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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过日子

    书信送出去之后,李苪闲来无事便一直猫在书房里练练书法,他的字迹清秀,宛如纤纤小女子,一笔一划却棱角分明犀利,有种可敌万遒的坚韧。下笔稳重,手腕转动的幅度很小,也许正如同他的性格一般,绝不歪曲,看起来非常的舒服。

    罗老县丞也曾邀请耿捕头一起过来欣赏了两下子,两眼放出精湛的光芒,啧啧称奇,摇头的自愧不如。

    李苪客套的也邀请罗老县丞露了一番好手,罗老县丞下笔如有神,一笔一划行云流水般的顺畅,鼓掌叫好可以称为‘飘逸’,神秘点来讲就是‘看不透’,粗暴点来说简直‘不像话’。

    李二点头说道,略显凝重:“不错!”

    届时,一番哄堂大笑。

    自此以后,众人识趣的把书房留给了李苪,他一人独处书房,几乎将书房里的书籍都翻了个遍。书中记载了很多东西,即使不是天文地理之类的书籍,但也是有益于身心的雅致,更有一些光怪陆离的荒诞字文令他无法舍弃,每每细细品读,废寝至深夜黎明。

    李父被贬济县县令之时,从府中也带过来了大量的书籍,李苪看书写字的好习惯也正是受到了李父的熏陶,渐而久之的养成了。

    闲情雅致的生活又过去五六天,天气转冷,气温再一次下降,即便是火红的太阳高挂天穹,也要穿着棉袄的圆领跑衫,在大街上走几圈也才只是暖和罢了。

    即将进入冬季,每家每户的百姓开始准备过冬的藏食,以及御寒的用具。富豪贵族之家会捣碎了花椒和上泥来涂满墙壁,家中到处都燃烧起小火炉,挂起了一重又一重的防寒帘幕,在这样暖和的环境中安逸自得。

    平常百姓家中就没有这么奢侈的享受,大多购置过冬所需的棉袄以驱寒冷,若是深冬以后实在是冷的受不了,就会勉强的燃烧木炭,不过那时候的木炭价格惊人,所以在即将入冬的时候就要准备以供木炭燃烧的木柴。

    若是忍饥挨饿的穷苦百姓,也只能居于偏隅之所,蜷缩身子以此来减少自身热量的散发,他们更多的则是向老天祈祷,愿今年的冬天迟些时候到来,早些时候过去。

    冬天可是会死人了,当然了,李苪是体会不到的。

    衙门里按照俸制规规矩矩的置办好过冬所需的用品,罗老县丞也吩咐下来了,各级官员要注意御寒,衙役们也要保重身体。

    即将入冬了,耿捕头这时候找上了李苪,总算是给他找了点事情做,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尽量事事亲力亲为,不让李苪上一丝手,但是事情太多,而且有些事耿捕头显得力不从心,所以不得不交给了李苪来处置,李苪点头同意了,欣然前往。

    耿捕头让李苪所帮忙的一事,是稽查囚狱。

    明年是朝廷统一秋后处决重大死刑犯的年头,所以行刑的最后时限是明年开春,将处决的死刑犯呈书发往刑部复审,等上面再做决定。不过虽然是明年开春,但是借此机会,让李苪也上上手,确保万无一失,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因而人命关天,所以李苪丝毫不敢怠慢,带着李二,以及耿捕头特派的张予就直接赶往了济县大牢,罗老县丞也首肯了此事。

    重大的死刑犯一般分为两种情况处决,一是斩立决,其二则是秋后处决。斩立决的过程比较复杂,从定罪到上呈文书审核,再打回各地重审,以及再次发往刑部、三司复审,最后行刑,这段过程最短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同样都是人命,所以秋后处决的情况也是较为繁琐,不过相对而言有个缓刑的时间段。

    济县是一个不大的西北县城,多少年才出了这么一个‘杀人狂魔’,屠戮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以及随从,被捕下狱,他是上任县令大人拘捕的,被刺史大人点名处决,直至李大人上任,一直拖延至今,多次核查无误,罗老县丞下令明年开春上报州衙交由刑部定夺。

    李苪前后仔细翻阅了此案的卷宗,无非还是有人在背后推磨,不过证据确凿也不容他人抵赖。

    他面对卷宗束手无策,挥了挥手,同耿捕头说了声,无声的宣判了死亡。

    十月二十三日,霜降,口呼热气袅袅升起。

    霜降是秋季与冬季的过度,此日以后,草木色黄而摇摇落也。寒气肃凛,虫皆垂头而不食,入冬眠。

    早晨起来天气干燥,地面上直接凝华形成了大面积细小的冰晶,到处都是莹莹耀眼,脚踏在上面,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就像一个小姑娘在嬉笑一般。

    李苪明显感觉到了寒冷,霜降过后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凛凛寒风猛烈的撞击在木窗之上,低声的朝着大地嘶吼,从墙缝中渗入,让房间里温度骤降。

    李苪的身子骨还算顽强,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实际上从未落下任何病根,再加上从小就有珍稀食材供养着,所以底子很厚。

    即便如此,从未出现的水土不适终于在南北气温的差异上爆发了,受冻伤风了,既不咳嗽,喉咙也不痛,只是头脑较热。

    厨房里准备了姜汤,各种驱寒的食物、用具全都搬到了李苪的房间里,按照李二的交代,一大碗新鲜的鱼汤也端到了李苪面前。

    李苪皱着眉,把耿捕头叫到了房间里,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一番,好说歹说的这才使房间恢复了原状。

    他的底子还真厚,不过只是受冻罢了,在衙门里休息了两天左右的时间,病情已然好转,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了,不过更多的则是眉头紧皱。

    李二问他为何如此闷闷不乐,李苪低声道,面色渐显凝重。

    “降霜之后不过三天的时间里,温度一降再降,这年的冬季似乎要比前些年头来的早,持续的时间也会更长。”

    “唉,少爷,这个我们就不用操心了,这儿是甘州,隶属陇右,并不是在江南,实属正常。”

    李二呵呵一笑,替李苪打消了一点念头。

    “江南...”

    他有点怀念水乡了,自从进入了陇右,所见到的除了山还是山。

    “也许吧!”

    李苪抬头眺望,面色稍有缓和。

    后天傍晚,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如此凄美的雪景,如此妩媚的月色,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残雪化蝶入梦飞,夜尽天明几时回。

    垂拱三年,十月三十日,济县的第一场雪半推半就中,如黄花闺女出阁一般,扭捏的飘落,仿佛九天玄女下凡。

    李苪矗立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白色的纯洁,宛如冰洁玉手的指尖碰触他的心脏,天地彻底寂静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看见了九天玄女,或者说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