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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昔

    日暮西下,夜幕升起,黑夜遮蔽了一切。

    在一片黄沙漫卷之中,一名穿着希腊丘尼克式麻布衣袍的青年战士正双手持着长矛,步履艰辛的沿着沙丘向前行进。

    他的腰间还拴着一根麻绳,拉扯着一面装着满满行囊的经典青铜质希腊大圆盾。

    头上科林斯式头盔的面甲下面只流露出一对青年人特有的明亮双眸和嘴唇下细密的绒毛。

    他的背上还有着一柄弓箭,腰间斜跨着的青铜剑随着步伐不停的拍打在那沾染得发黄的衣袍下露出的双腿。

    身后铜盾碾在黄沙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印迹。

    在盾牌内里被紧紧包裹着的辎重重压下那蜿蜒弥漫的沙漠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又在急速吹过的旋风中被悄然抹去。

    这里是通往传说中失落征途的必经之路,即坐落在埃古普托斯(注1)大地上被当地黑色族裔称为克迈特的大沙漠。

    在这片异域的大地上被当地土著们尊称为赛特的恶神统领主宰着绿洲外的一切。

    青年眯着眼看了看天,感受着空中风力的逐渐增强,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早知如今的窘迫现状,就不应该拒绝当初侍僧所推荐的法阵。

    虽然很可能会导致晕眩无力而被欺辱,可那也比现在面临恶神的袭扰来的爽利。

    最起码应该不至于需要面对这异域恶神展现的神迹。

    一边想着他一边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席卷天地的沙尘已经扬起,黑沉沉的沙暴已经从赛特的手中抵达了凡世。

    再不抓紧时间找个背风稳固的地方躲藏,残酷的恶风之神可不会像故乡神庭中带来雨和雾的南风神诺托斯(希腊语:Νότος)一样给与人类生还的机会。

    这源自异域的残暴者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位途径祂统治区域的旅人,更何况穷困的青年还是来自异域侍奉着他神的独行者。

    尤其是他临行前还没有购买赛特最喜爱的牺牲,并对祂献上对于这片土地的敬畏。

    年轻的战士费劲的拔起陷入沙丘之中的双脚,又开始后悔之前落日时没有及时停下自己的脚步。

    最起码那里还有着干枯的胡杨和被稀疏草木牢牢抓住的土地!

    再次前行了半个小时,被恶风之神的呼吸引动的沙砾已经彻底笼罩了整片沙漠。

    而他只能用衣袍紧紧包裹住脑袋,弓着身竭力向前。

    要是地图没有错漏的话,前方就有一片凸起的山岩。

    那是这片土地上已经消逝的的某位不知名山神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点痕迹。

    感谢女神的眷顾,当青年最终抵达的时候,他瘫倒在山岩凹陷形成的庇护之中不停的念叨。

    可惜黑沉沉的天空全被恶风之神掀起的风暴所遮蔽,没有遗漏出半点星月的光辉。

    那位被他信奉膜拜的女神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这源自遥远异域土地的感恩。

    好不容易挣扎起身之后,战士拉着自己的全副家当,仔细打量起身后的山岩。

    他惊喜的发现,就在那被黄沙掩埋了过半的凹坑中,竟然有着一个简单开凿出来的洞穴!

    于是年轻的战士急忙拖拽过自己的行囊,把盾牌放在了身边。

    用麻绳紧紧将背上的包裹捆在了身后,抓着矛迅速的挖了起来。

    那原本用于盛放包裹的大圆盾此时又成为了搬运黄沙和各种沙砾的容器。

    也不知道那当初将它从展示的货架上取出,并馈赠给这位青年的老者在知道这一切之后,究竟是欣慰它的实用还是痛惜它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一番忙碌,战士总算在风暴来临之前拓展出了一个足够他生存的容身之地。

