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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求生本能

    时间倒回到俞清浅10岁那年,彼时的俞清浅一家三口还居住在松江市周边的翠湖乡,俞清浅的父亲在工厂工作,母亲开一家小卖铺,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但也其乐融融。

    初冬的时候,工厂经历经济危机,大裁员,注定要有三分之一的工人下岗。俞父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就担心自己在裁员名单上。这个平时不多话的男人有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家庭的重担其实已经压得他濒临崩溃,但外人和家人根本看不出来。

    遗憾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俞父下岗了,这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一早上,对家人隐瞒下岗的俞父照常离家,他没有去工厂,而是去了翠湖乡名字由来的翠湖。不会游泳的俞父就那样站在湖中浅水的地方,一直犹犹豫豫要不要向前跨几步,跨入深水区,一了百了,从此再也不用面对生活的压力。

    很快,湖边聚集了不少人,好心人一直在旁劝慰,也有人去通知了正在家里吃午饭的俞清浅母女。母女俩赶到湖边,想要靠近,却被俞父阻止,他称如果有人敢靠近他,他就马上向前跨入深水区。众人虽都想要救人,可谁也不愿承担把俞父逼入绝境的责任人,于是大家全都按兵不动。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叫刘勇的男人,是俞父的同事,大裁员的名单中没有他。本来中午刘勇正在家中跟妻子儿子吃饭,听说被裁员的同事想不开,放下饭碗便赶来,也站在岸上努力劝说。刘勇的妻子张凤英和儿子刘跃泽也跟在刘勇后面,却不是跟刘勇一起劝俞父,而是单纯地来看热闹。

    刘勇一片好心,可是在心胸不够宽阔的俞父眼中,刘勇是抱住了饭碗的胜利者,自己是下岗的失败者。刘勇的劝说似乎让他坚定了求死的决心,他回头冲着妻子女儿说了一句对不起,身体向前一倾,没入湖中。

    俞父在湖水中挣扎,越挣扎越往更深的地方移动。岸上的人也炸了锅,纷纷问周围的人谁会游泳,赶快下去救人。可是没人站出来,有几个会游泳的也说会游泳跟会救人是两回事儿,而且现在是冬天,下去以后也有可能人没救成,自己也丢了小命。其实这话说得在理,可是在当时救人心切的俞清浅母女看来,这就是托词。母亲噗通跪倒在地,乞求岸边的看客下水救人,还把俞清浅也拉着跪下,恨不得要给众人磕头。可是众人只是退后,不敢承担如此大礼。

    这时,刘勇提出要下水救人,也真的开始脱外套。俞清浅母女看到了希望,赶忙给刘勇磕头。可刘勇的妻子张凤英却反对丈夫下水,说这事儿是费力不讨好,人救上来,顶多听几句谢谢,不值得。

    俞母一听这话,马上许诺,只要能救上人,她愿意把家里所有的存款两万块当做酬金。

    张凤英说,那要是下水了,也尽力了,人没救活呢?

    俞母说,那样也有一万元酬谢。

    刘勇不在乎钱,推开阻拦的张凤英便要下水。张凤英一听有酬金,也不再上前拉住丈夫。就这样,刘勇跳入湖中,朝俞父游过去,此时,俞父已经从湖面上消失。

    张凤英顾不得水里的情况,而是招手示意看客们靠过来,称要大家做个见证,俞母答应给酬金,以防她事后赖账。

    大家都同意做见证,同时也不忘关注水中的情形。只见刘勇真的把俞父给从水下给捞了上来,俞父的头又露出水面,他还在不停扑腾,凭本能扑腾。

    人的本能有时候会跟大脑做出的决定唱反调,俞父明明是一心求死,可是到了水里就开始拼命扑腾想要求生。这种情况下,周围有什么,他都会当成浮木去按,以防止身体继续下沉。此时,俞父便把前来救他的刘勇当成了浮木。刘勇似乎是体力不济,没做热身,又或者是身上还有衣物,吸水后太过沉重,最重要的是俞父根本不配合他,只顾着把他往下按。最终的结果就是,刘勇被一次次按到水下,挣扎了七八次之后,刘勇没有再浮上来过。

