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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利用

    崇信有多少地,李乘舟是真的比徐怀盛清楚。

    全部百姓入民团的情况下,再加上如今手中所有乡绅的账本。

    不需要丈量田亩,李乘舟便能轻易的晓得崇信东南泾河边大概有灌溉水田两万亩,加之西北梯田旱地共计十八万亩可以种植小麦糜子土地。

    其中两万亩水地都是乡绅的地,十几万亩的旱地却也不是民户的地。

    土地兼并至今,明里暗里的崇信所有田亩数量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明朗。

    且让徐怀盛万般眼红的是,如今这些田亩,李乘舟暂时有绝对的支配权,再加上超过他预期太多的数千民兵,几乎是他梦寐以求的知县人生。

    但就是这般风光下,李乘舟却烦恼。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才会害怕失去,李乘舟现在就是如此,表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却如同在走高空绳索。

    风雨飘摇间虽然站得挺高,但稍不留神便可能摔得粉身碎骨,然后只能去做流贼。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待徐怀盛踉踉跄跄般走出县衙,无能的将此处让给李乘舟,李乘舟便见到已经换了衣裳的胡长中。

    “老师来得这般快,想必是事情全部妥当了。”

    “守株待兔而已,算不得什么!”胡长中满面红光精神抖擞,面上也是显得颇为自得的,毕竟是以三四百人几乎兵不血刃的陆陆续续拿下周虎田等人。

    若再加上那十数万两现银,怎么着也不能平静才是。

    殊不知那三边总督杨鹤奉旨来陕西平贼招安,听说皇帝让其所带之银两,也不过扣扣搜搜的十万两罢了..

    “乘舟,我瞧着刚才徐怀盛着急出门,可是去了何处?”

    “哈!许是证明自己的价值去了罢!”李乘舟哈哈一笑,却是指着桌子上随意画下的地图解释道:“按与老师先前的计划,流民太多,我准备将其在崇信四周安置几个点,作为请功的条件,却徐怀盛执意要去统筹。”

    胡长中闻言一怔,他倒是理解徐怀盛的心情,却这个工作不该是自己的么?

    但虽然被人摘了桃子,胡长中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皱着眉头道:“流民安顿容易,没有后续粮食稳定却难。此番虽然缴获了不少财货,但周虎田等人除却路上干粮,却没有带半点粮食,却不知城中情况如何?”

    “粮食也不太够了…”李乘舟随意道,似乎只是交待一件寻常事。“流贼营地里剩下不到两千多石粮食,城中一把大火更加彻底……”

    李乘舟盯着胡长中,像极了有妈的孩子早上读书在父母的床头越过父亲说的那一句。

    妈,没零花钱了。

    胡长中闻言一愣,这问题他老早就猜到了,但从李乘舟嘴里说出来便不是那个味了。

    “还剩下多少?”

    “万三千石上下罢,这还得加上马粮!”李乘舟老老实实交代为数不多的余额。

    闻言,胡长中端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也不嫌弃徐怀盛刚刚喝过。颠肺流离的磨难让他早已经丢掉以前文雅习惯,此刻只剩下务实。

    “那可吃不得多久了咯?”

    李乘舟拍了拍脑袋,可不是么!

    数学题,

    一石粮食大概一百二十斤,万三千石粮食就大概是一百六十万斤粮食,而他有十万左右的百姓,其中又大概六千多将士,再加上如今超过两千多匹马,还有千多头骡子与驴。

    而流民两天吃粥一碗,一碗大致二两,

    民兵一天两顿,一次两斤,马匹一天两顿,一次五斤…

    请问:粮食还能吃多久?

    茶香四溢,外边忙热火朝天,县衙中一老一少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其实这事处理也算简单…

    李乘舟想,将流民赶走,不就啥屁事也没有了?

    要知道这年头人们都是饥饿习惯了的,此时又是雨后。李乘舟屁股一撅,说他没了粮食,然后再往南方每二十里地设一个点施粥……

    如此,在五六顿粥食后,指着百余里地后的草地与鲜嫩的枣树叶子道:“莫回头了,灾民们饿了,便自然会去啃……”

    但不同的是,想到记忆之中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到了后来定会席卷整个长江以北的超级难民潮。

    李乘舟终究不能是得过且过的大明官府,他需要名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而届时,一个愿意且有能力养活灾民的名声有多么大的威力。

    那是登高一呼,拥兵百万信手捏来的趋之若鹜。

    但名声这事情,自古而来,做坏容易。但若是想要做好,只能付出庞大的物质代价。

    想到这里,李乘舟不无悲天悯人的道:

    “百姓苦难,实不忍心让其再度流难。且老师啊,如今正好下了雨,若是能种粮食,民心可定啊?”

