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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梦境

    陆可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就在刚刚,他还在赤日炎炎海面上驾驶着自己的渔船。暗黑沉重的乌云就突然出现在海平面之上。乌云越来越低,范围越来越大,翻滚着划过自己的头顶,瞬间就把海面笼罩在黑色阴影之中。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乌云,海面从波澜不兴转化成了波涛汹涌的浪头。海浪一次又一次狠狠的向渔船拍过来。已经沉到海底的拖网拖曳着粗大的钢缆,在巨大的洋流地搅动下,试图将渔船带入墨绿色的海底。

    操船的胖子已经把缆绳柴油机的功率开到了最大,嘶吼的发动机让钢缆和巨浪取得了一个短暂的平衡。紧绷的钢缆过去是巨大的渔获的标志,可是今天却成了要命的武器。

    冒着瓢泼大雨,陆可拿着巨大的动力钳步履蹒跚的一步步爬向船尾的钢缆连接处,剪断钢缆成了他们唯一能够逃出生天的希望。

    就在眼看要成功的时候,他被卷入了一股凭空产生的龙吸水中,在高速旋转的海水包裹下,直愣愣的向乌云飞去。而他在腾空的那一刻,被甩手而出的动力钳狠狠的砸到自己身上,昏死过去。

    陆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一个工厂里,难道受伤昏迷后再次醒来不应该是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房么?

    他试了试,自己连转动脖子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我这是在哪里?还是只是在梦中?陆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一个梦境,还只是我的幻觉?想着想着,陆可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如果这时候陆可能够站起身来,他就能看见,在这个像是工厂厂房一般空阔的房间内,数以百计正在昏睡的男男女女被一个一个随意的堆在一起,横七竖八地像是拖网洒在甲板的鱼一样,塞满了整个空间。

    如果这时候陆可能够飞起来,他就能看见,其实自己早已不是在破涛汹涌地海面之上。他现在所在巨大的工厂仅仅是一个小型的圆形挂囊,装载在一艘巨大的黑色三叶虫般的飞船腹部,伴随着飞船贴在无尽的宇宙虚空滑行。

    不久,三叶虫到了自己旅程的终点。

    它轻巧的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折叠变向,一头扎向那颗巨大的红色星球,轻巧的切入星球的大气层。

    不像我们传统飞行器在进入大气层时总会发出剧烈的燃烧和火光。三叶虫飞船就像是一柄烧红的刀子,丝滑地沿着裂开的黄油切了下去,迅速、安静而无声。

    迅速改变的星球尺寸和天际线这才让人直管的感受到了这艘飞船极高的速度。眼看着即将要撞击到巨大的红色山脉,三叶虫腹部的几道明亮的白色光束让飞船从下降的状态急遽减慢。即使这样,最终还是重重的砸落在山脉旁一块相对平整的土地上。待被吹起的漫天尘土缓缓落下之后,三叶虫像是一块五彩斑斓图案上一块难看的黑色补丁,静静地趴在山脉的阴影之中。

    同时,三叶虫的腹部伸出了几十条粗细不一的黑色管道,缓缓的扎进山体,张牙舞爪的将半个山峰拥抱在自己怀里。

    待管道伸缩到位后,几条黑色的触手从陆可所在区域的天花板上解锁,一边向下伸展,一边滴落这黄褐色的溶液。黑色触手粗糙的将这里一具具身体拨向甲板边缘的几个洞口,犹如我们用扫帚把蟑螂的尸体扫进卫生间的下水道地漏一样。

    触手撩到陆可的时候,他又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清醒的眼睁睁地看着触手从自己的腿上划过。推动着自己以一个脑袋朝下的姿势,滑过了五十多米的距离,砸在了黑洞的旁边的墙壁上。黑色的墙壁看起来柔柔软软,可是真正碰上去却比冬季冰雪中的钢铁还要坚硬。

    不知道是鼻子还是额头撞破了,陆可只感觉到一股热热的血顺着自己的脸往下流。还没有等他从突如其来的疼痛中反应过来,后面的一具具身体又不断地滑过来,有的直接冲进了洞里,有的像保龄球一样碰到墙壁后又反弹撞到自己,几具身体碰撞着,纠缠着,一同向黑洞中落下去。

    黑洞有点像水上乐园里的冲浪滑梯,让每一个人都倾斜着向下滑落,直到堵车一样撞在前面几具身体才停了下来。然后又像是屠宰车间里被宰杀后挂在传送带上的白皮猪,横七竖八的颤巍巍晃悠悠地缓缓向前行进。

