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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君家应诏

    落仙界溥洲北部北唐国昭朔元年辰月初一,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三日后又颁文书昭诰天下,全文如下:

    昔我先王,自招摇起兵,雄兵百万,北拒具留,南平强梁,西扫宋、卫,百年征伐,广地百万里,后经一十三代励精图治,百姓安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诸国臣服,威震八方。后世子孙颐享膏泽。经悼、荒、二帝,国土烽烟四起,百姓流离、饿殍遍野,儿郎征伐尸舆无算,草掩荒冢。北献三十城,西让五千土,南夷虎视,耻莫大焉。此非先皇不为也,实不可为也,宋、卫、强梁,皆为蕞尔,却有仙师辅政,喷云吐雾,水攻火伐,撒豆成兵,此乃仙力不可抗拒。烬我雄兵,淹我国土,当世名将阵前惶恐,犹如鱼肉。思我北唐,昔日人才济济,文武兼备,风领诸国,怎奈天不佑我,蕞尔小国降以仙师,呜呼!想我泱泱大国,百姓数以万万,却无一仙师登临。朕今临危天授,思先祖之昭昭,承先皇之遗志,复大国之雄风。今颁诏令:京都城内,特立天师学监,朕躬身作则,令十一位皇子入监学法,凡我北唐之民,年满十而未满十八者不限男女皆可持诏入京,学金皆免;凡九级十八品官宦子女见昭领命不得有误!入监习法一年,通过试金盘者,立即以北唐之名保送仙宗,学成归来封国师授紫印,世袭罔替。朕望子民踊跃,共守河山!

    昭朔元年辰月初五

    北唐舜华郡城东一座青砖琉璃瓦非常气派的府第内,客厅中一个留有五綹胡须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绸袍来回的踱步,好像是在等待的什么,在他的侧面有一张八仙桌旁,坐着一个夫人,后面站着一个乖巧的丫鬟,那夫人一直在哭泣,右手拿着丝帕不时的擦拭眼泪,那中年人停下步子:“夫人!皇命难为我能怎么办?”那中年人皱着眉头道。

    “你身为台州按察使,大叔更是刑部侍郎我就不信,没有一点办法?”那夫人哭哭啼啼,又看了一眼中年人,擦了下眼泪接着说:“你们君家一脉单传,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才十岁,昨儿个颁布诏书,明儿就要应诏进京……”说着又哭了起来。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昨天下诏书前,丞相三公都已知晓,大哥连夜入宫面圣,结果陛下谁也不见,还把十一位皇子送进了学监,现在朝中文武百官都得照做,此事已成定局,况且天下百姓也在看着呢,夫人莫要再耍脾气,以大局为重啊!”

    那夫人泣扭过身去泣不成声:“你们君家手眼通天现在倒好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保不了,那京城是什么地方,大叔当年力主你做台州按察使,就是想让扬儿远离京城,这倒好一纸诏书就要只身前往,他才十岁啊……”

    后面的丫鬟弯着腰一个劲地在安慰,那夫人只是不理,埋头哭泣。

    “国难当头身为官宦世家理应牵头表率,扬儿地事,没有商量地余地,就这么定了!”那中年人突然加大音量吼道。

    那夫人抬起头怔怔的看者中年人,满眼尽是绝望与悲愤,突然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夫人!醒醒”那丫鬟伏在夫人身旁一边抽泣一边喊着,又回头看了下中年人,中年人慌忙上前:“快来人!”

    大厅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丫鬟,连同正在伏地哭泣的丫鬟四人正要扶起那晕倒的夫人。

    “先别动!快请董大先生过来”那中年人过来制止了丫鬟,蹲下身子,握住那昏睡夫人的手,担心的看着,其中一个丫鬟已经急急跑出客厅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那丫鬟领着一个身穿蓝色布袍的灰须老人进了客厅,径直走到夫人旁边,俯下身看了看,从身上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交给中年男人。

    “快!给夫人服下。”

    中年人将那夫人半扶靠在自己身前,将药丸放入夫人嘴中,灌下一口茶水。

    末了,那夫人长吸一口气,直直的坐了起来,中年人见她醒了过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但那夫人扭过头去,也不看他,也不言语,只是愣愣的坐在地上。

    “还不把夫人扶下去休息!”

