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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行骗往事

    餐桌上,5个人闲聊,话题又一次转到了他们的共同经历和话题——唐婉芝的案子。

    沈金栋唏嘘感慨:“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被家庭暴力毁掉了。我真的无法理解,妻子孩子都是要用来疼爱的,这男人怎么就能忍心下得去手?”

    邱允实耸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世界上最不乏异类,在我看来,能对女人动手的男人都是异类。对了,我记得去年任律也曾接手过一个家庭暴力的案子。对吧?”

    任轩昂嘴角抽+动,去年的那起案件可是让他一度上了头条热搜,差点让他以为遭遇了职业滑铁卢,就此断送律师生涯了。

    “是啊,我给一个家暴丈夫做蓄意杀人的无罪辩护,最终这个丈夫被当庭释放。”任轩昂带着几分自嘲的口吻说。

    沈妙媛不敢置信地看着任轩昂,“去年我还没回松江,不知道这事儿。任律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吧?你是不可能站队家暴丈夫的,对吧?”

    “内情就是丈夫常年虐+待妻子,妻子因此患上了抑郁症,从22楼一跃而下。因为现场的证据和邻居的口供,警方认为是丈夫虐+待妻子时把妻子推下楼,我作为丈夫的辩护律师,找到了妻子患有抑郁症的证据,又证实了妻子系跳楼自杀。后来网上对我口诛笔伐,说我助纣为虐,让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渣男重新回归社会,继续为祸人间。还有记者对我围追堵截,问我帮凶手脱罪感觉如何。在人们眼中,丈夫虽然不是直接把妻子推下楼的凶手,但他的家庭暴力就是一双无形的手,把妻子推向死亡,他是间接凶手,是民众心目中的罪人。”

    沈金栋叹息着说:“没错,当时我也在网上关注这件事了,要不是任律当着记者直播的镜头下说出了那番精辟又有哲理的话,搞不好一位好律师就真的要被网络暴力给活活葬送了。”

    “什么话?”沈妙媛好奇地问。

    沈金栋夸张地赞叹,“简直是至理名言啊,不过具体怎么说来着,我给忘了。既然任律本人在这,还是让他再给咱们讲一边吧。”

    任轩昂本想拒绝,但一抬头,其余4人全都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自己这时候拒绝太过扫兴,尤其是邱允实,任轩昂与邱允实对视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坐在福利院门口台阶上的楚楚可怜的小男孩,这一刻,他突然不愿看到邱允实失望的神情。

    “我以及法律意义上所谓的蓄意杀人是一下子把人从楼上推下去,你们所谓的杀人是一点一点把人从楼上推下去。楼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妻子在缓慢坠落的过程中,楼体上每一扇窗户都可以是她的逃生阶梯,只要抓住便可获救,但她没有。我的遗憾仅限于此。”任轩昂尽量以平实的语气复述当时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沈妙媛忍不住鼓掌,像是个见到偶像的小粉丝,“说得太好啦,我要去网上找那段采访的视频!”

    任轩昂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而面对身旁的邱允实,意味深长地说:“自救是人的本能,也是一种责任义务。当初那位可怜的妻子在患病前便丧失了这种本能,拒绝和放弃这种责任和义务,她跟唐婉芝一样,等同于协助施暴者,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邱允实眨巴眨巴大眼睛,假装没听懂任轩昂这番话中单独传递给他的深意,呆呆地附和:“说得对,人得自救。”

    周日清晨,任轩昂在卧室的穿衣镜前整理仪容,门口传来邱允实的窃笑。

    “不过是陪我去看心理咨询师而已,用得着穿得这么讲究吗?昨天可没见你这么上心捯饬自己。莫非,俞检今天也会去?”

    任轩昂对邱允实视而不见,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准时收拾妥当,站在大门口等待邱允实一起出门。

    邱允实一身休闲运动装,发型有些乱,一张酷似奔丧的苦瓜脸,垂着肩膀迈着无力的步子,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有气无力地说:“走吧,每周一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就是心理咨询嘛,有那么夸张?”任轩昂觉得邱允实这是又戏精附体。

    “早跟你说过,周震的治疗根本不对症,他就会要我面对现实面对现实,翻过来调过去将我的那些破事儿,我是真不爱听,好像他的工作就是戳人痛处一样。你愿意有人每周跟你重复一遍你是凤凰男,是借助别人的资助才有今天的成就吗?”

    任轩昂在心里回答:不愿意,但是嘴巴上却说:“你的痛处和我凤凰男的身份都是事实。”

    “唉,算了,你居然会站队情敌,我对你很失望。”邱允实愁眉苦脸地举手投降。

    二人来到周震的心理工作室,周震亲自出办公室打招呼,他似乎完全感知不到任轩昂暗恋自己的女友,面对任轩昂仍旧是自然亲切,他让任轩昂在办公室门外的等候区喝茶看报纸,带着邱允实进入办公室。

    邱允实进门之前回头冲任轩昂抛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表情,那一刻,仿佛邱允实是被老师强行带走的孩子,任轩昂是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任轩昂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冲邱允实摆手告别。

    茶水喝到一半,任轩昂等的人赶来。

    俞清浅打过招呼后直接坐在任轩昂斜对面,也没有客气的开场白,直接说事儿,“对了,我刚刚跟袁队通过电话,刁小晗和胡凌已经认罪,并且指证范亚新,胡凌还留了个心眼,偷偷留着范亚新给她的那段吓死唐婉芝的音频,人证物证俱在,估计很快便可以结案了。”

    “对了,查这案子的时候,邱允实找过两个帮手,是一对儿老父妻,他称呼他们宋阿姨和马叔叔,他们也非常配合邱允实去演戏,”任轩昂早就对这对儿老父妻好奇,想要知道他们与邱允实的渊源,而这个问题如果问邱允实,估计只会得到谎言或敷衍,还不如问俞清浅,“你知道他们吗?”

