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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银月使徒

    “都是银月使徒。”琴的声音冷得可怕,就像以前的云娜。

    “琴,跟好我。”季雨把星刃反握在手中,静待时机。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季雨有把握突围出去,但是琴现在就在他身边。

    季雨不觉得银月使徒会好心放走一个出逃的半精灵。

    银月使徒的步伐不疾不徐,数十人配合起来却丝毫不乱,封死了季雨所有的退路,哪怕眼睛变成暴戾的金色,也掩盖不了这群精灵本来的优雅模样。他们像是在自家猎场打猎的贵族一样,并不急于将猎物碎尸万段,而是享受将猎物逼到绝境的过程。

    天空中传来悠扬的啼鸣,这种威严的鸟鸣声只出现在一种生物的身上,那就是狮鹫。这是精灵最强大的空中坐骑,而召唤出它们的精灵法师就骑在狮鹫的背部,举起魔法箭矢对准了季雨,哪怕相隔数十米,季雨也能感受到那箭矢的锋锐。

    这下真就无路可逃了,季雨笑得森然,银月精灵真够瞧得起他的,先是把漠城搅得天翻地覆,还派出这么多拥有黄金眼的使徒来对付自己,现在甚至连狮鹫都出现了。

    想让数十名银月精灵潜入防备森严的漠城,哪怕精灵天生就擅长隐匿也很难做到,这么看来想要对付自己的人是相当重视自己啊。

    这些银月使徒靠近的方式很有层次感,这是独属于精灵的作战方式,是极其优雅的猎杀技巧,可惜季雨和他们不同。

    季雨不是个纯正的精灵,他也没有接受过银月精灵的教育,不会优雅地捕猎;季雨更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不会站在包围圈里一动不动。

    季雨是一名刺客,他学习的都是最直接的杀人技巧,他接受的教育是哪怕失去手脚也要用仅剩的牙齿把目标的喉咙咬穿,从他记事的二十多年里,那种杀气和暴虐无时不刻不在他的血液和脑海中翻涌,让这样一名刺客握住刀,他就真的敢杀死任何人。

    所以季雨先动了,想要捕杀凶兽就要做好被凶兽反杀的准备,更何况季雨是最凶的那一只。

    『迅疾』、『巨力』还有青鹰羽毛催动的『风祭』,三个魔法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附着在季雨身上,不同的光晕笼罩着季雨和他的星刃,这种奇异的场景让一直面无表情的银月使徒都停下了脚步。

    但刀锋不会和人一起停止,季雨的第一刀送给了那名胆敢靠近的银月使徒,星刃瞄准的部位只有颈部,季雨把斩下的脑袋端在星刃上,只剩下穿着精灵斗篷的身躯倒在地上。

    季雨毫不畏惧地和那颗头颅对视,两双炽烈的黄金眼想要压制彼此的光芒,滔天的凶毒和暴戾在两人的目光间撕扯,就好像两个人有着至死方休的仇恨,要追杀彼此到天涯海角。

    失去了生机的银月使徒眸光只闪烁了几下,便又褪回深沉柔弱的黑色,季雨把星刃上的头颅甩在地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季雨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想笑,这是一种怪异的快感,像是证明了自己才是真正的黄金眼,这些人不过是拙劣羸弱的仿品。

    星刃滴血不染,握住星刃的季雨像是魔王骄傲地屹立在群狼之间,他赤裸的上身布满玄武岩一般的鳞片,鳞片间流动着岩浆,涌动着疯狂巨大的力量。

    两个增幅魔法和金肤的效果将季雨的身体机能瞬间提升到极致,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用强大的力量将血液泵至全身,季雨的体温变得很高,暴雨落在他的身上,瞬间就蒸发成白色的雾气。只有两颗金色的瞳子在雾气中燃烧着。

    银月使徒搞错了,这不是一场猎杀,这是一场死斗,一场猎手和野兽之间的死斗。

    琴听从季雨的安排安静地跟随着,但其实她根本看不清季雨的位置,她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划过,偶尔有点点繁星般的光芒在原地留下,凶神恶煞的银月使徒就会倒下,像是风吹麦浪一般,所以琴只需要朝着季雨清理出来的空地走就行了。

