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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细作

    破晓时分

    天色暗沉

    晨曦的曙光刺不开厚厚的云层,空中飘起雨丝。

    宋府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了一层阴郁。

    院中停放着言城的尸体。

    侍卫们神色肃穆地站在尸体旁。

    祁溶从江锁的房间里走出来,单膝跪在言城的尸体旁边查验。

    “是中毒所致。”

    祁溶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颀长的影子压在如酥的身上,吓得如酥当场跪了下来。

    裴战也跟着跪了下来,挡在如酥的面前道:“殿下,不可能是他!”

    “你让开。”

    祁溶的声音里压制着情绪,状似平静地道:“他是最后一个见过言太医的人,本宫有话要问。”

    裴战见祁溶理智尚存,犹犹豫豫地挪动双膝,跪到一旁去了。

    “你曾跟我说,言太医今日便能将解药制出。”

    祁溶看向如酥,强调了最后两个字:“今、日?”

    “的确说的是今日。我离开时,言太医如同发疯一般地念着,只需一晚便能制成。”

    如酥如实答道:“那时,我看着言太医制药制得认真,不忍心打扰,便出去了。出去时还遇见了裴大人。”

    “查。”

    祁溶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声音仍止不住颤抖:“昨日与今日进出府的所有人都给我查。”

    “是!”

    将士领命,开始一一筛查进出宋府的人员。

    言城既是中毒而亡,生前必定吃下了什么东西。

    这东西是谁送的,便至关重要。

    宋府有细作。

    想到此处,祁溶定住脚步,骤然想起了什么,问:“风逸何在?”

    “卑职在。”

    一直守在屋顶上的风逸翻身而下,单膝跪在祁溶面前。

    “你们随我到书房来。”

    祁溶对近卫道:“叫楼将军也来。”

    他们有一笔账没算。

    这里藏着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半柱香的时间

    楼苍兰从濒州城楼处风尘仆仆地赶来。

    院子里的尸体尚未抬走。

    楼苍兰掀开白布一看,脸色顷刻沉了下来。

    他沉声对侍卫道:“厚葬太医,封锁消息。有任何人在军中谈论此事,军法处置。”

    “是!”

    楼苍兰自幼生长于军营之中。

    他太清楚言城的死对于这场战役意味着什么。

    言城支撑着江锁的半条命,而江锁,不仅仅是祁溶的魂,更是整个炽炼军与禁军的魂。

    下毒之人算准了,拿掉言城,东部沿线必将大乱。

    楼苍兰走进书房,只见祁溶端坐于上首,下面分别坐着裴战、路骁霆、戎灼、风逸。

    每个人的面色都凝重得很。

    当下楼苍兰也没有心思开玩笑,坐下来便道:“言太医死于谋杀,府中有细作。”

    祁溶只手撑着扶手,道:“这个细作并非一人。”

    “难道是一群人?”

    裴战说得冷汗都下来了。

    最坐不住的便是裴战与楼苍兰。

    他们身为两军统帅,军中混入一群细作而不自知,这是何等荒唐。

    祁溶并没有正面回答裴战的话,反问众人道:“你们可还记得,那日长宗弘毅攻打濒州城门时,我们的城门自己打开了。”

    一经提醒,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一个容易令人遗忘的细节,却尤其致命。

    风逸回忆道:“当日我正在城门下,有一个小兵通知我到城楼待命,说是楼将军的命令。我在城楼处站了没多久,便听到有人说,城门开了。”

    祁溶不语,那时他就站在楼苍兰旁边,楼苍兰绝无可能向风逸发出那样不合时宜的命令。

    楼苍兰道:“你可有看清那小兵的模样?”

    风逸苦着脸道:“我脑子一热便冲上了城楼,看也没看那人的模样。”

    他一向来去如风,祁溶倒也没有责怪。

    风逸继续道:“城门打开后,我冲下去质问开门的小兵。他说了‘楼将军’三个字,便被乱箭射死了。”

    楼苍兰叹了口气,问道:“殿下莫不是怀疑今日之事与那日倭寇攻城有关系?”

    “我不知道。”

    祁溶沉吟道:“线索断了。”

    “风逸——”

    祁溶吩咐道:“你将濒州最好的郎中请到府上。”

    随后又吩咐:“路骁霆、戎灼,你们前往域州、丹州、平州三城,全部要最好的郎中。”

    “是!”

    裴战直了直身子,道:“卑职听如酥说起,言城生前是在炼制一种毒药,想要以毒攻毒,治疗姑娘身上的碎骨余毒。”

    祁溶眯了眯眼,道:“先去将郎中请来。”

    待众人散去,祁溶留在书房之中踱步。

    他曾听屠沐说起过,太安宫的三皇子被一位得道高僧所救。

    那位高僧是从西域而来,听说三皇子所中之毒正是从他手里流传开来的。

    想到此处,祁溶当即向达多加措写了一封信,把江锁的病情告诉他。

    “八百里加急,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达多加措手中。”

    祁溶叮嘱送信的小兵。

    小兵接过信件,不敢有半分耽搁,骑上最快的战马便朝祁都跑去。

    三天三夜没有歇息,小兵将信安全送到达多加措手中。

    达多加措读信时,海尼耶正翘着腿,躺在床上吃香蕉。

    那聒噪的鹦鹉,正吃着香蕉皮。

    耳房里难得安静。

    海尼耶侧过头问:“你在看什么?”

    “濒州出事了。”

    达多加措沉着脸道:“有太医中毒身亡,还有一人危在旦夕。”

    “你看我干什么?”

    海尼耶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香蕉,擦了擦脸。

    达多加措肃然道:“只有你能救她。”

    海尼耶神色有些不以为然:“我能救的人多了,个个都救吗?”

    达多加措有些诧异,站起身来,走到海尼耶的床边,道:“三皇子你都救,为什么其他人不行?你不是要普度众生吗?她就是众生啊。”

    “我那乖孙贼就在眼前,我若是不救,那我叫见死不救,对吧?”

    海尼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但是你说的那中毒之人远在濒州呐,我又没见,所以算不得见死不救。”

    这是什么歪理?!

    达多加措道:“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

    他有的是办法将海尼耶送出祁都。

    “那不行。”

    海尼耶一副挺尸的样子瘫在床上,道:“这世上日日夜夜都在死人,贫僧穷其一生也是救不过来的。”

    “那你为什么巴巴跑到祁都来,还不顾我的劝阻救下三皇子?!”

    达多加措简直有些目瞪口呆。

    “我云游四方游得累了,正巧你的信也到了,正巧三皇子中了毒,又正巧那毒是贫僧所制,我便到祁都来啦。这么多个‘正巧’凑在一起,这便是因缘。”

    海尼耶晃着腿道:“如今宫中有吃的、有喝的,我什么也没做,还有大孙子可以抱。我不去濒州。我哪儿也不去。”

    达多加措瞬间明白了:敢情是日子过太好,懒得挪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