    “我想想办法。”

    胡长中一直根据对李乘舟的态度与行为对其有个笼统的猜测,以前刚刚认识时候他以为他是莽撞热血的爱国青年。

    后来熟悉了又觉得此人心思极多,又行事古怪,却偏偏总是在左右逢源中获利,不免得让他对其有了奸诈无常的内心评价。

    到了现在,已经确定了其人志向的他,听着此时的话语,又想到平日里李乘舟虽然对敌人不择手段,却百姓属实没有亏欠,不由得脑海中将东汉末年的两位人主合二为一。

    昭烈与魏武?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还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胡长中却是双手一摊道:“此时连吃得都嫌少,哪里还有发放的种子?”

    薅了薅脑袋,李乘舟明显露出徐怀盛看不到的力不从心。

    大战过后的俘虏处置,流民安置,许诺百姓的种粮。

    再是否扩兵。

    如何面对日后朝廷与陕西布政司的态度。

    又想到这才到了革命又才刚刚起步阶段,李乘舟不由得头皮发麻。

    像是嘴里有一坨不得不咽下去的大便,李乘舟吃瘪的日子很少,胡长中见状笑了笑道:“粮食虽然不多,但财货却是不少,除去现银一二十万两,其他古玩茶马盐砖缴获也不少,不怕没粮食。”

    “先生意思还是买粮?”李乘舟点了点头,这事他熟。

    但又摇了摇头,他所熟悉的买粮处只有一个地,而平凉此时马守应等人正在肆掠,又主要固原总镇在侧,层层顾虑下到底是如今实力不够,他却并不想再去掺和。

    但不去平凉又能去哪呢?

    如今流民如今大致还剩下六万,如此算来,加上本地四万余百姓,十数万百姓还有人均分不到两亩土地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

    这叫他有些抓耳搔腮。

    然而贪多嚼不烂,李乘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胡长中点了点头,李乘舟摇摇头。

    短暂的彻底无话可说,只得胡长中商量一些细节微末,毕竟此番他还有太多东西需要消化。

    “反其道行之,去南方借粮如何?”

    “凤翔?”李乘舟兴奋的拍了拍大腿,他一直觉得自己哪个环节错了,如今听到南方,却幡然醒悟自己是钻了要在流贼与官府争斗之际坐收渔人之利的牛角尖,却没有想到天高皇帝远,世界那么大,到处都可以去看看的顶级人生信条。

    有些幸运胡长中在身边,不然就这些琐事也得将他变成秃头的周虎田。想到这里,李乘舟不由得在心中有了一个计划,并行大礼道:“先生此话,如醍醐灌顶。但若要劫掠凤翔,其行在于一个快字。如此,乘舟怕不日便要带去所有骑兵,而后方万般,就委托先生看顾了。”

    胡长中闻言嘴里像是塞了一个鸡蛋,惊讶的他并不是因为李乘舟就这般将后方委托,而是因为他居然打凤翔府的主意。

    他一直觉得自己此言有些胆大妄为,李乘舟大战过后未必敢去。

    但老天哪,李乘舟不但敢去,且直接提到了凤翔府。

    要知道,他说的南方是旁边的华亭,最远也不过汧阳啊!哪里有说到关中之地………?

    许是为了掩盖尴尬,还有转移李乘舟胆大妄为想要纵横数百里外的雄心壮志,胡长中不由得转移话题道:“对了,许是突然下雨。流民处多有得了伤寒,且已经有人死去,医师也缺乏,大军实在不宜……。”

    “先生放心!”李乘舟闻言点了点头,北地多久未下雨,如此今日大战却几乎人人淋雨,流民们多人得病是理所当然。

    只见他仿若明白了什么一般拉着胡长中的手道:“先生所言,乘舟记在心里。关中富饶,想必药材等必然充裕。而医师,既然先生提了,乘学生少不得做个几回恶人,也要抓些回来的。”

    ……………

    夜晚,监牢。

    大明三百年来不断缩边,直至今日,若按控制力来说,崇信实际上也已经算是半个边陲。

    而现在,这个放在中原大地算是十足的贫瘠之地,自然成为了流放的罪犯的理想之地。

    而在这里,昏暗的监牢里面,除却本地罪犯,尚且还关押着来自大明各数十余各地发放的囚犯!