    岸上的人再次炸了锅,张凤英冲着湖面大喊,用最恶毒的话咒骂俞父。张凤英和刘勇的儿子,12岁的刘跃泽则是彻底吓傻。

    民警赶到,下水救人,把俞父和刘勇都捞了上来送往医院急救。遗憾的是,刘勇无力回天,俞父捡回了一条命。

    张凤英当时便大闹医院,说想死的没死成,救人的英雄却被想死的人给害死了。她还冲进病房,推开了阻拦她的俞清浅母女,扇了才刚刚苏醒的俞父几巴掌。

    俞父被打,根本没反应,实际上他从苏醒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医疗手段只救回了他的躯壳,灵魂早已沉没湖底。

    俞母给张凤英下跪磕头,请求她的原谅。张凤英像发狂的野兽,扑向俞母。她身边被吓傻的儿子刘跃泽此时也化身一头小野兽,见母亲发狂,自己也效仿,将一腔愤怒发泄到俞清浅身上。

    几天后,俞父出院,这个父亲如同行尸走肉,但身上没什么伤痕,倒是俞清浅母女鼻青脸肿。三口人想要打车回家,却根本拦不到车。好不容易有个人力三轮车经过,车主似乎是对翠湖发生的事不知情,想要拉他们三口人回家,却被一旁的出租车司机阻止。司机说:那个男人就是恩将仇报的罪人,自己想死就安静去死呗,偏要连累别人,害得另一个家庭家破人亡。

    步行回到家,邻居们对他们一家三口也都转变了态度,有些对他们置之不理,有些干脆说风凉话。当张凤英找上门索要十万元赔偿的时候,邻居们又纷纷站出来,站到张凤英那边,可怜张凤英孤儿寡母,说俞父可能就是眼红刘勇没被裁员,是故意要害死他的话。

    俞母拿出了仅有的两万元给张凤英,再次*下*跪请求原谅。张凤英并不接受。

    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一直到俞父再次自杀,并且自杀成功后,仍旧没有停止。俞清浅母女在翠湖乡就像是过街老鼠,她们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可是只因为她们还活着,就得代替已经死去的俞父承担世上左右的责骂和仇恨。

    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俞清浅争气地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跟母亲一起逃离了翠湖乡。再后来,俞清浅考上了大学,但是因为家境不好,又被人在背后糙作,没申请下来助学贷款,差点无缘大学。幸好这时候慈善家邱恒出现,俞清浅才得以顺利入学,之后又顺利考取了公*务*员。

    好日子没维持几年,就在俞清浅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张凤英母子俩找到了松江市,找到了俞清浅母女租住的家。从此以后,他们母子便成了吸血蚂蟥,咬死了俞清浅母女,隔三差五地来要钱,说什么刘跃泽因为没了父亲无心学习,没考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这笔账也要算在俞清浅母女身上,张凤英因为没了丈夫,辛苦打工赚钱,落下一身病,这笔账也要算在俞清浅母女身上。如果她们拒绝负责,他们母子就把当年的事儿公之于众,反正俞清浅现在有稳定工作,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完俞清浅的叙述,邱允实总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被他们掣肘,原来是真的心怀愧疚。不过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忧,他们不敢真的把这事儿捅出去的,因为一旦捅出去,他们在你这就没有了要挟的筹码。”

    “我知道,所以他们来要钱,十次里有八次我都是拒绝的,剩下两次状况就跟今天差不多,我真的是想要花钱买个清静,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嘴脸。”

    邱允实好像是看到了好玩的新奇玩具,兴冲冲地说:“俞检,我来帮你吧。”

    “不要,”俞清浅想也没想便拒绝,“你那些歪门邪道不用也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氓还需流氓治。”邱允实的样子,似乎自己身为“流氓”还挺自豪。

    “不行,那样我会于心不安。”俞清浅坚决反对。

    “那你就任凭他们俩这样予取予求?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邱允实不解,俞清浅为何要当缩头乌龟。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他们的生活步入正轨,也许就会放弃纠*缠我了吧。最好是能够相安无事。”俞清浅强迫自己乐观一些,憧憬着相安无事的未来。

    听邱允实讲述完,任轩昂斜眼瞥着邱允实,“不对吧?你是不是落下什么没说啊?”

    “什么呀?”邱允实一个劲儿使眼色,想要让任轩昂等两个警*察走了以后再跟自己追究这事儿。

    任轩昂无视邱允实的暗示,冷冷地说:“你虽然在今天之前对俞检的秘密守口如瓶,但却早就以保守秘密作为交换,让俞检自己放弃对你的监护,对不对?”

    邱允实干笑两声,“这事儿过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