    空中狮鹫上的精灵法师们一时间失去了目标,只能朝着琴的方向释放附带魔法的箭矢,可这些箭矢都毫无例外地被挡下来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断开的箭枝,就好像是被风吹落了一般。

    配合星刃的瞬移,季雨的速度哪怕在这些拥有黄金眼的银月使徒眼中都变得不可捕捉。

    如今季雨的强大已经超出了这些银月精灵的想象,但这些精灵们却没有一丝畏惧,他们依旧迈着轻巧优雅的步伐朝着季雨的方向靠近,这种富有层次的进攻一直没有停下,哪怕是面对死亡这些银月使徒都没有一丝犹豫。

    切开挡在身前的最后一位银月使徒,琴心领神会地向前跑去,她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战场,否则只会拖累季雨。

    季雨回过头,将星刃插在地上,挡在围来的银月使徒身前,暴雨中他的身影犹如一道全然不可逾越的山脉。

    银月使徒的战术依旧井然有序,一部分接着朝琴追去,其他人则留下来继续猎杀季雨。

    季雨拔出刀,找寻着逃离的道路,但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他的大脑,季雨感受到了两个强大的气息,那应该是两名半神。

    “你断然不可离去,因着你是神弃之人!”

    这声音犹如从苍穹响起,慈悲,却带着决不可抵抗的威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从银月使徒中走出,他身处泥泞暴雨,却犹如有光辉护体一般片尘不染;他的手中,正端着一枚包裹着白色羽毛的澄净宝石。

    神弃之地降临,白色的光幕包裹住季雨,挡住了他的去路,魔法的力量迅速从季雨身上褪去,季雨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干脆停住脚步,看向那个白发白须的老头。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上一次是在金沙城,奥德公爵的府邸之中,他就倒在季雨的面前,五窍流血。

    耶稣,白羽神教主教,[秩序审判贤者]。他站在众使徒之间,就是秩序天使在人间的代言,任何人都必须屈服于这辉光。

    强烈的不安降临,季雨看向琴的方向,银月使徒已经追上了她,琴被按倒在水洼中,刀架在她的纤细的后颈,准备进行最后的审判。

    “不,不...”季雨慌了,他一直强行维持的冷静在这一瞬间崩塌了,甚至来不及释放倒影魔法就朝着琴的方向冲去。

    可神弃之地不仅仅会剥夺季雨的魔法,也阻挡着季雨的去路,这是秩序天使亲自使用神力设下的囚笼,除非是神祇,否则不可能走出这里。

    不远处的琴却很淡然,她朝着季雨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朝着他喃喃道:

    “保重。”

    琴的笑容既不悲伤也不凄凉,看起来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真正温暖幸福的回忆;琴觉得自己大概的确该死,妈妈是为了救自己死的、唐是为了救自己死的、现在季雨也因为救自己陷入了绝境。

    琴记得妈妈在她小时候带她看过的那本星相学的书,那时的她就和妈妈一起偷偷把脑袋伸到窗前,看窗外夜空上的星星,繁星和星云勾勒成一个个星座,点缀在深蓝或漆黑的夜空。

    妈妈指着星星说这一颗星星是拓星,预示着福泽;那颗星星叫宓星,代表着灾祸...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有着它们代表的东西,看懂星星就能为她指引方向。

    琴觉得自己就是那颗灾星,所有在她身边的人、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都要倒霉,如果这样的话或许自己真该死了比较好。

    季雨瞳孔绝望的倒影中,那柄精灵长刀正高高地举起,剧烈的尖锐的耳鸣充斥着季雨的听觉,眼前的画面出现重影,甚至连触觉都变得迟钝,季雨觉得自己的灵魂比自己的身体慢了半拍,像是灵魂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痛苦挣扎。

