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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成功被套路

    这可是刷一个月鞋换的,来之不易。

    文雅的骨裂并不严重,在宿舍养了十来天,等军训结束时,已经完全好利索,一点儿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伤是好了,可刷鞋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更可气的是,陆逸寒那家伙还要随意加码——

    “顺便把屋子也收拾了。”

    “行。”

    “饭做好,我看完这本书就开饭。”

    “好。”文雅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陆逸寒所有的破洞牛仔裤都给缝死,好好出这口恶气。

    文雅上得了厅堂,背得了法条,打得了流氓,偏偏就是……下不了厨房。

    哎,硬着头皮做吧,左右吃不死人就行。

    水平不行,排场还是要有的,所以,等陆逸寒优哉游哉从卧室出来,就见厨房里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摆得满满当当,没地儿下手,也没地儿下脚。

    这是做饭还是轰炸厨房?

    陆逸寒最受不了糟乱,忍着把文雅扔出去的冲动,蹙眉道:“给你五分钟,把厨房给我收拾干净。”

    “还没做好呢,怎么收拾?”文雅回给陆逸寒一个同款嫌弃眼神,“赶紧出去,别打乱我节奏。”

    打乱?

    眼前这一大摊儿还有再乱的空间吗?

    陆逸寒终于忍无可忍,单手把文雅拎出厨房。

    长期一个人生活,陆逸寒练了一手好厨艺,他驾轻就熟地配菜起锅,没一会儿,香喷喷的热乎菜就上桌了。

    这家伙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菜做得真好吃。

    “书看完了吗?”

    这几天时间充裕,文雅把林清怡那本书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这会儿被陆逸寒问起,心上一紧,仿佛什么宝贝要被人夺了去,下意识地摇头:“还没有呢。”

    陆逸寒转着手里的汤勺,慢悠悠道:“就你这效率,还想当法官?”

    “当法官跟看书快慢有什么关系?”文雅握着筷子的手不知不觉紧了些,试探道,“陆逸寒,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

    “能不能把林法官那本书卖给我,我可以出双倍价钱。”

    听到这话,陆逸寒夹菜的手轻轻一顿:“不行。”

    “为什么?”文雅有些疑惑,“你不是不喜欢林法官吗?”

    听文雅提及林清怡,一抹复杂神色从陆逸寒眼眸中闪过:“没有为什么。”

    “哦。”文雅眸色一黯,埋头继续吃饭。

    看到文雅这样,陆逸寒心里不忍:“可以多借你看些日子。”

    “真的?”

    陆逸寒看了文雅一眼,仿佛嫌她话太多。

    “陆逸寒,谢谢你。”

    文雅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但陆逸寒知道,那笑不是对他,而是对林清怡的。

    明明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女人,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

    陆逸寒默然,心里更矛盾了。

    军训结束后,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活正式开始。法律系的课程格外多,作为班干部,文雅还要筹备迎新晚会,她虽然不用表演节目,但也要帮忙处理一些对接上的琐事,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陆逸寒,自从刷鞋事件后,一连四五天不见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家伙,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文雅轻轻叹了口气,一股若有似无的失落情绪在心底悄然滋长。

    “小雅,陆师哥去哪里了?”宿舍里,沈月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样说着,脑海中那张挥之不去的痞痞笑脸又清晰了几分,更加挥之不去。

    “不是吧,你给陆师哥刷了那么多鞋,都没趁机留个微信?”

    “留微信干吗,继续当免费刷鞋工?”文雅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又头疼又无力,愤愤道,“你们千万别被那家伙的外表迷惑了,他就是个万恶资本家。”

    哼,小小调料盒只不过是利息,陆逸寒,姑奶奶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沈月凝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连连摇头,“我掐指一算,你注定要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怕什么,说得好像不孤独就能长生不老一样。”

    话虽这样说,但文雅又忍不住想,陆逸寒那家伙虽然有洁癖和强迫症,却也风趣幽默、学识广博,如果跟他在一起生活,或许也能很有趣吧?

    “看看,口是心非了吧?”

