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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反制

    小舟心下凛然,暗道:方才那贱人同我说的话……莫不是真的?躺在木板车上半死不活的,真是烬风军大帅?!

    那他方才脚下踩的又是何人?

    不会是烬风军大帅的儿子吧?

    想到此处,小舟真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江锁唤道:“海老爷。”

    海修远负着手,微微低了低头,应了声:“是。”

    小舟瞧着老爷的态度,心里登时凉了一半。

    江锁问:“在你们海府,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海修远沉着声音,回道:“轻则杖刑,重则杖毙。”

    他身着暗红色官服,蓄的胡须长至胸前。

    江锁闻言,牵唇而笑,道:“那还要拜托海老爷只管着实打,反正只是家丁而已,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的。”

    “是。”

    海修远扬了扬下巴,示意众家丁将小舟处理了。

    “老爷!小舟对您可是一片忠心呐!老爷!”

    小舟的声音越来越远。

    “有时候,越是忠心,越无好报。”

    海修远皱眉摇头,走下台阶,朝木板车直奔而去,关切地问:“丹青呐,丹青?”

    他的身后跟着郎中华玉山。

    华玉山赶紧道:“快将病人抬回床上去。他受的是风寒之症,身子骨本就薄弱,被风一吹,那可是要命的啊!”

    府上的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左丹青抬进府中。

    只留下江锁与楚温良留在最后。

    楚温良惊奇得冒出抬头纹,问:“你方才去了哪儿?”

    江锁扬了扬下巴,朝海府的墙边瞧去。

    楚温良指着海府的那道暗红色的旧墙:“你翻过去的?”

    江锁点点头:“然后溜去了海老爷的书房,告诉他左丹青就在府外。海老爷自然不信,便要出来看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一行人匆匆朝客房前去。

    华玉山直忙得晕头转向。

    江锁与楚温良在门外守着。

    海修远连忙道:“你们二位随左大帅一路颠沛流离来到此地,赶紧去沐浴更衣,出来用些东西。已经病倒一个,莫要病倒一片!”

    楚温良听着心热,道了声谢,便与江锁各自洗浴。

    江锁再出来时,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垂肩,还有水珠挂在发梢。

    海修远见状,略有些惊讶,道:“原来是位姑娘。”

    江锁略一低头表示肯定,又问:“我师父可好?”

    “华郎中正看着呐,莫要担心。”

    海修远伸手,请江锁去正厅一叙。

    楚温良也刚沐浴出来,自是月白风清的风雅公子之态,跟在后面道:“等我!”

    不久进了正厅。

    江锁落座圈椅之中。

    楚温良站在她身后。

    海修远看着江锁,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在落城为官数年,与左大帅亦相识数年,姑娘莫不是左大帅的……关门弟子?”

    数年前,他与左丹青关系交好,也知道大帅在祁都常出入姜府,认了个小徒弟,以便日日去找姜宗曦饮酒。

    江锁面无表情地道:“我就是姜晚晴。”

    “姜宗曦之女。”

    一丝惊讶掠过海修远的眸子。

    不过,他此前并未去过姜府,没有见过姜晚晴,所以此时算是与江锁第一次见面。

    江锁垂眸道:“家父因烬风军一案受到牵连,整个姜府只有我苟活下来。落城乃是烬风军驻扎之地,今日来到这里,难免有些触景生情。”

    当她触碰到落城的第一缕风时,心中便想起了祁烬。

    这是他曾经驻守过的地方,饮过这里的水,吹过这里的风。

    江锁问:“敢问海大人,三万烬风军葬身火海,其余两万如今身在何处?”

    海修远想了想,道:“当年烬风军谋逆一案,牵连甚大,能躲的都躲起来啦。”

    “寻不到了?”

    “姑娘寻他们做甚?”

    海修远顿了顿,仿佛明白了左丹青重回落城的原因。

    他压低了声音,猜测道:“左大帅此番来落城,莫不是想要重整烬风军?”

    他虽远在北境落城,祁都的大事亦有所耳闻。

    如今这个皇上不得了哇,二十余年修仙问道,去年起开始问政了,只一年时间,便让倭寇打进了祁都。

    “正是。”

    江锁答道:“海大人可有什么法子寻到他们?”