    空气中传来血肉破裂的声音,但那柄精灵长刀却没有落下,一柄长剑穿透了这名银月使徒的胸膛,长剑上铭刻着散发蓝色光芒的符文,寒霜蔓延到银月使徒的身躯上,将他冻成一具冰雕。

    银月使徒的身后站着一个强壮的男人,他发色苍白,脑后随意地扎着辫子,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那柄刻有红色符文的长剑则刺入压制住琴的另一名银月使徒的身体中,火焰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个男人有一双奇异的眼睛,那竟然是一双猫眼,在黑暗中散发幽幽光芒。

    “大叔?”琴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是杰洛特。琴觉得杰洛特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了许多,他的脸上有沧桑的疤痕却没有皱纹,透着淡漠的凶狠,像是一匹受伤的白狼。

    “保护好自己。”杰洛特淡淡道,看着围上来的银月使徒,杰洛特把红符银剑插入背后的剑鞘,从腰间扔出一枚球形的物体,又朝着这名使徒轰出手印。

    使徒被巨大的冲击震飞了出去,而那颗球状的物体冒起了白烟,片刻后,球状物体炸开,那是一颗蜂窝炸弹,经过杰洛特的改装后威力惊人,竟然将使徒炸得四分五裂。

    杰洛特的动作干净利落,他当刺客的时间比季雨要长得多,也比季雨更懂攻击哪里能够让敌人瞬间毙命或失去反抗能力。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剑招却总能精准收割生命,简直比死神更像死神。

    “大叔...带着琴,走。”看着杰洛特清理完围堵的使徒,季雨从意识模糊中挤出几个字。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感受到有什么除了神弃之地之外的影响正在干扰着他的身体,似乎在他的身体中重新捏造了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正在和季雨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杰洛特拉住琴,回头深深看了季雨一眼,那尊黑色的魔王立于群狼之间,圣洁的白光笼罩着他,那是众神对他下达的审判;恍惚间杰洛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少年的季雨,那时的他总是给杰洛特闯祸,有一次甚至惹到了一个凶名赫赫的佣兵。

    那时的季雨一如今天的模样,恶徒手持利刃围绕着他,而他眼中跳动着金色的火焰,那是一只桀骜不驯的恶魔,它永不顺从。

    从那时起杰洛特就下定决心要将季雨培养成一名刺客,说实话杰洛特没有太多选择,他自己掌握的技能也无非是杀人和杀怪物,季雨注定会走上这条道路。

    可杰洛特自己也分不清此时内心的感受,少年终于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刺客了,甚至远比自己优秀强大,按道理说他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可愧疚和后悔在此刻却像是虫蚁一般噬咬着他的心,他不感直视那双眼睛。

    当时的季雨,或许还有机会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成为一个普通人...

    杰洛特转过头,扶起地上的琴,将她扛在身上,用剑指向被束缚在神弃之地中季雨。不知道是因为衰老还是因为悲伤,他握剑的手和嘴唇都微微颤抖着。

    “要活下去,孩子。”

    作为一个接受过魔药改造和试炼的刺客,杰洛特本不该拥有如此充沛的感情,但他还是沙哑着声音,想让季雨听到他的话。

    杰洛特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暴雨淋湿了他的头发,从他刀劈斧凿的脸庞滑落,雨夜中的白狼告别了他的孩子。

    “大叔!大叔!!!你救救季雨大哥,我求求你救救季雨大哥。”琴在杰洛特的肩膀上哭得声嘶力竭,她的手紧紧抓着杰洛特的后背,像是要拉住杰洛特。

    “季雨大哥...季雨大哥!!”琴的声如泣血,但季雨听不到了。

    季雨转过头,注视着不远处矗立的耶稣,他的身边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银月使徒,那应该是一名长官,他的盔甲上似乎镶嵌着黑色的龙鳞,那是和季雨身上一模一样的龙鳞,而他的胸前,一枚由熔岩编织而成的项链正散发着光芒。

    就是那枚吊坠,那是神弃之地之外影响的来源,那枚吊坠正剥夺着季雨的感官,嗅觉、听觉、视觉甚至触觉。季雨觉得他的身体和灵魂都陷入了一片泥潭,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耳边只有模糊的呢喃,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被剥夺的触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机械地摆弄着四肢。

    感官的剥离,神弃之地的压制,季雨成为半神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危险的境遇,他用星刃拄着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而包围他的银月使徒又开始了动作。

    这确实是一只凶险的猎物,甚至反伤了想要猎取他的猎人,但猎物终究谁要被逼入绝境的,仅靠凶狠的猎物又怎么能斗得过陷阱、猎犬和长矛呢?

