，推开房门，他要去抽一支烟。
躺在床上的云娜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只是通红的脸和迷离微闭的眼睛，还残留着刚刚留下的暧昧。
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季雨细致地卷上静心凉草烟丝，点燃后将烟雾深深吸进肺里，冰凉的烟气和吹拂的寒风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要安抚一个女人，真是不容易呢，是吧？季先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季雨心里警惕骤起，转头看向身边，一个淡金色的身影静静坐在栏杆上。
“我觉得你不会来找我，所以我一路跟来了。”
“那么请允许我再次自我介绍。”
“很高兴和你再见，我叫布朗蒂，金之女布朗蒂。”
季雨微微侧过身，一片耀眼的淡金色与季雨擦肩而过，季雨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在教堂的落地窗前，灿烂的金色阳光顺着巨大的玻璃洒落，自己的眼中除了那温暖的阳光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眼前这个犹如阳光一般的女人，每一根发丝，甚至每一根睫毛、眉毛都是淡淡的金色。白银一般的眼瞳里只透着一丝高贵的金，也不知道这抹金色是她眼睛的底色还是眼中发色的倒影。白皙的皮肤有种透明的质感，仿佛有阳光穿过。修长的颈部衬托着分明的锁骨，只有眼角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和鲜红的嘴唇相映成趣。
季雨自己也忘却呼吸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阳光的化身。她微笑着，对所有人都微笑着，你明知道这微笑对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就好像阳光恩泽地上的每一个生灵，但你还是忍不住沉醉于这阳光般温暖的微笑中。就像是用阳光和清水打造的秘宝，应当被所有人怀以虔诚的目光仰望。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明明就站在眼前，她的声音却渺远而柔和，像是春风一样。
季雨愣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春暖花开的花园中而是身处旱季的沙漠。面对女人的搭话他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对。
季雨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相反，他很了解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季雨的刺客生涯中，有不少目标都是女性。最稳妥的对付女性目标的方式，自然是先勾引，再刺杀。
曾经有人从季雨这里出几百金币的价钱买下一个女富商的人头，季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在酒馆“偶遇”了这个女强人，当时酒馆里正有吟游诗人在弹唱《尤里安的玫瑰花》这首有名的爱情诗。
季雨和女富商聊得很融洽，从《索菲亚史诗》到《王后与小丑》。他们既讨论了舞台剧也讨论了学术问题，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灵魂伴侣。
彬彬有理，谈吐非凡，这位强势的女富商像是融化了，很快就扭动着身躯坐在了季雨的怀里，喝下季雨递上的那杯酒，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黑豹酒馆，季雨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搭讪，有风尘女子故意拉低衣襟想和他共度良宵；也有火辣的女冒险者拍着他的肩要请他喝酒，酩酊大醉后通红着脸大声表达自己对季雨的喜爱。季雨总是回报以和煦的笑容，轻轻和她们碰杯，柔和地回答所有的问题，却不对任何的爱意有半分回应。
他不是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人，相反，他总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望，无论是对黄金、力量、还是性。只不过季雨有着近乎夸张的自制力，每当体内有热血开始对诱惑躁动不安时，他十年刺客生涯所积累的耐心总是能让他以最理性的方式思考，直到把一件事的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种自制力也有失效的时候，比如上次和云娜睡在一起，他的理性就彻底乱掉了。
而在现在，季雨则是暂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季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阳光一般美到夸张的女人，她就像是天使降落到世间，自己应该单膝跪下以表达自己对神的忠贞，但是这是在黑豹酒馆，一个天使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到嘈杂的酒馆里告诉他“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深呼吸了一下，季雨微微欠身，用恭敬的礼貌语气问道：
“您好美丽的女士，我叫季雨，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叫我布朗蒂就好。”布朗蒂微微牵起裙摆，朝着季雨轻轻鞠躬。
鞠完躬，布朗蒂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调酒师，道：
“两杯‘床笫之间’，谢谢。”
收回有些震惊的目光，调酒师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回过神来。
“啊....啊，好，好的布朗蒂小姐，我是说，真抱歉我这失礼的表现。您的美丽犹如阳光一般耀眼，很荣幸能够为您调酒。”
调酒师手忙脚乱地找到玻璃杯，同时暗暗羡慕季雨的运气，竟然是“床笫之间”哎，这已经在明示想要和季雨共度春宵了吧。看季雨这惊讶的表情，这个人也不是油盐不进嘛，今夜对他来说注定相当难忘呢。
