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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流亡岁月

    这似乎是什么困难的问题,那少年竟然是被问到了,他于是放开了他的下巴,仰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好像在问自己我到底是谁。

    这有些让浅暝无奈的,因为他觉得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真的被问住了,可是又担心这家伙是在骗他,说不定接下来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说起来,我还没有名字呢!”他想了半晌,说了这么一句话。

    浅暝有些无奈,不过觉得也不会有人这么的不正常,于是他继续的保持冷静地模样看着他。

    那少年低头,就看见他还是这么一张像是死了人一般的脸,于是再次的捏着他的下巴道:“你说你这小孩,这么好的天,怎么阴着一张脸,来,给哥哥笑一个!”

    浅暝被他捏着脸,被迫看着他那一张居高临下的脸。

    那时候,他笑的灿烂,像是树上灼眼的桃花,又像是地上被照的亮眼的雪,又或者都不是,而是比那日光都要绚烂的感觉。

    浅暝看着他,无奈的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

    那少年一看,满意的笑了一声,放开了他的脸,侧头看着他道:“这不是挺好吗?笑的多可爱。”

    那时候,浅暝的心里是一阵的无语,而且是不能够表达到脸上。

    那少年莫名其妙的就拉着他往那边走去。

    他的手带着一种暖意,可是明明的浅暝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法力是偏于阴冷的,有些像是九幽那些魔族的那种感觉,可是又不一样。

    这让浅暝觉得有很大的反差。

    不过那少年拉了他几步,发现似乎有些吃力,一转身看,才想起他一条腿瘸着,他之前走路都是拖着走的。

    于是,那少年就转身走了过来,将他抱了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里是莫名其妙的。

    感觉很奇怪。

    当然,他也不否认,这少年抱着他确实让他觉得莫名的温暖。

    他想着,或许是被追杀的多了吧,难得有一个人跟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虽然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少年抱着他一边走着,他觉得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流动。

    不是妖气,好像……也不是仙气,他没有见过那种气息,不知道是什么,就是觉得没有恶意。

    而等到那少年抱着他走到那一棵桃花树前的时候,少年手一松,他下意识的扶住桃花树落地。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去。

    他发现,自己那一只瘸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痊愈了。

    不过想了片刻他大概就明白了,八成是方才那少年抱着他的时候那一股莫名而来的气流吧。

    “小子,还扶着树?难不成我方才花了那么多的法力你还没有好吗?”那少年显然十分的自信。

    当然,他说的也确实是对的。

    浅暝动了动腿,似乎确实没有事了。

    想了想,他伸手朝着那少年拱手致谢道:“多谢恩公,不知道恩公大名,来日必当答谢!”

    说完,他又不由得皱了眉头,他忽然想起来方才那少年似乎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可能八成是没有名字的。

    那少年却表现的像是被问住的样子,仰头看着天,做思索状。

    浅暝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思索自己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浅暝心道这少年还真的有名字的吗?

    而后就听到那少年嘴里说着什么“油……油……”

    浅暝只看着不说话,心里想着,什么油油油的,都乱七八糟的哪里跟哪里呢?

    不过浅暝想着这少年说起来也是他的“恩公”,于是就站在那里等着他想起来。

    原本以为按照他的这种想法,恐怕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没成想到,他还真的油了半天想到了。

    浅暝忽而见他眼中光芒大放,道:“尤簌。”

    想了片刻,浅暝问他尤簌是哪个尤簌,他也解释了一通。

    半晌,浅暝看着那一树桃花,问道:“尤簌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意味吗?”

    那少年被这么一问,倒是心情大好,这一次他顺当的展开了扇子,道:“就是犹如落花一般,扑簌簌的落下的意思吧!”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心情比刚才更加的好了。

    浅暝站在那里,没有再接话。

    他暗暗垂下了头,不多时又抬起了头,仰头看着那一树热烈的似乎要烧起来的桃花。

    那少年转头,看了看他,而后道:“你这小子怎么又伤心了呢?想不明白你这样小小的年纪,有什么伤心的事情?”

    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

    那可就多了去了。

    浅暝从来都没有和别人诉说伤心事的嗜好,更何况如今他一直小心的行走在这北冥,从来都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因此,就更加的不愿意轻易向别人说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他转头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出来:“我的家人全都死了。”

    而说完之后,他没有出现什么说错口的惊慌,而是觉得释放了一些。

    尤簌站在那里,原本笑得灼灼如桃花的脸顿时也有些阴郁了。

    他伸出一只胳膊,按在了他的头上,显然是手法不太娴熟,他本想要揉揉他的头给他些安慰的,可是那手法十分的生硬,不过浅暝还是在其中感受到了他的安慰。

    一直以来,他并不是一个希望通过诉苦得到什么安慰的人,只不过,突然地,他就想要说出来了。

    不过转而,他就将心事又重新按了下去,就像是将一个漂浮起来的吧包裹重新按到海底一般。

    “你要报仇?”尽管他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了,可是那少年还是问了出来。

    他没有回答,虽然他确实要报仇,但是报仇是他的自己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愿意对别人说,也从来都不奢求让别人来帮助他的。