    世间万事皆是变数,若是皇帝不死,这些本应该关一辈子的犯人迎来了希望。

    昨日夜间,随着火光冲天,崇信县衙最为阴森的地方,监牢的大门突然间大开,随后便是众多牢子慌张的跑了出去,留下所有罪犯面面相觑。

    众人慌张了一夜,却再也没有人来。直到白日里突然喊杀冲霄,众人才知道有人杀入城中。

    但直到晚上,待动静声小,挨饿一整天的囚犯们才终于见到了其他人影。

    “冤枉啊!草民只不过看了一眼曹员外的儿媳妇一眼啊!绝对没有看见王员外与他儿媳的事情啊!这都是谣传啊!大爷行行好吧!小人还有老母要赡养啊!”一中年汉子哭喊着磕破了头,鲜血顺着已经结痂的旧伤疤而流下,触目心扉。”

    “该死东西,最好早点杀了老子,你们这些朝廷养的狗才,让你大爷出去了,定要一个一个的刨了心肝儿下酒。”黑脸的大汉嘴角苍白,显然是被折磨的够呛!却是头角峥嵘,声音洪亮,直坐在地面上,不屈的咆哮!

    李乘舟进来监牢,便是数不清的喊冤与谩骂响彻脑海。

    监牢里鱼蛇混杂,霉气冲天,黑暗的牢房外,几盏微弱的油灯颤巍的飘动着,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毕竟大多数人的沉默,显示出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伸冤的地方。

    “人呢?”

    “最里间呢!”

    “这里吗?”

    “是这里,小的给您开门。”

    李乘舟百忙之中来到这里,是因为事后胡长中的一番话。

    “周家父子分别求见你,老夫觉着或有些用处,便暂时留了他们一条命。”

    “分别求见?”

    面对死亡,作出垂死挣扎的行为,李乘舟对这种场面当然有所预见。但对于分别这个词,不由的联想万分。

    囚牢

    周虎田卷缩在角落里,这一刻,老迈方才在他脸上刻画。

    “原以为徐怀盛隐忍半载终究忍不住,却不料,你这娃娃方才是那渔翁。说罢,老夫将死之人,可能告知你那身后的高人到底是谁?”

    李乘舟一怔,高人?

    却想想也是,想他周虎田在崇信三代主簿,主宰跋扈一生,到头来如何也不能相信栽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手中。

    如此,自然而然的将所有规划全部算到了让他自愧不如的胡长中身上。

    但李乘舟确实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一来嘛,胡长中虽然确实是个相当不错人才。

    但现在所有一切都主要是因为自己先知先觉,靠着的是对未来还未改变的前提下,对跌宕起伏的大明股份有限公司的果断买跌买进。

    二来嘛,虽然此事跟胡长中干系不大,但若是自夸,难免在周虎田耳朵里有些强行王婆卖瓜的意思。

    憋屈到这个地步,李乘舟不免了没有好颜色道:“周主簿这般聪明,大多数乡绅已经处死,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

    周虎田摇摇头道:“李团将不是个无缘无故的,能够来此,便是晓得了周某手中有不少韩王管事朱正延不少把柄罢。”

    “没错!”李乘舟点点头算是承认。

    李乘舟理所当然,见此,周虎田毫不意外,只是接着道:“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只愿你饶了周正奇一条性命。”

    “此事对我有些用处,而至于周主簿留个后而已,要求倒是不高。”李乘舟继续点头,算是答应。

    “要求不高?”李乘舟说话轻巧,周虎田却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还可以再提要求?想到此处,周虎田神情不由得一变。

    “李将军还有小老儿能做的事情?”