酒馆里很快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就又变得嘈杂起来。不过现在大家的话题又都变成了布朗蒂小姐和季雨，几位刚刚还在痴痴看着季雨背影的女子目光都暗淡了下去，布朗蒂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她们连嫉妒都变得无力。
男人们则争论着这位布朗蒂小姐的身份，有人猜她是哪位皇族的女儿，因为她高贵的气质让人心悦诚服，自然是属于贵族；也有人说她应该是某位富商的千金，贵族的孩子从来都被禁止进入酒馆。
季雨也渐渐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美到动人心魄的布朗蒂，他回味起布朗蒂刚刚的那句话。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自己身上除了酒味就只有一点静心凉草烟丝的味道，和带着浓郁郁金香香气的布朗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季雨突然心中一动，他确实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道淡到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黑气，正缠绕在布朗蒂的身上。而布朗蒂阳光般的美丽掩盖了这一缕淡淡的黑气，以致于震惊于布朗蒂美丽的季雨一时没看出来。
“诅咒？”
季雨用唇形念出这个词的时候，布朗蒂的表情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她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阳光仿佛又强烈了几分，让季雨又一次看呆了。
“我就知道，你能够帮到我。”
调酒师已经将两杯“床笫之间”端了上来，布朗蒂将一杯鹅黄清澈的液体推给季雨，邀请季雨共饮。
季雨没有接过杯子，而是微微摇头，道：
“抱歉布朗蒂小姐，这一杯我无法和你同饮，比起喝酒，我更希望知道你身上的‘那个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布朗蒂撅起小嘴，如此高贵美丽的女人做出这样撒娇的姿态简直能美到让人晕厥。
“先陪人家喝一杯嘛，只是想要结识季先生，好能和季先生做朋友。”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布朗蒂小姐，实不相瞒，诅咒这种东西对我有用....”
“小女百般邀请，季先生还是留我一个面子，喝了这杯吧。”
“布朗蒂小姐....”
季雨感到十二分头大，布朗蒂灼眼的美丽让季雨难以直视着撒娇的她认真交谈，季雨只好侧过头去，就在这时，一道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
“我陪你喝吧。”
云娜？季雨一阵哆嗦，这仿佛随时带着冰碴子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云娜怎么会来这里？她已经还完书回来了？
云娜确实知道黑豹酒馆，但是她从来不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因为她从来不喝酒。只是季雨来喝酒的时候会偶尔喊上她，她就点上一杯麦芽汁发酵的甜饮品在一边沉默地喝着。
“你...云娜，你怎么来了。”
季雨艰难地转过头，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云娜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分明带着几分幽怨。她拽过季雨面前的酒杯，赌气般一口喝了下去。
“云娜！别...”
很快，云娜的脸就从白皙变得通红一片，紧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透明的酒液从云娜的嘴角流了下来。
“床笫之间”可是出了名的烈酒，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喝完的男女自觉一起躺倒在床上。一口闷下，自然...
季雨不敢看云娜的脸色，赶忙心虚地低下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一切都在他的慌张中下意识完成。
被辛辣酒液呛到的云娜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脸上除了眼角多了几分通红，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希望你能满意，布朗蒂小姐。”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嫉妒和愤恨，仿佛只不过在陈述一件事实。但是云娜的身体却一阵摇晃，站立不稳地靠在了季雨的怀里，手臂攀上了季雨的肩膀。
就像一只母鸡在宣布对自己孩子的主权。
布朗蒂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看上去饱含深意。银色眼瞳中目光流转。
“原来季先生已经有意中人了呀，那确实是小女考虑不周了，我还是改天再和季先生聊一聊关于‘我身体’的事情吧。”
接着，布朗蒂贴在季雨的耳边，悄声说道：
“小女就住在诺顿旅馆，还请季先生来促膝长谈，可别冷落了小女呀。”
说完，布朗蒂眼中透出一丝狡黠，像是魅惑般舔了舔嘴唇，笑盈盈地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酒馆。
霎时间，酒馆里的季雨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究竟是怎样的男人，竟然能获得布朗蒂这样美丽女人的青睐？这个红头发的美女又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像是在为季雨吃醋。
季雨顿感窘迫，慌忙付了酒钱，搀扶着已经醉倒在怀中的云娜，狼狈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逃离了酒馆。
回去的路着实有些难走，云娜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黏在季雨的身上，双臂死死抱住季雨的脖子，呼吸因为醉酒而十分急促。
“我不来救场...你肯定就、就喝了。”
“怎么会，我只是有些需要她身上的诅咒....”
