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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海汐涨,收锚起航。

    滩上堆砌的贝壳、碎石受过夜的洗礼,在暖阳的煦意下显得耀耀而昭。

    “好舒服呀!”微风轻拂着卡蒂,遥遥而沉,碎花霰霰,人生起落,风姿无蹁。她咿咿呀呀地哼起小调,臂若柳曳,手若拈花。脸上粉嫩漪出神光,与猫眼碧珠交映。

    人群欢愉,旌阳照天,大号唱片机的喇叭传出悠悠情韵,她拉住浩淼的手,眼睫若月牙弯弯,皎洁地底望到浩淼的心。他描绘悸动的翩姿,手环绕圈,前后张张,恰恰,恰恰。

    他迷住了,眼里无不是你的笑颜,鼻腔满是那单弱似无的浅香,身形交触,一下下挞在少年的心房上,余萦积薪。

    天有不测风云,黑云起幕,顷刻便垄压头上,叫人心有戚戚然。

    先是毛毛雨,很快就倒泼,密沂非常,喘不过气来。热闹的烟火被浇灭了,大家紧张地躲在屋檐下,看船在瀚海浩波上斗浪。

    艾克眯着眼,掌舵的手也微微痉挛,不会吧。他瞅着远天的一廓水龙卷愈旋愈大,滔天之盛。他不禁裂开嘴,放声狂笑,双手握紧,“左舵打满,全帆!”。

    船前风来,甲板上的乘客们都能督见那一廓难以直视的伟物,卡蒂双眼瞪得大大的,胸口被风吹得凉抑,不由地篡紧浩淼的手,暖暖的,能让她稍稍心安。

    凛风中艾克的喊声显得不那么真切,“准备受創!”

    十指相扣,浩淼对她轻声说:“等着我。”

    近在咫尺的飓风,撕裂了甲板,带起的水瀑掀翻了一切。

    “我?还活着…”卡蒂猛地呕出一团酸水,只觉天地一片朦胧。

    “好像是这样。”她喃喃自语,低眉杵着。身上碎花坎肩内衬早已狼藉不堪,紧身骑士裤也东破西漏。海风的凉意,春日的暖意交织着,随汐潮轻抚在白洁双足上,雍起一簇白沫。

    调息半晌,赖着温沙床,这舒服的要让人卸了尘俗,永生永世仰望着蔚远的海空。提不起气力。索性就尽享风暴后的安宁。好久没如此松快过了,在堡中忍屈受欺,在剑场砥砺武艺,满加里激战,血与罪祭典,还有…

    不知怎么,那个两眼弯弯略带痞意的温柔笑脸就现了出来。一股惊意窜到脑顶。

    “浩淼…”少女不由吐出口凉气,这一倏忽,水龙卷的张狂肆虐把她带回了现实。鸡皮疙瘩冒了一篇。缓缓坐直了,没一处不唤着疲倦。才发觉情况要糟得多,怕是肋骨断去了几根…自己尚且好运冲上陆岸,那个笨蛋不会溺水被海兽吃掉了吧。还是被洋流送去更远的岛屿呢?又或者。

    他也在这个岛。这个念头一起,心里就燃起了一把火。腰背一通劲,少女就作势起身,五脏便翻江倒海,双腿颤不止,又是呕出几口腥秽。擦了擦嘴,挣扎着拖着倚到树荫下,两眼泛着泪。倒也不是为眼下处境伤心,只是想到众人心知肚明的事两人却心照不宣…好像维持着某种神秘的平衡。

    她要打破这天秤。

    洋流载着木板,板上趴着人。浩淼实在没力再让自己心意快点到达了——他看到了另一座大陆,延展着的看不到边的海岸。又飘了不知多久,听见有人声夹着风在喧:“哎哎,颜小子,你看那个板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人。”这话音听着耳熟,让少年想起遥想起家里那圆木桌,铺着白布,一只素烛静静挑起整屋的亮……母亲端上两拳大的肉粽,海蛎煎,焖胡萝卜,芹菜肉,水豆芽,红烧肉,香菜和候提在旁边候着进入饼皮的怀里,言说着厂里风月趣事。

    原来这里就是父母魂牵梦绕的故乡。

    望穿驰平海床的平静与汹涌,抵达希望的彼岸。他回头望着苍青横流的波浪。

    卡蒂,等着我。

    “原来野山这么难走的么…”卡蒂手持着磨得锐利的石块,四肢缠着蕉叶编的护绑,开山而上。即便缠了好几圈,繁枝总能给途径者留下拓路的勋章。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山顶存在着幽深的呼唤,吸引着。再者,若他真在岛上,登顶一览无余。想法的美好往往衬得现实的残忍。九牛一虎之力,山顶平野,只匀下碎石几许,墨云游空,夕光将尽,大抵是精疲力尽,大抵是期望落空,大抵是思念,卡蒂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沉沉睡去。

    天地微曦,眼睑透亮,隐绰人影。

    “谁!?”卡蒂下意识从腰间拔剑,只是剑不在,人也不对。

    身上布衣抖落,光影勾勒出欢喜的轮廓,卡蒂鼻子一酸,拥到浩淼怀里,泪花碎碎。

    “你怎么才来呀!”这一抹哽咽鼻腔的娇柔,让人心疼极了。

    浩淼不响,默默掏出吃食给她,爱怜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替她疏鬓揭发,擦去泪疤。

    正东远山,一抹东方红。巍巍然。棱照射出十彩波澜,绘出两人的底色。

    浩淼轻轻揽着她,卡蒂实实地靠着他。

    “沿那太阳升起的方向不过三十海里,就是西西佛里了。”

    “嗯。”

    “原来书载史记,口口相传也有迹可寻。”

    “嗯。”

    “你不是一直想访乡归里嘛。到时候我们就专门在这里经交口岸,东西往来,畅通无阻。啊,为防这样的海难,还要在各个岛屿设置巡视舰。哈,到时我开船,你管人,我们可凭此航游遍海景古胜。对了,是不是要给这样的舰队起个名字?”

    “嗯...”

    “起什么名字好呢?”卡蒂转过身来,朝阳洒落在脸上,粉嫩点在浩淼唇上,氤氲出庆红情蜜。

    晨光剪影出青春活力,少年眼神情迷,在猫眼碧珠帘里,映出东山烟屿,天水奇瑰,他着迷,两人交融在一起。

    原来航行期望的远方,是归宿的故乡。

    这列望屿的舰队驶向的景邑,有了你才有了意义。

    于是,少年对少女喃喃耳语:“这舰队,就叫望屿...”

    望着屿,也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