    那四名丫鬟领命扶起夫人便向大厅外面走将出去,那夫人在被搀后恨恨的说:“今日大叔回来,到时我自有话说!”说完就被丫鬟搀扶着出了客厅,那个中年人满脸无奈之色,望着夫人的背影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一甩衣袖低沉的“哎~”了一声。

    大厅里只留下了那中年人和董大先生,中年人问道:“夫人不会有事吧?”

    董大先生拱手一礼:“禀老爷夫人向来体弱,这次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修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中年人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整个客厅只剩下了中年人,他瘫坐到右侧的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外落日余晖洒将过来,把半个客厅照的金黄一片,这时候客厅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位身穿华服,头戴进贤冠,三绺黑色长须,与中年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显得苍老一些。

    “大哥!”

    中年人起身,伸出双手迎了上去,二人双手并握依次坐在客厅右侧八仙桌两旁的椅子上。

    中年人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大哥,那老者叹了口气问道:“扬儿呢?”

    那中年人道:“这几日扬儿得了风寒吃了董大先生开的药方,正在后面厢房休息呢。”

    那老者突然起身道:“什么,扬儿病了?要不要紧?”

    “不碍事的!”那中年人道。

    老者抬起头看着中年人道:“此事已成定局,明日……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如果有一根针掉落,绝对可以听到它清脆的回响,一刻钟后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

    丫鬟来到二人身前,做一万福:“禀大老爷,二老爷夫人安排了晚宴请二位老爷移步膳厅用膳”

    “知道了下去吧!”中年男子应了一声。

    二人一起出了客厅,向膳厅走去,进入膳厅里面,内有一张五人圆桌,老者坐了上座,中年人坐到老者旁边,这时候门外中年妇人牵着一个约莫十岁男孩的手,后面跟着两个掌灯丫鬟缓缓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那夫人颔首行礼:“婉秀见过大叔。”

    “君扬见过大伯!”那小男孩躬身行礼,虽然面露疲态,但却显得很是高兴。

    再看他,穿一身锦衣,红绸束发,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弟妹快入座,扬儿座到大伯这里。”

    那老者满脸笑意,尤其是看见叫君扬的小孩之后,眼睛里流露出的满是怜爱之意,甚至比那中年人更要浓烈几分。

    一时间众人入座,晚膳也一一上桌,官宦家庭晚宴也算丰盛,但众人都有心事纵然美味佳肴也食之无味。

    这一家人,为首那老者叫君栖鸿排行老大官拜刑部侍郎,膝下无子。

    中年男人叫君玉骢排行老二,官拜台州按察使膝下一子名唤君扬,那中年夫人名唤叶婉秀户部员外郎叶清之女,君玉骢之妻。

    一家人之所以如此紧张,只因北唐皇帝一纸昭诰,征天下适龄儿郎入京选仙师。

    这可能使普通百姓趋之若鹜,但对这样的豪门大宅来说毫无意义,莫说那虚无缥缈的仙师修行,就是实实在在地高官厚禄也绝打动不了君家的心。

    二兄弟从君扬一出生就视若珍宝,倍加怜爱,但现在皇命难违,你君家世子难道比皇子还金贵?天下民意鼎沸,这个时候虽有千般不愿也只能顺应大势了。

    晚膳毕,下人们收拾了饭桌,君扬还不知道大伯,父母为何眉头紧锁。

    君栖鸿道捋着胡须道:“国家正是危难之际,我君家世代为官当为国效力,扬儿明日一道随我入京,放心有我照料扬儿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我北唐选取仙师多年也无一人可成,不会那么巧偏是我家扬儿,一年后自当回家,此次权当入京游玩!”

    “大叔说的极是,按理说是这个道理!可大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时候君玉骢打断了叶婉秀的话“秀儿,别说了!大哥明日扬儿就随你入京就好!”

