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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沧州

    说到七香和五铢,沈娇娘的神色突然间消沉了下去。

    沈七历尽千辛万苦找去七香和五铢的老家,找到的,却只是她们的衣冠冢。

    去绥阳的路很远,离开播州走了几个时辰之后,便是略有些崎岖的小径了。沈泽言担心若是颠簸了,会影响到沈娇娘休息,便干脆再绕了一下,挑了一条较为平坦的林间平地走。

    沈娇娘动了动,姜越之一惊,俯身望向她,忙问:“可是哪儿不舒服?”

    “我要睡榻。”辗转几下没睡着的沈娇娘慢吞吞地支起身子,推了推姜越之,说:“你满腹心事,闹得我有些厌烦了。”

    闻言,姜越之难得地大笑了一声,顺着沈娇娘这逗趣的话说道:“是,是我不好,本不是什么该去烦的事,有人觊觎陛下的位置,想要勾结外族毁我山河,我辈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可以了。”

    “王吉孤木难成林,所以王家势必不会只有他一个跃跃欲试的蠢货。”沈娇娘揉了揉额角,睡不着,便索性继续分析道:“陛下这几年对世家们削得太狠了,地、人、权,都是他们心怀怨愤的缘由。”

    “我劝过陛下,希望他能循序渐进,但他觉得……削弱世家刻不容缓。”姜越之敛眸说道。

    若不削弱,先帝龙驭宾天之后的朝堂之乱便可能再起。

    若不削弱,世家子弟长期占据朝中要职,尸位素餐,便会引发各种衍生的害事。

    在李绩看来,这早就满目疮痍的大兴已经渐进不起了。

    只有大刀阔斧地砍在那些个脑满肥肠的世家身上,叫他们把土地和权力都吐出来,才能让大兴这一副病体逐渐好转。

    “不用循序渐进,找一个靶子即可。”沈娇娘懒懒散散地靠在拐角处,继续说道:“陛下想要用寒门子弟,你便鼓吹改革科举,将世家弟子的份额给砍了;陛下要削弱世家,你便鼓吹将世家的田地荫封给撤了。”

    有人做那出头的鸟,将皇帝想要做的事变本加厉地鼓吹上去,那就会让世家们在面对折中之后的旨意而心生感激。

    如此配合,才能将李绩这位子给拱立得稳稳当当。

    姜越之唔了一声,转眸看着沈娇娘道:“我本是与娇娘你一个想法,但朝中如今寒门子弟已经占据了多数,其实……”

    其实未必要真将事情做得难么绝。

    世家们虽然长期霸占着朝廷里的要职,且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能力,名不副实,但其背后的世家,世家兜里的钱,才是姜越之想要借这些人拿到的。

    这是他细细想过几日之后的想法,但遭到了李绩的反对。

    李绩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收回这些饭桶手里的田地和权力,难道还要通过哪些废物去置换?那他这皇帝做得也未免太过窝囊了一些。

    姜越之斜斜地瞧了他一眼,闷笑了一声,说:“是,他就是这个性子,我行我素,天生的帝王命。”

    但也是李绩这份果敢,才让沈娇娘能忽视他那些个在感情上相当恶劣的手段,选择继续辅佐他左右。当然,更大的一层原因是沈娇娘从没把他当成过自己的爱人,所以他的那些手段在她眼里也就无关紧要了。

    毕竟,余下几位皇子中,李蒙过分刚愎自用,李褙懦弱如墙头草,李瑁就更不合格了,朝中形势、家国利害都分不清,由着司马昱勾结外族,祸害大兴。

    左看右看,诸位皇子里,也就只有李绩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子,而从他登基后的种种政令措施来看,也的确能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两位算计来算计去,到底在算计什么?”裴泠泠光脚踢开中间的隔板门,笑吟吟地瞄着沈娇娘和姜越之,说:“忙活倒头,你们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一个是自小就被皇帝阉了的皇室子弟,一个是父母双亡,家道没落的高门贵女,左右和皇家的恩怨是差不开干系的,费劲心思为仇人做嫁衣?”