    这可难住了海修远。

    烬风军驻扎落城,向来兵是兵,民是民,地方官不管军队的事。

    也正因为如此,烬风军一案没有牵连海修远。

    “烬风军封号已撤,如今该从何下手哇……”

    海修远“嘶”了一声,紧皱眉头。

    江锁也未想到办法,喝了口热茶,道:“不急。办法总是有的。”

    她咽下那一口茶时,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道:“茶不错。”

    海修远捋了一把胡须,笑道:“姑娘好见识,三月的芽茶,是以最纤嫩的新芽制成的。”

    江锁又喝了一口,似是细品,唇角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海修远为二人备下丰盛的晚膳。

    二人这一路走来,自是饿得饥肠辘辘。

    可面对眼前精致的八珍玉食,都下不去筷,只吃了两口便饱了。

    江锁举着琉璃杯,品着杯中果酒,心中挂念师父,只觉案上美食味同嚼蜡,杯中美酒索然无味。

    月至中天。

    华玉山匆匆从客房走出:“醒了!醒了!”

    江锁立时放下酒杯,便敛裙向客房冲去。

    楚温良在身后喊:“慢点儿,啊哟喂,别摔着!”

    推开房门,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左丹青僵直地躺在床上,看不出呼吸的迹象。

    华玉山轻声道:“现下是醒着的,今日下午已平顺度过了危险期。”

    “师父?”

    江锁轻手轻脚地走近,轻声唤道,生怕声音一大,把师父震碎了。

    左丹青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响:“嗯。”

    心中的巨石落地。

    江锁握住左丹青的手,安慰道:“无事了师父。师父且安心,我们安全了。”

    左丹青不答话。

    华玉山瞧出了左丹青的不自在,十分识趣地道:“你们慢聊。切不可说得太晚,先生尚需养养精神。”

    江锁双手抱拳,拱手行了一礼:“华郎中仁心仁术,触手生春,江锁今日身无长物,无法答谢郎中,且受江锁一拜。”

    华玉山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转身便走:“郎中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应该的。”

    出门时,他顺手关上了门。

    江锁这才道:“师父,我们已到海府。方才说话的人便是救你的郎中。”

    左丹青气息依旧极弱,艰难地道:“海、府、有、问、题。”

    江锁:“……”

    连师父也瞧出来了。

    江锁从还未踏入海府的那一刻起,便隐隐察觉这个海府不简单。

    家丁蛮横霸道,府内规制奇高,喝的是贡茶,吃的是珍馐。

    落城的最北部与羌狄接壤,愈往北走,便越是一片苦寒。

    海府的一切都与江锁在街头看到的景象格格不入。

    “师父放心。”

    江锁在左丹青的耳侧轻轻道:今晚我便去府上一探究竟。

    左丹青问:“裴、战、与、熊、得、文、如、何、了?”

    *

    裴战与熊得文已在辉州与锦衣卫汇合。

    屠沐将不足五千的锦衣卫全数投放进倭寇军营之中,伪装成倭军。

    近日,倭军军营之中总有士兵莫名其妙死亡或是失踪,这引起了辉州统帅织田秋的注意——军中已经混入大祁的士兵。

    既是侵略他国,即使是丰川玄留下了五万兵力,依旧远远不够。

    织田秋在倭国时便想到了今日困境,不到一天时间,倭军便制定了反制措施——严谨士兵成双成对地出入军营,五人为伍,十人一什,若其中有一人异动,剩余的人可当场将其斩杀。

    锦衣卫每日混迹于倭军之中,却无人胆敢妄动。

    屠沐的计划暂时陷入僵局。

    时间一天天过去,屠沐、熊得文、程继烈、秦粟却无所突破,愁得几人纷纷在客栈里转圈圈。

    熊得文边摸头,边打转,突然停下来,与程继烈撞了个满怀。

    “啊哟!”

    程继烈心情不好,声音更洪亮了:“走着走着怎么停了?!”

    熊得文顿了片刻,问:“这些日子,你们谁看见裴战了?”

    “哎?”

    成日里忙忙叨叨,竟未发现身边少了一人。

    *

    前些日子,倭军军营中莫名死人,引起了织田秋的警觉。

    织田秋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将领,出身于倭国的名门望族,自幼便是在军事环境中熏陶长大,满腹兵法谋略。

    “五人为伍,十人一什”的法子只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可是,有大祁人混入军中,应当将这些人集体清扫出来才是。

    是夜

    织田秋彻夜未眠,与军师商议此事。

    月光朦胧

    唯余几颗星辰在厚厚的云层里时隐时现,像在放哨。

    辉州东城门的瞭望台一片寂静。

    即将入秋的时节,秋老虎生猛,热得人发困。

    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城门上站岗的倭军将士许多都中了暑。

    “嗖!”

    “嗖!嗖!”

    羽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怎么回事?”

    士兵呼吸凝滞,只见东边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一直蜿蜒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敌袭!敌袭——”

    嘶喊声划破辉州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