    “才没有呢。”文雅羞红了脸,穿上外套逃也似的出了宿舍,找顾曼漓去了。

    院系不同,文雅跟顾曼漓虽然在一栋宿舍楼,却分属于不同的楼层,凭着记忆找过去。刚进走廊,文雅就隐隐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我根本没看见那瓶香水,你们怎么能随便污蔑人。”顾曼漓柔弱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文雅只听了一句就知道是她,立刻加快了脚步。

    往前走些,听得更清楚。

    “不是你还能是谁,赶紧拿出来,否则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让整个学校都知道你是个小偷!”

    “就是,整个系数你最穷酸,瞧瞧这破手机,掉马路上都没人稀罕捡!”

    “穷就算了,没想到手脚还这么不干净!”女生刻薄的声音尖锐刺耳,“咱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分到一个宿舍,我要是穷成这样,哪还有脸出来上学,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我碰都没碰你们的东西,更没拿!”顾曼漓委屈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在几个盛气凌人的嚣张声音中,显得孤独又无助。

    “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几个女生不再满足于言语上的讽刺诋毁,将顾曼漓团团围住,开始动手拉扯。

    顾曼漓寡不敌众,偏偏她又性子柔弱不敢反抗,只能一边退让,一边眼睁睁看着她们把自己柜子里的东西扒拉得乱七八糟,桌上的书本也散落了一地。

    “住手!”

    门是从里面插住的,文雅敲了几下没人应,一气之下愣是把门踹开了。

    练过武术的人,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几人见了文雅,身上的嚣张气焰已熄了大半,但想着这是个不速之客,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谁让你进我们宿舍的,出去!”

    “我是顾曼漓的朋友,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我当然要进来救她。”文雅掏出手机,对着顾曼漓被翻动得乱七八糟的床铺柜子咔嚓拍了几张,挑眉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曼漓偷了东西,有什么证据?”

    “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就她没有香水,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丢东西的女生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套歪理有多雷人。

    “没有香水就一定要偷?”文雅轻嗤一声,毫不留情地回怼,“照这么说,你的香水都是从商场偷来的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愤愤地瞪着文雅,“我们宿舍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滚出去!”

    “法大章程里有规定,新生第一学期为试读期,品行不端道德恶劣者一律劝退。刚刚你们踢打曼漓的视频我已经录下来了,我这就去找你们辅导员问问,什么时候轮到学生私设公堂,欺辱室友了!”

    文雅上前把直落泪的顾曼漓从床上拉起来,语气不由得更凌厉了几分:“《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规定: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们要不怕闹到没法收场,咱们也可以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见文雅口才了得又有理有据,三个女生几乎可以肯定,这事闹大了吃亏的必然是她们自己,一个个跟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下来。

    毕竟没有证据。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瓶香水嘛,我又不是穷鬼。”僵持一会儿,丢东西的女生轻哼一声,算是妥协。

    “香水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几个女生虽然蛮横可恶,但文雅冷眼瞧着,也不像故意把东西藏起来诬陷顾曼漓的样子,八成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姗姗都不追究了,你还想怎样?”另一个女生不忿地开口。

    “随便污蔑人偷东西,到头来你说算了就算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文雅不是得理不饶人,只是如果东西找不到,她们必定会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顾曼漓家境不好,再顶着小偷的名声,以后怕是很难抬得起头。

    “中午出门前还用过,下课回来就找不到了,整个下午,只有她在宿舍。”被叫作姗姗的女生斜了顾曼漓一眼,显然先入为主,认定了顾曼漓是小偷。

    “你睡这里?”文雅指了指窗户左侧的床。

    陈姗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是。”

    “起开。”

    文雅挥退众人,脱下鞋顺着梯子爬到床上。

    面膜、书本、零食、被子,逐一被扔到旁边的床上,只差没把床板掀起来。

    “你要干什么?喂,你再不下来,我真要打电话给辅导……”

    陈姗姗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文雅手上拿着的小粉瓶,显然就是她丢失的香水。

    原来是顺着褥子夹到了床缝里。

    “怎么可能……”陈姗姗诧异地瞪大眼睛。她之前明明翻找过了,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空口白牙污蔑别人之前,先瞪大眼睛好好找找。”文雅翻身下床,把香水塞到陈姗姗手里。