    裴泠泠这话宛如刀子,可惜不赶巧的是,她对面这两位主都是铁石心肠,轻易不会被刀子伤了去。

    “我们算计什么,与你何干?裴谷主还是多想些自己的事吧,我们不避着你,不是将你当成了自己人,只是觉得裴谷主你无干紧要罢了。”沈娇娘睨着她说了句,随后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外头御马的沈泽言勒停了马车。

    他走到车窗边,抬手撩开了沈娇娘这一侧的帘子,问道:“夜色将近,前头再走怕是要进山了,不若现在这儿休息一夜,可好?”

    “依泽言哥哥的就好。”沈娇娘敛了神情,乖顺地回答他。

    四周是一片密林,沈泽言停马车的位置是几棵树之间难得的一处空地,隐约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

    出播州越往东边走,天气越发寒凉。于是几个人也就没有下马车,只是在车边生了火,让暖意渗透到车子里头来。

    沈娇娘被内伤折磨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吃什么也不感兴趣,之后睡睡醒醒一夜,到三更天时,整个人突然间就清醒无比。

    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错开姜越之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下了马车。

    值夜的是沈泽言。

    “娇娘?你怎么醒了?可是饿了?你晚间就没怎么吃,我给你烘了山芋,现在要吃吗?”沈泽言将拨火的树枝放下,起身朝她迎过去。

    说实话,虽然沈娇娘一直对沈泽言心有芥蒂,但沈泽言待她是绝对没话说的。这一路走来,沈泽言都是呵护有加,显然是怀着愧疚在对沈娇娘好,似乎是想要弥补什么。

    “泽言哥哥坐吧,我不饿。”沈娇娘抿唇笑了笑,坐在了火堆边上。

    沈泽言跟着坐下来,侧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娇娘长大了许多,性子也不似从前了,这一路上我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你小叙,眼下倒是捞到了一点时间。”

    说这话时,沈泽言的眼中有笑意,也有些怀念。

    “泽言哥哥有没有想过,若是去了桐山,裴谷主的病依旧治不好,该怎么办?”沈娇娘强行转移了话题,问道。

    总之,不要把裴泠泠这个祸害带去陇右或岭南。

    这是沈娇娘心里的想法。

    看上去沈泽言也是清楚裴泠泠不适合带回沈家,所以他垂眸想了想,迟疑道:“若是那样,我便只能带着泠泠先去各处走走,让她散散心,看能不能用时间来抚平她心头的伤痛了。”

    裴泠泠说到底是心病,又恰逢龙谷内巨变,这才会引得头脑不清不醒的。

    沈娇娘搓了搓手,掌心朝向活动,迎着橙黄色的火焰,柔柔说道:“但泽言哥哥也得做好准备……做好她一辈子都治不好的准备。”

    如果是那样的话,沈泽言便等于是拖了个甩不掉的拖油瓶,尤其是在他性格本身就越来越优柔寡断的情况下。

    夜里冷风刮着树叶簌簌落下,几片叶子自沈娇娘头顶飘落在火堆中,燃起噼里啪啦的小火星来,转瞬即逝,煞是好看。

    沈泽言的半张脸都笼在黑暗之中,他双手抱拳撑在膝盖上,额头抵着手指,神色说不上是郁顿,但的确有些微的茫然在里面。

    半晌后,他轻声说道:“这是我欠她的,若是一开始……我不放任她一点点步入歧途,一切本不会这样。我早该看出她看我时不是看兄长的目光,却依旧将她当成是芳姐儿去疼,给了她错误的念想……”

    等到一切都覆水难收时,已经无可转圜了。

    听他如此说,沈娇娘也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好说歹说她已经说过了,该提到的也提了,显然沈泽言自己清楚,只不过无法说服自己撇下裴泠泠。

    也是,若是能撇下,沈泽言这么多年又怎么回一直徘徊在龙谷附近?虽然他对裴泠泠没有男女之情,但到底还是有兄妹之宜的。

    单就这一点,沈泽言就不可能甩手离开。

    既然这样,沈娇娘也就懒得在就这个问题继续聊下去,而是开始给沈泽言说一些芳姐儿的趣事。这些年,沈泽言不在家,到底是错过了父母与妹妹的许多至关紧要的日子。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沈泽言还有些意犹未尽。

