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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拳头与胸膛

    五花大绑的的吴又可看着眼前皆是悍不畏死的双方,站直了身子。

    他是湖广湖南益阳人,

    数百年得安定繁荣下来,战争在湖南已经成了传说。

    而对他而言,乡间宗族之间的械斗便是所能见到的最大武装冲突。

    他知道北地乱,但这世间有一个词语,那便是理想。

    理想推着他前进,理想推着他迈向北方完成自己的使命,因为北方有鼠疫……

    但现在,看着无端便燃起的战火,吴又可这才知道,那秀才当了兵的汉子是怎样的武勇诚恳。

    官兵似乎战败在即,吴又可深深的感到无力,对他而言,稳定的北方才能给他提供研究鼠疫的机会。

    而流贼与匪寇,会是影响他安心著书的不利因素。

    但幸好,当流贼即将冲破官军阵型的时候……

    来自大散关方向的五百步卒已经赶到,他们是大散关土生土长的兵,虽没有四川兵那般是百战精锐,但对于刘承宗而言,也足够压垮他们……

    感受到身后的寒芒刺背,!

    刘承宗已经发了狂,混战之际毫无章法的战争让他失去了所有指挥权,而敌人的顽强已经超过了想象。

    而战争的焦灼才是才能将伤亡最大化。

    五百四川兵已经死伤百余,然而就是这般大的伤亡也没有将他们压垮。

    而现在,

    刘承宗听着身后的喊杀之声,终于晓得了他们的底气何来。

    他始终不甘心,却过度流失的体力在这一刻仿若倾泻,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溃败,刘承宗不敢回头观望,却红着眼睛抓住一根戳过来的钩镰枪,并一刀劈开眼前破败不堪的盾牌后发出不甘的怒吼。

    “给老子开啊!”

    ………

    “援军来了,”

    感受到身后战场的变化,侯宁以为自己再坚持片刻就是胜利,不由得放声大喊。

    “但胜利舞台的最后是留给主角的。”

    李九思奔赴战场,先前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前方响声如惊雷,噼里啪啦如同过年。

    那声音他熟悉,去岁刚刚带着百姓跟官军干仗的时候老是听到。

    起先,那狗娘养德火铳只要一响,自己这方的阵型铁定玩蛋。

    打仗就是这样,一百个人勇敢只要有十个人胆小撤退。届时如果中军没有节制力,那么,稍不留神便是溃不成军。

    而往常,李九思虽然对自己人好,但处理这种情况也免不得尖刀对准自己人的胸膛。

    督战队!

    是他跟官兵学到的少有有用伎俩。

    但后来,面对火铳的时候,李九思有些不屑了。

    这是一种往往杀敌一人,却能够自毁两人的亏本买卖。

    炸膛!

    明朝末年,因为贪腐原因。

    这种因为偷工减料或者是年代腐蚀的因果关系让从县衙武器库拿着火铳的官兵胆战心惊。

    秉持着巨大自杀压力的官兵比之火铳洞口对准的李九思更加害怕,这导致往往李九思仗着人数冲向官兵,而前排的官兵往往因为勇气的自我消耗而损耗殆尽。

    但现在,听着看不见的远方一连串的枪声后传来的疯狂喊杀声,李九思觉得,精良的火铳是多么恐怖的东西啊!

    而士气,也是比督战队更加有用的东西。

    然而他不知道面对这种局面,刚刚还在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为何那么冷静的说出那句还在关心谁是主角的话语。

    但事情轮不到他细想……

    龙将恐怖的三百马队已经从两边的丛林越过战场,那是所有人中精挑细的最强兵勇。

    而李九思等贼将,便是临时凑起来的数千青壮也有些他们的任务。

    “龙将有令,击溃官军。”

    浩浩荡荡的疲惫的流贼大军奔赴战场,却面对着钢铁长枪如林的战场无从下手。

    他们是流贼,

    且多数在先前还是乞活的百姓,杀人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都是犯了王法,却如今又要用血肉之躯攻灭身穿甲胄的精锐官军。