    一瓶小小的香水就要七八百块,她们心安理得地花着父母的辛苦钱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同时,还肆无忌惮地嘲笑贬低享受不起奢侈品的同学。

    所谓世风日下,大概就是这样了。

    “谢谢。”陈姗姗的嘴角抽了抽,僵硬地吐出两个字。

    “道歉。”文雅冷冷的目光牢牢定格在陈姗姗脸上。

    陈姗姗看不起软软弱弱的顾曼漓,却不敢招惹气场全开的文雅,侧了侧头,小声敷衍道:“是……是我错怪你了。”

    顾曼漓看了文雅一眼,见她点头,方才回应道:“没关系。”

    一场鸡飞狗跳的宿舍大战,暂时偃旗息鼓。

    “文雅,这才几天,你已经帮我两次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出了宿舍的顾曼漓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只是眼底依然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是委屈,也是感动。

    今天如果不是文雅来得及时,她简直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朋友之间,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文雅握住顾曼漓的手,推心置腹道,“你跟我说实话,她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也不算经常。”顾曼漓语气里带了些许哽咽,她不想在文雅面前落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过是嘲笑我寒酸,用杂牌手机,买不起电脑罢了。”

    文雅生怕顾曼漓被那几个室友的奇葩价值观带偏,一字一顿道:“我们是学生,用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辛苦挣来的,节省不丢人,像她们那样挥霍无度才是真正的丢人。”

    “我知道。”顾曼漓感激地看了文雅一眼,点点头。

    “你跟辅导员说说,换个宿舍吧。”文雅还是不放心。

    今天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她不能每次都护着顾曼漓。

    “我们系女生多,根本没有空余的床位。”顾曼漓轻轻摇头,“没事,我在学校外面的便利店找了个小时工,明天就去,以后在宿舍待的时间少,就不会跟她们起冲突了。”

    “你性子太软,凡事委曲求全,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欺负你,以后别惯着她们,该有脾气的时候就要有脾气。”文雅苦口婆心地再次嘱咐道。

    依着文雅的性子,她并不想如此轻松地饶过那三个嚣张的女生,可顾曼漓跟她们处在同一屋檐下,如果闹得太凶,日后少不得要吃更大的亏,这样稍微震慑一番,反而是最好的。

    顾曼漓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心思灵巧的,自然明白文雅的一番心意,但她并没有乖乖点头答应,而是定睛看着文雅的脸庞,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小雅,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会吵架?”文雅没有谦虚,反而直率地传授经验,“这没什么难的,你有什么话就大胆说,很多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强硬起来,她们反而不敢放肆。”

    顾曼漓轻轻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父母总教育她凡事以和为贵,能忍让的地方尽量忍让,可正如文雅说的那样,太过忍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她既然决定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就要成长改变,绝不能一直懦弱下去。

    人的性格不是说变就能变的,顾曼漓能有这样的决心已经很难得,文雅不想给她太多压力,顺势转了话题:“听说操场上有篮球比赛,咱们去看看吧!”

    “好。”

    两人一路走着,还没到操场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陆师哥加油!”

    “加油!师哥加油!”

    “陆师哥加油!陆师哥最帅!”

    有些人仿佛天生自带高光,文雅随意往操场上一瞥,只见穿着一身浅蓝色球衣的陆逸寒步伐矫健,灵动的身躯左拐右拐,接连冲过两道防线来到篮下,纵身跳跃,手中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到篮筐内。

    “又进了!又进了!”接下来几个回合,陆逸寒如有神助,接连不断地进球,而每进一次球,场上便会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陆逸寒自是风光无限,相比之下,另一队的许默明显凄凉很多,少有的几声加油也如细小的涟漪,还没荡漾开来就被此起彼伏的巨浪淹没了。

    “哇!太帅了!”场上尖叫不断,就连一路郁郁寡欢的顾曼漓也难得露出笑容,有些惊喜地拉了拉文雅的胳膊,“小雅,这不就是那天美食街上……”

    “就是他。”文雅点点头,莫名有些愤愤不平,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许默。

    同样是学长,实力旗鼓相当,凭什么喝彩声都让陆逸寒一个人得了,欺负他们法律一班没人是吧?