    虽然这时候运动还不受控制,但是陆可感觉自己身体的触觉已经回来了。

    不知是谁的脚搭在陆可的脸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红白色的运动鞋遮住了自己地全部视线,任由自己地血一滴滴的滴在黑色的管道的传送带上。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想象到会有一个美妙的结局在等着他们。

    陆可就像是在梦魇中一般,在意识的海洋中使劲的挣扎。

    一段时间他恍惚以为自己都已站起来了,还在大声的呼救,可是在脑海中却没有听到自己发出的一丝一毫的声音。等再回来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是丝毫不能动弹地静静的躺着前进。

    破除梦魇的唯一方法就是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一个小小的点上,陆可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在那个公众号看到过破除鬼压床的十大要诀。

    于是他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启动自己的右手上面。抬手,抬起来,似乎那种熟悉的糊弄自己的感觉又回来了。既然能抬起来,不妨狠狠的扇自己一个耳光,我就能醒来了呢。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反正都是长期麻木肢体带来的精神错觉。

    抬起手来,狠狠的朝自己的脸上扇去。

    好痛啊。怎么这都清醒不过来?

    嗯,我怎么能听到响亮的声音?

    似乎好像手也触摸到了温热的液体和我的脸。怎么感觉脸上更痛了?

    毫无预警,陆可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意识中努力忽然变成了现实。顾不得长期不动带来的肢体麻木感,他顺手就抓住了自己脸上的脚踝,还没有等到推开,传送履带上突然打开的洞口把他和周边的几个人又漏了下去。

    这次是笔直的下落,陆可很清楚。因为他还没有还得及蜷缩起来,做出一个预防性的姿势,后背就已经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痛~~幸亏老子三十岁不到,这要是但凡有点年纪,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闷痛让陆可久久不能动弹。

    也就在时候,感觉到交错的肢体开始乱动,陆可发现似乎周边的这几个人也都醒了。

    “糟糕!”陆可第一时间想护住自己的脸,谁知道对面的人下意识反应比自己的双手快得多。伴随着不同口音的不明意义的声音,一双脚重重的踹在陆可的脸上。几个刚刚清醒的人挥舞着手,踢蹬着地板滑向墙壁。

    “谁?”

    “为什么!”

    “在哪里?”

    “啊~~~~”

    各种混乱的声音和动作交织,陆可清醒的认识到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连滚带爬的来到一个墙角处,伸出双手,做出了无害但是防御的姿态。

    听着听着,陆可从习惯成自然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对面是一个瘦高的黑人小伙,但是自己耳朵却听着他讲着一连串纯正熟练的汉语。几个人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望向彼此的眼光中都充满了疑惑和戒备。

    “我不知道这是梦中还是醒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趁着第一批吵闹声刚过,几个人陷入到沉默的短暂空隙,陆可说话了。

    陆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干点什么都得快,也许下一秒自己这些人都会被像猪一样宰了,然后挂在铁钩子上用工业化履带再送出去。又或者会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发出一点奇怪的指令和游戏,而自己就躲在现有的人群中观察和享受。

    二十年的海上生涯告诉他自己,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如何都要干点什么,就像是面对暴风雨的轮船水手一样,只要你干点什么,无论你干点生么,都会减轻你对风暴的恐惧。

    “我,”陆可手指着自己,用中文讲。

    “我名字是陆可,在海上遇见了很大的风暴落海昏迷,醒来就在这里了。”

    说完,他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大家都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由于有第一个人做出正确的示范,大家的恐慌减轻了不少,开始有人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也有人试图发言。

    “我现在用的是汉语。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汉语。”说完一瞬间,陆可马上从对面黑人小伙的脸上看到了自己预期的表情。

    “XX的汉语。”旁边的黑人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还能跳起来。

    “我XX的就从来没听过,也从来没有XXX的用过,为什么我XX的听得懂你说的XX的汉语。”看着陆可不善的眼神和强壮的身体,穿着粉色睡衣,搂着半截小腿的干瘦黑人小伙也有点怯,往后咧了咧。

    “真实XX的可笑,难道我现在也满口都是XX的汉语?”小伙的像是在混乱的城市街区中长大的,一头脏辫摇晃着,说的每一句话里面都充斥着大量的脏话。

    陆可倚着墙向上站了起来,慢慢地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在这种情况下立威很重要,这个小伙的表现和身体是一个很好的猴子。

    “我听到的都是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