    有的人天生会读书,有得人天生适合打仗。

    郝永忠一人冲在最前,前方对侯宁的包围已经密不透风,但没有关系,粗胳膊的他抓起数斤重的石头做了榜样。

    仿若在发泄凤翔城下面对巍峨城墙的无奈感,郝永忠将手中的石头轻易越过己方的人群,砸向官兵。

    侯宁从来没有觉得石头不算武器,在他看来,只要能杀敌,便是女子的肚兜,也是能将有用的夺命绳索。

    但他也永远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畏惧石头,拥挤的战场石头的抛物线比之弓箭的抛物线要弯曲得多,这让它能近乎完美的越过己方的战友,锤击在敌人的胸膛。

    勇敢的四川兵目视前方,目视着数以千万计的石头砸向面门,刘承宗只感觉眼前一松,然后便是自己带着头盔的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

    石头的攻击能力完全跟臂膀的力量而挂钩,有得人小,有得人大,这导致这种临时武器的攻击变得无差别。

    当然,差别也是有,一个是面门,一个是后背……

    李乘舟骑着大马越过丛林,刻在李二狗体内基因的马术让他本能的闪避点点满。

    从凤翔过来,他以为他是过来捡漏的。一路上的顺利让他太自信了,两千多武艺豪强的好汉让他忘乎所以,冷兵器时代对偷袭和急袭的长期依赖让他小觑了天下英雄。

    大明虽然日薄西山,但对李乘舟而言,还是可以失误无数次,而对他还有他的部下而言。

    失败也许就只有这一次。

    “为王先驱?”

    “做梦去吧。”

    李乘舟发出怒吼,他想,老天爷既然让他赶到了,天命就是在我。

    他的目的很明确,

    眼前极度焦灼的战场已经暂时无法改变,

    他的目标是敌人后方的生力军,和自己一样,他本能的觉得,这才是战争的胜负手。

    而来人说是生力军,却也是如同自己这般赶路且疲惫的人罢了。

    三百骑兵远远的绕过正在血战的人群,直到与官军的后续部队持平,而紧接着,是李乘舟无可奈何也是必然如此的向着急着解救参将侯宁的步卒无畏冲锋。

    步卒是大散关原驻的守军,虽然训练有素,但却没有如同四川兵因为经历战争而得到朝廷的军饷支持而拥有崭新的火器。

    也因为是守军,未成想要在野战遭遇骑军的冲锋。

    李乘舟势如破竹,马队在暂时性的修整后冲击着发现自己的官军。

    这一刻,山口之外,原野之上战争才符合着骑军对步卒的正常理解。

    这一刻,立足未稳的官军被杀的人仰马翻,四散而逃。

    这一刻,侯宁的内心是崩溃的,望着远去的援军,望着奋战却没有希望的四川贵州同乡。

    这位川贵纵横的年轻将领,在来到大明的另一个战场刚刚准备建功立业的时候,却在第一场战争便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喃喃道:

    “叫弟兄们,投降吧!”

    ……

    ……

    血染的金戈,

    铮铮的铁马。

    倒下的同袍,

    白布裹着的灵魂啊!

    我来带你们回家

    战吗?

    肮脏的世道下为何而战?

    战呀!

    滚烫的热血中为了美好而战?

    笑啊!

    饿着的肚子没有理想,咬碎了牙齿我只为自己而战。

    李乘舟合下马春常的眸子,望着已经被马蹄和火铳近乎撕裂的战士身躯,前日子劝解自己莫要犯险的言语历历在目。

    李乘舟知道,整个东方的战争才开始。以死求活的战争还没到来,将军们带头冲锋的日子还未结束。

    人,

    还要死!

    刘承宗没有大战过后惨胜感!

    这一战他有太多反思

    但此刻,

    来自未来的灵魂望着惨烈的战场心中满是疑惑。

    同样的皮肤,

    同样的语言,

    同样的头发!

    是什么让满是力气的拳头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狠狠的,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