    君栖鸿语气不善道:“二弟有什么事瞒我不成?”

    “没有,真的没有!”君玉骢瞪了一眼叶婉秀说道。

    “你别说话,婉秀你接着说!”叶婉秀两行眼泪从脸颊滚落,怜爱的看了一眼大伯身侧已经昏昏欲睡的君扬,又看了一眼君玉骢,咬下嘴唇。

    “大叔看来扬儿明日非走不可,我就不瞒你了!”

    叶婉秀又看了眼对自己暗暗摆手摇头的丈夫:“五年前,玉骢结识了一位游方仙师,在府上盘桓月余,这件事你知道吧?”

    君栖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右手端起茶碗想喝口茶,但是茶碗颤抖的叮当声让他放弃了这个举动:“继续说!”

    叶婉秀顿了顿道:“那仙师的确有些手段,虽与玉骢交好,但却不愿为我北唐效力,临走时告知我们夫妇,扬儿有修行灵根,他已知我夫妻心意,于是赠一玉给扬儿,让他贴身佩戴,保扬儿终身不能被发现修真灵根,但试金盘是无法隐瞒的!”

    话音未落,就传来一声瓷器碎落的声音,君栖鸿呆若木鸡,全身颤巍巍的站在桌前,一个丫鬟麻利的收拾了那碎落一地的茶碗碎片。“这是……这是……”君栖鸿又瘫软的坐下来,侧过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君扬,摸了摸他的头:“这么说扬儿一定会被选中?”

    “对!只要他去一定会的!”叶婉秀擦了擦眼泪,看了看君玉骢,又把目光放在君扬身上再也不肯移开。

    君玉骢没有发出任何言语,闭着眼但可以看到他眉头紧锁,胸膛快速的起伏。

    君栖鸿吃力地站了起来,两名丫鬟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他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被母亲纳入怀中熟睡的君扬道:“我辈在国难当头之际理应为国效力,身为北唐儿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尤未悔,明日扬儿随我进京!”说罢便起身回房了。

    膳厅只留下了君玉骢夫妇二人,相顾无语,叶婉秀看着怀中熟睡的君扬,而君玉骢则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直到一弯新月挂当空,君玉骢道:“送夫人,公子回房歇息。”

    “是。”两个丫鬟领命前来,“不,今晚谁也别想拆散我娘俩,我带扬儿去西厢房,台州按察使大人你自便吧。”说完起身,一个丫鬟急忙上前给君扬裹了一条绒毯,抱在怀中,另一个丫鬟扶着叶秀婉离开了膳厅,只剩下了君玉骢,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就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一直到天明。

    清晨,东边探头的朝阳除去了黑暗,婉转的鸟鸣打破了夜的宁静,西厢房门口两个人站在那里,是君家兄弟,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两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此时西厢房门打开了。

    叶婉秀拉着君扬地手,走了出来。君扬眼睛明亮,像一只冲向朝阳的小鹰:“大伯昨晚还没听你讲故事呢,就睡着了,大伯今天一定要多讲几个故事喔!”

    “好!好!大伯故事很多,给扬儿慢慢讲!”

    “太好了,大伯不知道君扬这两天病了,好难受,多亏娘亲亲手熬的药,你看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历来君扬就喜欢大伯,因为父亲太严厉。

    君扬侧头看了看父亲,发现父亲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母亲一直在擦拭着眼泪,君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他今天要跟大伯去京城,那里有很多和他一样大的小伙伴一起玩,君扬很兴奋,早就迫不及待了。

    门外有一辆马车,后面有五十名黑甲卫骑着高头大马分列两排,驶离舜华郡前君玉骢交给了君栖鸿一封书信,与他夫妇做了道别后,君扬和大伯上了马车,最后在远处化作一个小点。

    他的父母还依旧站在城门东,两个身影在烈日下一直眺望,叶婉秀的眼泪没有断过,君玉骢那紧锁的眉头也没有舒展过。

    可是君扬已经走了,他去了京城,他自己不知道他的命运被那一纸皇榜定格了,以后会怎样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