    俞清浅了然一笑,“之前你不是问我允实都做过什么好事吗?我原本打算今天好好跟你聊聊呢,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允实才不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巧了,这宋阿姨和马叔叔跟允实结缘,也是源于允实做的好事。”

    原来,邱恒过世前,邱允实还算自由,毕竟犯了事情也有父亲善后,邱恒对他疼爱有加,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也是这份溺爱才让邱允实说起谎来肆无忌惮。拿到高中毕业证后,邱允实便开始不务正业,拒绝考大学,不是在家上网就是外出游荡,抓住一切机会说谎骗人。

    有一次,邱允实路过了小区楼下的一家商铺,商铺没有牌匾,但里面却聚集了很多中老年人,像个教室一样。邱允实本以为是私下开设的老年课堂,没当回事儿,正要走,却无意中听见了“防治百病”的字眼。他躲在门口仔细一听,原来这是在集中给中老年人洗脑,卖保健品。台上的主讲人自称刘老师,是厂家的研发人员,在讲到功效时说得天花乱坠,在介绍成分时却模糊概念,一笔带过。

    邱允实掏出手机搜索,那些所谓可以防治百病的成分不过就是最普通的营养物质,说好听了,这是在收智商税,更直白一些,这就是诈骗。有人在邱允实面前公然诈骗,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于是便马上加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想要用保健品表达孝心的、智商不太够用的孝顺孩子。

    在那里,邱允实结识了一位王奶奶。王奶奶儿女都在外地工作,老伴过世,一个人独居,经济状况不太好,存款不多,按照王奶奶+的话来说,那是她的棺材本。如今,王奶奶打算把棺材本拿出来给肿瘤复发的自己延年益寿。看着王奶奶被骗子骗得团团转,甚至一个老人竟然对骗子恭敬礼貌,马上就要因为受骗而错失正规治疗的机会,邱允实再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邱允实知道,直接跟王奶奶说保健品就是个骗+局,老人家一定不愿相信,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毕竟王奶奶把这款保健品当成了救命仙丹,而且某些老人极为固执,他们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想要达成目的,途径就是以骗治骗。

    邱允实先是反其道而行之,当着王奶奶+的面画大价钱买了不少保健品,几天后便又回去宣传父母吃了保健品效果立竿见影,身体好了很多。邱允实的夸张的反应甚至盖过了那些掩藏在顾客中的托儿,抢了刘老师的光芒,毕竟要说骗人的话术,他可是比刘老师还要精通。这让所谓的骗子刘老师是又喜又忧,也成功吸引了王奶奶+的注意,王奶奶对邱允实深信不疑甚至超过了刘老师。

    又过了几天,邱允实主动登门去拜访王奶奶,假装无意中让王奶奶看到他伪造的自己跟那个所谓的老师的微信聊天记录,记录中老师给邱允实打了一笔两千块的转账,备注是工资,还夸邱允实最近表现不错。就在王奶奶奇怪之余,邱允实又主动表明身份,说自己其实是刘老师新雇佣的托儿,除了自己之外,经常去听课,私下里鼓吹自己吃了保健品如何如何的赵叔叔,李阿姨和方伯伯也都是自己的同行,刘老师会根据他们的表现和销量来给他们发放工资和提成。

    王奶奶震惊之余还是有些半信半疑,邱允实直接讲明此行的目的,说是想要吸纳王奶奶也成为他们的托儿,因为王奶奶年纪最大,最有说服力,现在有几个听课的潜在买家还有所怀疑,但只要最德高望重的王奶奶站出来以自身疗效作为证明,就不愁大家不信。邱允实还说,他在团体中是最年轻的,所以一些技术上的活都是他负责,比如说赵叔叔的痊愈的诊断证明,李阿姨的好转的化验单,还有某某专家推荐,外国科学家最新研究成果的网页和学术期刊等等,这些都是他负责制作的。只要王奶奶肯加入,提供医院的诊断和病例等等,他就可以根据这些伪造出痊愈的资料。

    口说无凭,邱允实还真的拿出了他带来的各种看似像是医院开具的诊断和化验单,最后总结,有病还是要去医院,只要王奶奶跟着他们干就能在短时间内赚到钱,这样也就可以去医院治疗,也就是说,他邱允实此次前来还真的就是来做善事,来帮助王奶奶+的。

    王奶奶听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把邱允实赶出了门。第二天,王奶奶便报了警,警+察赶到刘老师的“课堂”,把二十几个人全都带回派出所。王奶奶作为证人,跟警+察讲了这群人又是伪造各种资料又是雇佣托儿骗人的事,还说有个年轻人并不在,让警+察快去抓他。

    这个时候,邱允实带着父亲集团的法务自己来到派出所说明情况,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坏人一个没跑掉,好人得了清白,包括王奶奶在内的那些潜在客户们也都彻底清醒,该去治病的治病,该锻炼身体的锻炼,该养生的寻找更科学的方式养生。

    任轩昂听罢,微笑着摇头,“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套。这个王奶奶也算给力,万一王奶奶真的接受邀请,想要当托儿骗人,他预备怎么办?”

    俞清浅有些惊讶地瞪着任轩昂,“巧了,我在知道这事儿之后也这么问过允实。”

    “哦?他怎么说?”相对于邱允实的答案,任轩昂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能够跟俞清浅不谋而合想到同一个问题,这算不算一种默契?

    “允实跟我说,如果王奶奶真的要当托儿,那么这老人也就不值得同情,他便就此离开,任凭对方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