    望着周虎田为了儿子乞活的模样,想到刚才先见得周正奇,两人说的言语还历历在目,不免得有些可怜。

    叫周虎田之前,李乘舟先找的是周正奇,一来嘛,二人却是有些交情,二来嘛,相对周虎田其人比较傻,正好套些话。

    但周正奇属实没什么价值,却最后见李乘舟失望的的模样居然咬牙说出一番那样的言语。

    “李兄弟啊,你说说,咋个我就变成反贼了呢!不瞒你说呀,兄弟我劝过父亲多次,但他不听。

    兄弟啊,若是我愿意大义灭亲,来向朝廷证明自己不是反贼,你会放过兄弟一条性命么....?”

    “大义灭亲么?倒是真孝顺呢!”

    李乘舟咂舌不已,没想到平日极为听周虎田话语的周正奇还是个这般心狠的主。

    摇了摇头没有再想,李乘舟点了点头对着周虎田道:“如今尔等弃城而逃,又烧掉了崇信城的退路,此回铁证如山,自然是该死的。然你等众叛亲离,已经是拔了爪牙的老虎,死活对我而言,却无所谓。”

    周虎田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因为无从反驳。

    李乘舟见状道:“但如今对李某来说,最难处置的却是你们的家仆。而那按你看,你等家仆该如何处置?”

    “怎么办?他人刚刚反我,你问我问怎么办?”周虎田皱着眉头,觉得有些荒唐道:“这等人终究是悖主之人,看来,李将军并不想用?”

    “是也,非也。”李乘舟笑了笑道:“他等成为如今这副模样,却非先是不忠,实乃你等低估人性太过。但是,也如你所言,反叛之人若无功而轻易得到重用,实在不是好事。”

    周虎田越来不知道李乘舟要做什么,却皱着眉头耐心听下去。

    “但想着如今崇信百废待兴,又终究是投诚,便想着你家东边的矿山是个好去处,叫他们去劳作半年,你也在人前做个参考,人前对我效忠,也好让其对我彻底归心,你可愿意?。”

    “能不愿意?”

    周虎田终于晓得了自己的用处,但想着全家活命,他能怎么办,便神情自然的重重叩首道:“卑职周虎田谢李将军不杀之恩。”

    ~~

    “劳动改造!”

    胡长中先前提到如何处置这些护院这件事的时候,李乘舟便想到这个词语。

    最后合计改造的地点选在了周家矿山,顺便的也正好将衙役与捕快也送去。

    一方面这些人身上大多都有着陋习,正好通过这段时间将其筛选。

    然后在做周虎田唱一些双人转,将自己的威严踩在卑躬屈膝的周主簿身上,又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至于变数,这等人家眷都在自己手上,也并不是要他们往死去干,自当不怕他们聚众闹事。

    最后又想着陇西山多,决定让张定先从山民流民中挑些好手,弄出个山地军团的雏形,正好一边练兵一边看顾!

    提起矿山

    而除了田亩,最让李乘舟开心的是崇信的铁石煤炭资源。

    崇信拥有许多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矿产资源似乎极为丰沛,尤以煤炭资源最为丰富。

    以前专业挖土的李某人闲暇之余已探明的矿产资源还有陶土、石灰石、铁矿石、硫磺、等十多种,直叫人喜不自胜。

    离开牢笼,粗略的又处理了一档子事,李乘舟吹着口哨,似乎心情极好间看着已经沉寂牢笼张开双手道:“诸位,我是李乘舟,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轰!仿若饿极了的狼群丢下一块肉沫,此言一出,监牢似乎直接炸开。

    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将军我这条命交给你们了。快来开门!”

    贼爷爷,青天大老爷啊!老天开眼了。”

    嘈杂不堪,李乘舟见状,等着众人的发泄,却始终不再说话。

    众人发泄过后也冷静下来了,这不是还没有开门吗?等下救星们开玩笑的又不管了那可如何是好呢?于是想明白了的众人,便都的直勾勾的看着李乘舟一行人,于是便出现了这座监牢建立起来最为安静的一刻!

    李乘舟见众人都不言语,便道:“但是,得看你们听不听话。”

    众人哑然,却不知听话是何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黑脸大汉,只见他朗声道:某叫李元杰,自南直隶关押过来至今,每日受尽磨难,承蒙将军的恩德,今日重见天日,此等恩情,愿以死相报。”

    李乘舟认得他,刚进来时就属他骂的最凶,却在知道自己不是衙役后闭嘴最快,此时又反应最为机敏,不由得满意道:“既如此,从今日起,此间所有人便听号令,而你,就是李某陷阵营的将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