“所、所以就能喝这种酒吗，季雨你可真、真够好色的。”
“.......”
原本冰凉的语调因为醉酒的口齿不清带上了几分甜糯。云娜脸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酒气还是因为害羞。
季雨轻抚着云娜的背，将站立不稳地云娜放到床上。
云娜还是抱着季雨不肯放手，季雨从不知道醉酒的云娜还有如此可爱又无赖的一面，一时间哭笑不得。
明明意识已经很迷糊了，云娜还是强行装作清醒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维持冰冷，而是逐渐丰富了起来。
眉头蹙起，红唇轻启，眼中闪烁湿润的光，仿佛噙满泪水。此刻的云娜看上起哪里像是冰霜里凿出的不化坚冰，简直是一个生气吃醋的小女人。
就像是浸泡在烈酒里的老冰，从一开始的寒冷、坚硬、锐利慢慢地变得微微融化，细细品味那圆融的表面还沾染着丝丝酒香。甚至抚平了烈酒的辛辣，只剩下温和、绵软的口感，要抚慰人的肺腑肠胃了。
季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面对这样的云娜，自己的欲望就会无限强大，此刻也是如此。
不同于看到布朗蒂的感受，布朗蒂的美给季雨感觉是光，是遥不可及的太阳。她像是雕以黄金饰以白银，那不属于人间的而独属于神的尊贵之美让季雨无法生出亵渎之情。
但是云娜给季雨的感受则完全不同，在季雨眼中云娜像是一块冰，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所以每当云娜流露出温柔与关心，都像是酒里的坚冰开始融化了。这让季雨想赶紧把这块冰放在嘴里细细品味，感受她从冰冷变得火热的过程。
季雨的眼瞳已经变成了金色，不过他完全能够压制住现在的这种欲望，他不停哄着这个生气的小女孩，想让她赶紧睡觉。
云娜突然起身，脸迅速朝着季雨的脖子凑过去，张嘴咬在季雨的脖子上。这看似凶狠的一咬其实一点也不重。
将红唇凑到季雨的耳边，云娜轻轻地说道：
“下次不许这样哦。”
酒气混合着云娜身上特有的香味吹到季雨的脸上，像是一缕火苗点燃了炸药。
季雨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瞬间空白一片，自己仿佛陷身火海，全身都在发烫。
理智就像是在被一点点吞噬瓦解。
云娜眼里的景象却完全不同，她的视野已经完全模糊了，眼里房间的场景、光线都融成一团。只有那一双明亮的黄金眼瞳，依旧是那般清晰，仿佛威严的君主。
真是奇怪呢，对吧。
明明那双眼睛中，总是折射着暴戾、凶毒、嗜血。明明是这样一双眼眸。
为什么自己却忍不住喜欢呢。
为什么偏偏这样的眼睛能够带给自己安全感呢。
云娜闭上了眼睛，感受肩膀上加重的力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此刻的季雨内心相当煎熬，他没用失去意识，他很清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但这份欲望太过强烈，推动着他向着无法回头的方向行走。
咬紧牙关，季雨像是挣脱什么束缚一般将头狠狠地仰起，手从云娜的身上移开，转身推开了房间的窗子。
天已经黑了，从窗口灌进的冷风拂过脸庞，季雨摇了摇头，推开房门，他要去抽一支烟。
躺在床上的云娜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只是通红的脸和迷离微闭的眼睛，还残留着刚刚留下的暧昧。
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季雨细致地卷上静心凉草烟丝，点燃后将烟雾深深吸进肺里，冰凉的烟气和吹拂的寒风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要安抚一个女人，真是不容易呢，是吧？季先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季雨心里警惕骤起，转头看向身边，一个淡金色的身影静静坐在栏杆上。
“我觉得你不会来找我，所以我一路跟来了。”
“那么请允许我再次自我介绍。”
“很高兴和你再见，我叫布朗蒂，金之女布朗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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