    半遮掩的山岩完美的将这个不打的洞窟从沙暴之中掩盖了起来。

    那大大的圆盾再一次被作为临时的屏障被特意的堵在了洞口。

    相信就算是遇到同样躲避风暴的胡狼和秃鹫,也只能对此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嚎。

    直到这时青年才终于松了口气,喘息着取出了身后背囊中的水袋。

    他先是大口喝了两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用手捏住了皮囊的口子。

    强忍着全身的抗议把水囊塞回了背囊,饥渴的啜吮着口中的甘甜,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突然惊醒一般,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把身后包裹的行囊解下挪到身旁。

    然后,摸索着取出几根整齐掰扯,细细捆缚在一起的干枯木材。

    就着火石,他合着一团松软的麻绒,好不容易才把这收集得来的胡杨枯木点燃。

    这半密闭的黑暗洞窟中也终于出现了一缕来之不易的火焰光辉。

    见到了火光的青年欢呼了一声,然后又拿出两根木棍,夹起之前挖掘时跑出来的两只大蝎子,就着细弱的火焰开始仔细的烤制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他今天的晚餐了吧。

    年轻的战士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随着洞口剐蹭而来的气流开始欢快的跳起了舞。

    那被火光照映而出的背影开始随着他的思绪被拉扯得越来越长。

    这个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战士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远离自己那安逸温暖的故乡?

    又最终遭遇了什么沦落成如今这挣扎在异域的漂泊求生之人?

    这一切总是那么玄奇,却又让人忍不住回忆。

    强忍着蝎子传来的古怪味道,我们的战士蜷缩着身子又一次陷入了往昔。

    那是在伟大波塞冬统治的地中海上,一个被居民们命名为勒罗斯的小岛上。

    一对无忧无虑只想成为大英雄的少年少女,和一个古怪刻板严厉而且沉默的老头。

    一切都那么的平凡而又普通,和所有故事中所说的好像都有些不太一样。

    毕竟他们当时从来没有遇到过来自伟大神邸的青睐,也没有得到过突如其来的考验。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仿佛没有丝毫的波澜。

    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艾克瑞特一如往常的再一次缠上了那名为塔里斯的男子。

    他祈求着得到象征真正男子汉的“试炼”和“考验”!

    一旁捧着面包和奶酪的少女却习惯性的开始了各种嘲讽。

    如同所有有着姐弟的家庭一样,尚且年幼的弟弟在少时永远不是自家姐姐的对手。

    无论言语还是肉体。

    不过好在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他总是会得到来自长辈的支持。

    于是塔里斯一如既往的出手摁着头镇压下了姐姐的意犹未尽的讥讽。

    然后无奈的从腰间取出一柄半开刃的短匕。

    这是多么漂亮的的事物啊!

    就如同所有人童年中最为珍爱的玩具一样,带着真正的金属的光芒。

    在阳光下散发着青铜所特有的暗金。

    艾克瑞特翻过来又翻过去,还不停的在手中比划着,首持利刃的他仿佛已经真正成为了憧憬中的大英雄。

    可惜当时的少年还太过稚嫩,不懂得分享和呵护他人,于是理所当然的忽视了身边自家姐姐那愤怒嫉恨的双眼。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叔叔塔里斯源自斯巴达的传统观念中,女人只是生育繁衍的工具。

    即使再疼爱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承继来自先祖和家族的荣光。

    当然一个如今孤身带着两个孩子的斯巴达人,现在也谈不上家族不家族。

    所以艾克瑞特两姐弟从来都没听塔里斯说起过他们的姓氏,现在想来塔里斯当年应该是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

    对于他和姐姐菲丽斯忒而言,那些塔里斯偶尔会提及描述的故事更加引人遐想。

    尤其是其中的诸神之子们,那些伟岸强大的半神英雄们,凭借着父系或者母系血脉带来的力量或以智慧或以神力。

    他们尊崇着伟大诸神的旨意,在混沌不明的土地上披荆斩棘,开拓城邦,建立文明,或者四处游历斩妖降魔,消灾解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