    沈娇娘将手上最后一颗烤花生给吃了,接着拍了拍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尽早出发吧,既然泽言哥哥你无论如何都想去桐山一试,娇娘也就只能祝泽言哥哥你心想事成了。”

    姜越之单手打在车窗边上,瞧着沈娇娘挂在脸上尚未来得及退去的笑容,心头一软。这样一个浑身带刺的姑娘,却又同时保持着柔软的一面。

    口是心非。

    “看什么看?今日你赶车。”沈娇娘走过去,收了脸上的笑,一巴掌拍在车窗上,将有些出神的姜越之拍得一个激灵。

    马车继续前行,但从这时起,四人就很少停下来歇息了。就是裴泠泠,都没有表示出什么质疑,只是顺从地待在马车上,一坐便是安安静静地坐上一整日。

    车上的吃食到绥阳之前就已经吃了个干净,无法,沈泽言和姜越之便轮流出去打猎,好说歹说凑到了绥阳之后,便不得不要入城了。

    没有通关文书怎么办?

    姜越之便将之前云老给的银子塞给了守城门的两个士兵,讨了四份假文书之后,光明正大地进到了绥阳城里。

    好不容易能住上客栈,睡上软乎乎的床,裴泠泠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连带着也不怎么向沈娇娘甩脸子了。

    沈娇娘此时的内伤已经好了大半,余下便不用吃药,只需要每日宁心静气就可以了。姜越之知道这个,便给她买了几本书过来,让她没事的时候有东西打发时间,不必与人大眼瞪小眼地发干愣。

    裴泠泠见沈娇娘有书,便闹着自己也要看。

    沈泽言没办法,便给她买了一堆话本子回来,又补了些果脯果仁,让她一边看一边有的吃,也好打发一下她那过剩的精力。

    四人在绥阳舒舒坦坦地住了两日之后,便启程往涪州去了。

    官道好走,但为了照顾沿途的村舍,绕得有些远,所以沈泽言赶车时,便带着马车走的是山谷间的秘密小道。

    说是秘密笑道,其实一路上也还是能瞧见好多商队镖队什么的呼啸而过,看着急冲冲的,也不知道是在赶什么。

    当然,两天后,抵达涪州的沈娇娘等人便知道之前遇到的那些商队镖队是在赶什么了。

    没想到,四年一度的江湖风云录评定居然是落到了涪州!要知道,往年可都是由百晓生在扬州等地操办的,声势浩大,俨然成了武林中的一件盛事,便是沈娇娘,也是多有耳闻。

    “客官,不好意思,店满了。”在沈泽言问过第八家客栈之后,还是没有丝毫意外地收到了拒绝。

    因为江湖风云录的关系,整个涪州城里的客栈似乎都住满了。

    就当沈泽言要转身离开时,后头客栈里追出来个小二,嘴里喊道:“客官,客官——有位客人说,可以匀两间房出来给你们,两间房可够了?”

    二楼临界的厢房窗口那,一个玉面金冠的郎君单手倚在窗户口,颇为潇洒地朝着底下探头出来看外面的裴泠泠挑了挑眉。

    沈娇娘抬眸,便看到了泛着白眼退回来的裴泠泠。

    车门口,沈泽言与伙计说了几句话之后,回身开门问道:“如何?我们今夜便在这儿将就一晚?如若不然,便只能去城外,或城里某处合衣睡一晚了。”

    姜越之点了点头,说:“我们可以睡一间房。”

    “我不要和娇娘睡。”裴泠泠不干了,朝着手臂瘪嘴道。

    沈娇娘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用背朝着她,说:“既然如此,便让裴谷主睡马车上吧,这马车到时候停去客栈马厩里,倒也暖和,不怕冷着。”

    “你——”裴泠泠气得眼睛都鼓了起来,她甩着手扭头对沈泽言抱怨道:“为何不能像在马车上一样,你与我睡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