    这般想着,文雅拉着顾曼漓挤到最前面,学着其他女生的样子喊道:“许师哥加油!许默师哥加油!”

    文雅的加油声在一众女生中显得尤为突兀,但她毕竟势单力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中。

    然而,还是有两个人听到了,一个是许默,另一个是陆逸寒。

    这几天,陆逸寒去上海参加沙画比赛,上午才回学校,没想到四五天没见,就已经会给男生加油了?

    呵呵,女人。

    一股莫名的恼意直冲脑门,在陆逸寒的全力攻击下,原本就处在劣势的许默更是节节败退,比赛最终以31:16结束。

    “一场友谊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见许默往场下走,文雅笑着迎上去,“师哥,你周六有没有时间?”

    “应该会在学校里。”许默是典型的佛系少年,并没因比赛失利而影响心情,调侃道,“怎么,想请我吃饭?”

    许默说话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像面对陆逸寒那般一不小心就掉进“坑”里。文雅脸上的笑容不觉荡漾开来,点头道:“猜对了,我鞠躬尽瘁恪尽职守的姐姐终于要休假了,周六我们一起吃饭。”担心许默不好意思,文雅又急急补充,“早早说好的,你可不许拒绝。”

    “有饭可以蹭,我为什么要拒绝?”

    许默轻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许默。”

    转头望去,陆逸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步步逼近:“迎新晚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许默见陆逸寒淡淡的目光有意无意在文雅身上瞥过,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并未说破,只如常回答:“基本准备好了,师弟师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你的沙画表演,你可要好好露一手。”

    陆逸寒等的就是这句话,见许默成功被套路,幽幽叹息道:“沙画,怕是不能演了。”

    “为什么?”许默有些诧异。

    “刚比赛回来,设备工具什么都没整理,还要忙着系里的事,我一个人实在有心无力。”陆逸寒故作疲惫,揉着太阳穴,“帮我跟同学们解释一下,以后总会有机会看到的。”

    沙画需要整理工具?

    文雅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下次能不能找个技术含量高点的借口,最起码别让她这个外行看出明显的表演痕迹。

    许默跟陆逸寒相处了一年多,如何看不出对方的别有用心,他继续发挥看破不说破的大智若愚精神,甚至主动搬了个台阶送过去:“你的迷弟迷妹那么多,只要说一声,多少人抢着给你帮忙。”

    “都不熟悉,怎么能随便使唤人。”说这话时,陆逸寒仿若无意地瞥了文雅一眼。

    这家伙不会又要打她的主意吧?

    文雅本能地往许默身后闪了闪。

    “这有什么麻烦的。”许默轻咳一声,“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就让小雅去给你当助手吧,她前几天还说喜欢沙画呢。”

    “师哥,我还有好多功课没做呢。”文雅侧头,哀怨地看着许默,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嫡系师哥给卖了。

    她是喜欢沙画,可是她并不想跟这个危险的家伙凑到一起去啊。

    “考试还早,着什么急。”许默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轻拍文雅的肩膀,“好好学,给咱们一班长长脸。”

    “师哥……”

    “她没那个艺术细胞。”陆逸寒顺手把篮球扔给许默,“回头再说吧。”

    “谁说我没艺术细胞?”文雅知道陆逸寒在用激将法,但就是莫名气不过,愤愤道,“不就是沙画嘛,给我点沙子我也能画。”

    看着文雅那双自信中透着心虚的表情,陆逸寒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淡然道:“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就这么定了。”

    文雅爽快答应下来,想着等陆逸寒离开后再跟许默坦白,没想到陆逸寒竟上前两步:“走吧。”

    “去哪里?”