    有了经验的银月使徒毫不犹豫,用长刀直直刺向季雨,天空中的法师投下青金色的投枪,就连追捕杰洛特的精灵也在命令下赶了回来,这是捕猎的最后时刻,贵族们要瓜分猎物的遗体。

    但攻击最终落在了空出,那第一名上前的银月使徒捂住腹部,这些沉默、强大、无畏的银月使徒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季雨仍然只是站在那里,身躯摇摇欲坠,唯一的区别是他的手又一次提起了星刃。

    困兽只是陷入困境,困兽还没死。

    一只凶暴的野兽,当它被逼入绝境,被剥夺感受,被抽离灵魂,那此时的它要靠什么反抗和厮杀呢?

    答案是本能。

    季雨确实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多年来的刺客生涯能让他精确地感受到危险的降临,这是身为刺客的战斗本能。

    这不是一场捕猎,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无论你从他那里夺走什么,在你夺走他的生命之前你永远都打不败他。

    季雨又一次把背挺得笔直,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那挂满雨珠的睫毛下,黄金瞳依旧暴躁地燃烧着,紧攫着所有人的心。

    银月使徒的进攻一次次被季雨击退,他像是拼命燃烧自己的魔鬼,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烧尽。箭头穿透他的肩膀,他就拔出箭头插进面前使徒的脑袋;长刀砍伤他的后背,他就咬住偷袭者的喉咙,把他的气管和腺体一同咬下来。

    强大的愈合能力疯狂治愈着季雨身上留下的伤口,但身体还是被血浸透了,血液混着雨水落在他的脚边,形成一洼血池。

    鲜血灌满了季雨的口腔,尖锐的牙齿染着血色,他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双角越来越狰狞,他关节处的血肉被生长的骨骼刺破,这些骨骼化作利刃的模样,上面金红色脉络密布,杀气四溢。

    季雨的模样越来越不像是人形生物,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正在他的体内苏醒,这东西大概是集合了世界所有的恶念,就连诞生的方式都暴虐至极。

    远远观望的银月队长抬起手,挥停了试图继续上前的银月使徒,空中狮鹫的召唤时间也已经结束,法师们落在地上。

    来时数十人的队伍竟然被屠杀得只剩下十几人,不愧是最顽劣凶残的猎物,能把猎人都伤得体无完肤。

    使徒队长对着耶稣点点头,从背后抽出战斧和巨剑,双手持着武器向着越来越像怪物的季雨缓步走去。

    就像是传说中屠龙的勇士,身披龙鳞打造的铠甲,手持巨剑朝着祸乱世界的魔龙走去。那魔龙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空余凶心却无恶力。

    巨斧和巨剑交错划破空气和雨滴,留下十字水痕。使徒队长挥舞兵器的动作像是一头蛮龙,那盔甲下高大的身躯有着巨大的力量,这是能切开巨石的斩杀。

    季雨踉跄地躲开这凶蛮的进攻,势大力沉的兵刃从他的胸前划过,留下一道十字状的伤口,森白的肋骨下只剩一层薄薄的血肉保护着挑动的心脏。

    就算本能再强大,失去了感官、被锁链束缚钉死的巨龙又怎能抵抗屠龙者的利刃呢?

    使徒队长停下了脚步,那双黄金瞳中露出轻蔑的光。他把巨斧扛在肩膀上,提剑指着半跪在地上的季雨,用古精灵语大声宣告着:

    “见证我!弗兰桑斯,这叛逆的怪物今日将死于我的剑下。”

    “记诵吾之功绩于望月台,银月的荣光——弗兰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