    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

    尤簌的语气不再像是当初的时候那样的调侃,有些像是在看热闹的感觉。

    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他只要说一句他要报仇的话,他就跟他去帮他报仇。

    北冥之地的寒风一向冷,那风从远处吹来,穿过了他的脸颊,一阵冰冷袭来。

    可是他确实觉得这少年的话是真的,尽管他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想多,不要空想。

    没等到他说话,当然,他也没有打算说话。

    只听到那尤簌接着道:“要报仇的话我跟你去呗?到时候一万个妖精我都能够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他不是在炫耀他的水平,而是在告诉浅暝他很厉害,一定能够帮助他报仇的。

    当然,这也是浅暝的理解。

    说着,尤簌又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尤簌很高,虽然一身的少年气,可是身体已经算是一个成年人的了,而他大概才像是凡间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的身体,整整比尤簌低了半个头。

    于是因为身高差,尤簌揽着他的时候,他几乎都快悬空了,只是一直踮着脚,站在那里,而且尤簌也那么的神经大条,似乎也没有发现。

    他的笑犹如秋日清凉的日光一般,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照进他的心中。

    多年以后,浅暝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了,不是他不在意他,而是,他真的是记不起来了,似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淡到最后的时候甚至于就想不起来了。

    只不过他们的事情他都还记得,这让浅暝曾经一度疑惑不解过。

    但是那真的是真的,似乎从某一个他不在意的时间点开始,他渐渐地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那可能是一个拯救了他后半生的一个少年,浅暝问他是什么人,他抓头抓了半天,似乎也想不明白,又或者是想不起来了,因为浅暝有时候总觉得这少年可能是失忆过。

    反正他至今也不知道那少年到底叫什么。

    虽然不知道尤簌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后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面,也几乎都没有再受过伤了,就算是他隐藏的妖气被一些法力身后的妖怪们发现了,他们要打他的注意,可是也没有一次成功过。

    有时候尤簌动手的保护他的时候,他曾经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尤簌的法力,他出手的时候法力是红色的,火红色的。

    而浅暝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到过有什么人是红色的法力,就算是太阳神也都仅仅也是用的白色的仙气。

    他也问过尤簌,不过尤簌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记不得了,这个当然也是没有希望。

    那个时候她为了躲避外面的敌人,一直走到了北冥的深处,他和尤簌遇到的地方也就是在北冥深处。

    因此,尤簌就带着他从北冥深处往外面走。

    越往外走,妖怪越来越多,然而有尤簌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妖怪都没有接近过他。

    尤簌打完之后就用他方才打架时候用的招数来教他。

    虽然刚开始的看的时候确实有够眼花缭乱的,可是渐渐地把握到要领了之后,似乎十分的有用。

    到了麒麟宫的时候,一片断壁残垣,他又长高了半头,所以也就比尤簌矮了半头。

    那时候,他坐在麒麟宫的台阶上,看着周遭破败的一切,站在那里,觉得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尤簌那个时候似乎难得的安静,就坐在他的旁边,时不时拿出自己抢来的他没有吃过的东西问他吃不吃。

    有时候,一些东西永远都改变不了了。

    可是就在你以为改变不了的时候,总是会有新的珍贵的东西在朝着你走来去陪你度过将来的岁月。

    那时候,三界大乱,麒麟宫里面忠诚的大臣们也都逃往别处了。

    然而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坐在麒麟宫的台阶上阴着一张脸。

    后来尤簌忽然拍着他的肩膀道:“既然这是你家,那就先收拾收拾吧,现在虽然破,可是收拾好了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于是他就鬼使神差的被尤簌带着开始收拾麒麟宫。

    等到麒麟宫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尤簌忽然的消失了。

    消失的十分的突然,就好像他站在那里,藏进了空气中一般。

    他明明觉得他在不久之前还在这里帮他收拾东西,可是一转眼,他再也没有出现了。

    后来又过了十几天,浅暝才觉得尤簌或许是真的消失了吧。

    而后二十几天,他想着可能他有什么急事,可能不久之后就回来了。

    再到后来,一年之后,他已经没有等来他。

    但是,邪灵死了,于是三界开始太平,他的那些中心的大臣们回来了。

    他毋庸置疑的成为了新王。

    当坐在王位上的时候,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想起了他的兄弟姐妹,也想起了他。

    他这一身的修为,全都是他教诲的结果。

    而这偌大的麒麟宫,也是他帮他整理的。

    而后,过了一千年,依旧不见他的踪迹。

    他想要去找他过。

    可是围着三界走了一遭,发现无处可寻。

    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

    行走在偌大的三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处处都可能见到他,有似乎处处都不可能遇见他。

    也许这一生,他都见不到他了。

    到了后来,他才渐渐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那约莫也是万年之后了。

    又一年,他到北冥深处去寻找药材,一路飞过去,忽然见到那日光之下,白雪之上,有一棵桃树立在那里。

    他朝着那里飞去,然而却发现树上空无一人。

    那时候他才觉得,约莫,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那个人了。

    几万年,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修为稍微好一点的妖怪都能够欺负的浅暝了,他过得很好,麒麟族作为四大妖族也没有因为落魄而被别的妖族踩在脚下,而是重新稳稳当当的位居四大妖族之列。

    他没有再别人欺负过,但是,每每朝北望着北冥之地,就会想起有那么一个少年,明媚如桃花,站在雪中,朝着他笑着。

    终究,他还是没有学会时常的笑,可是他总是会想起他的笑容来。

    那应该是他在那一段逃亡的岁月里最温暖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