    “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有间歇性失忆症?”陆逸寒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文雅认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很不错了,但陆逸寒就像点燃爆竹那根火柴,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坏脾气引爆。

    发飙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文雅稍稍斟酌,突然神色不明地笑笑:“1935年的德国,终究是要……哎,历史嘛,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许默和顾曼漓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倒是陆逸寒勾了勾唇,无言轻笑。

    陆逸寒早早把沙画台搬到了排练室,显然早有预谋,文雅可不是许默,看破直接说破:“你就是故意的。”

    “是。”陆逸寒直白地点点头,脸上一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的表情。

    “陆逸寒,咱俩上辈子可能八字不合,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是要倒霉的。”文雅说得一本正经。

    “先顾好你自己吧。”陆逸寒指了指窗边的沙画台,“沙子沙刷准备好,灯光打到最佳状态。”

    “知道了。”

    当打开沙画台,看到五颜六色的彩沙时,文雅便瞬间被这项独特的艺术深深吸引了。

    普普通通一捧细沙,到了表演者手中,短短几分钟之内,诠释出一个个瞬息万变的精美画面,实在神奇。

    出于好奇,文雅抓起一小把彩沙,小心翼翼地撒在沙画台上,原本想画个可爱的小猪佩奇,可手中的沙子像一个个叛逆的散兵,怎么都不听控制。

    “哗啦!”

    好不容易“崭露头角”的佩奇,瞬间被“沙海”埋没。

    “原来沙画是这么画出来的,真让我大开眼界。”陆逸寒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心里的嫌弃。

    “我……”文雅面露窘态,嘴上却不肯服输,“我还没画完呢,很快,很快就好了。”

    “是吗?”陆逸寒微微点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显然要等着看成品。

    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吹的牛皮跪着也要完成,文雅硬着头皮又抓起一把沙子,无奈抓得太满,沙子不停地从指缝往外渗,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接,手上一个不稳,沙子竟脱手而出,撒落了一地。

    这么拙劣的失误,怎么看都有故意报复的嫌疑,就连文雅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用真诚的小眼神无辜地看着陆逸寒。

    “你说得对,我们俩的确八字不合。”陆逸寒只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把文雅招来。

    “这只是个意外。”文雅看陆逸寒不顺眼,却不至于拿沙子出气。

    “让开。”陆逸寒长臂一伸,将准备俯身捡沙子的文雅拎到身后,随后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沙扫,将沙子收集起来,送到文雅面前,“你闯的祸,自己分拣好。”

    刚才那么一撒,几种不同颜色的细沙早已混合在一起,这该怎么分拣?

    “不就是沙子嘛,改天去海边玩的时候,给你背一麻袋回来。”文雅才不傻,反手将沙子倒入垃圾桶,转移了话题,“我觉得这个挺好玩的,你教教我吧!”

    “之前谁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会。”陆逸寒毫不客气地补刀。

    比沙画,文雅自然不是陆逸寒的对手,但比口才,长这么大她还没输过。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会这个字,也是分很多等级的,有人画得好看,自然有人画得丑,这只能说明天赋能力有限,并不能说明不会,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所以……”

    “闭嘴。”陆逸寒实在受不了唐僧附体的文雅,打断道,“我凭什么教你?”

    “就凭我大公无私,牺牲了宝贵的学习时间来给你当助理。”文雅学着陆逸寒的口吻说,“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是谋财害命,师哥善良帅气,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当然是要给我报酬的,用报酬抵扣学费再适合不过,您说是不是?”

    “想让我教你也行。”陆逸寒突然松口,然而文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继续道,“想要把你这天赋为零的榆木脑袋通开,不知道要熬白我多少头发,学费倒罢了,精神损失费要怎么算?”

    “陆逸寒,你从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养成这么扭曲的性子?”文雅没好气地白了陆逸寒一眼,轻哼,“不教算了,本小姐自学成才。”

    说着,文雅重新抓过一把沙子,因着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并未再出现意外,她成功在沙画台上画出一个……人像?

    陆逸寒看了看沙画台上的人物速写,头大如斗,两只眯缝小眼距离远得能害相思病,大嘴几乎伸到耳朵根,塌鼻子缩肩,整个一加强版“矮矬穷”。

    陆逸寒满头黑线,正要说什么人画什么画,却见文雅抬起头,对着他认认真真比照一番,点点头:“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陆逸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把从小到大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才没有一巴掌把文雅拍死。

    “师哥,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呀。”文雅憋着笑,睫毛眨眨,“哦,忘画耳唇了,都说耳唇大有福气,看,本姑娘同款。”

    “文……雅!”陆逸寒的低吼声,在楼道里久久回荡。

    文雅虽然在口头上成功扳回一局,但也失去了免费学习沙画的机会,可谓“杀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在宿舍里翻着书,文雅突然想起那个夸张的画像,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李如在贴面膜,正好从镜子里看到文雅要笑不笑、含羞带涩的模样,调侃道:“大白天做什么美梦呢,说,是不是在想陆师哥?”

    “我为什么要想那个讨厌的家伙。”文雅莫名有种被戳破心事的错觉,慌忙转移话题,“快点,迎新晚会就要开始了。”

    法学院人数有限,按照惯例,每年的迎新晚会都会跟工商管理学院一起办,文雅正好拉着顾曼漓和她们宿舍一起坐。

    新生里藏龙卧虎,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然而最受期待的,还是陆逸寒的沙画表演,当主持人报出节目名字时,现场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留下足迹才美丽,风吹花落泪如雨,因为不想分离……”伴着《刚好遇见你》的优美旋律,一个个灵动的画面在沙画台上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古代爱情故事,前朝公主苟全性命于乱世,只为混入王府,取新朝铁血王爷的性命,以祭父母在天之灵。

    然而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两人几番明争暗斗下来,彼此却成了对方最有力的支撑。在朝廷削藩的强大压力下,王爷起兵造反,公主跟他并肩作战,驰骋疆场,经过四年殊死征战,王爷终于夺得大位,成为这片天下的新主人,然而公主却被暗箭所伤,撒手人寰。

    公主死了,带走了王爷所有的情与爱,却留下了一个开创清明盛世的理想,之后每一天,王爷都在为这个理想而活。

    沙画的结尾,王爷独自站在城楼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

    绘画者什么也没说,文雅却觉得自己懂了。

    在如潮的掌声中,陆逸寒含笑谢幕,一抬头就见文雅怔怔地望着舞台,脸上挂满了泪水。

    那样清澈的泪水,如潺潺细雨,淅淅沥沥落在玫瑰色的油纸伞上,连着周遭的空气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陆逸寒心底一颤,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长。

    晚会结束,陆逸寒推掉了夜宵的邀请,一个人走出礼堂。

    人群散去,周围一片寂静,陆逸寒没有如愿见到文雅,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操场左侧的看台上。

    偌大的看台黑乎乎一片,陆逸寒随意在边侧找了个座位,正要坐下,抬眸,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逸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文雅,一阵难以明说的欢喜涌上心头,出声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随便溜达着就过来了。”文雅心情有点低落,不像平时那样精神十足地跟陆逸寒拌嘴,反而像只敛了刺的小刺猬,软萌可爱,她抬头笑笑,“你不也是一个人?”

    “嗯。”是啊,他也是一个人。

    “陪我坐坐吧。”文雅抬眸看着陆逸寒。

    现在的陆逸寒一本正经,正经得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可奇怪的是,这样的陆逸寒让她有种莫名的依赖感。

    明亮的月光洒下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文雅少了些棱角,多了几分温柔,那双灵动活泼的大眼睛里,此时此刻却装满了浓浓的惆怅,仿佛不小心粘到一起的浓染料,厚重得化不开。

    陆逸寒愣了愣,只觉得心底某处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悲伤鱼贯而入。

    “陆逸寒,你说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短暂的沉默后,文雅突然轻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看了你的沙画故事,有感而发。”文雅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操场,娓娓道,“姐姐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认为当警察太危险,坚决反对姐姐考警校,两人为这件事吵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理想跟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可很多时候偏偏只能选择其中之一,所以,并驾齐驱,互为项背的感情,才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就像陆逸寒沙画故事里讲的那样。

    “理想,不是让亲人受到伤害的理由。”陆逸寒眉头微蹙,声音清冷,仿佛回忆起某些事情,“一个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等着你回家的家人有多孤单、多无助。”

    “是啊,所以只能找志同道合的人,这样才能彼此理解,彼此扶持。”

    “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做法官?”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逸寒再次问道。

    “为了维护公平正义。”文雅看看天上高悬的满月,一字一顿,“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刚正不阿的好法官,无论多难,都会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