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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机

    车子停在了展卓然家的独栋别墅门前。

    展卓然被舒凡音搀扶着进了花园的大门。

    夜阑人静,天时地利。

    展卓然突然想把颜可人给的建议实践一下,尝试着制造一些与舒凡音亲密接触的机会,反正他已经提前跟舒凡音表明,他喝醉了。

    他很心机地假意身子重心不稳,在舒凡音搀扶他的刹那,他顺势就把舒凡音揽入怀里,久久不愿撒手,他此刻只想把时间按下停止键。

    晚风轻拂,蛐蛐儿叫得欢快。花园里,流水在假山间蜿蜒流淌。夜来香在绽放,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展卓然怀里的舒凡音安静地呆立,低着头,羞赧地红了脸。展卓然见此,便失了魂,让他越发地不想把紧紧揽住的手松开。他抬手想要抚着舒凡音的小脑袋,却被管家阿姨的招呼声吓得收了手。

    “卓然少爷回来了!”管家阿姨闻声走出大门处,四下望了一会儿,便又机敏地回身进了屋里。

    展卓然不舍地放开了环着舒凡音的手,他先前那不悦的情绪,瞬间就飘到九霄云外了。至少他确定:舒凡音不反感他。

    倒是舒凡音,抽身离开的刹那,整个身子发着虚,连走路都觉得发着飘。她无法平抑此时的小鹿乱撞。

    和展卓然每一次四目相交的瞬间,每一个这样无意地亲密接触,舒凡音都觉得恍若梦境里一般,她用尽全身的触觉细胞,去记忆这一个个难忘的瞬间,真想把它们都统统刻在骨子里。

    舒凡音木然地想抽离,身子却被展卓然牢牢拥着。

    理智总是在她几近沉沦于这种痴心妄想的时候,把她拉回现实。

    她两眼发热,狠命地推开展卓然,“你别这样……”

    “我喜欢你,舒凡音。”展卓然走近舒凡音,“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我真的不喜欢你!”舒凡音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展卓然呆立再原地。

    舒凡音几乎是木然地坐回了党森的车里,坐在后排,她那一直强忍着含在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原来断念,这么让人心痛。

    她回到家,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浴室,把花洒开到最大,泪水随着水流奔涌。

    匆匆洗完澡,舒凡音就钻到被窝里。

    她和展卓然,本就没有开始过。可她为何觉得自己像个失恋的人,心碎了一地。泪水沾湿了被角,舒凡音哭得眼皮都发着沉。

    ——

    海城群众艺术馆蝴蝶歌合唱团大瑶山支教活动的志愿者招募活动开始了。

    舒凡音毫不犹豫便报了名。

    家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舒凡音下班回到家,客厅沙发上整齐坐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表姐。

    爸爸看到舒凡音进门,就立马招呼她到客厅。

    舒凡音像个犯错的孩子,1V5“对决”。

    “音音,你决定去支教前,是不是要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爸爸表情凝重,语气严肃。

    紧接着,是妈妈:“你是忘了你大学的一次社会实践活动,差点被山洪冲走吗?”

    “六个月而已……”舒凡音解释道。

    “那里生活环境艰苦,开门见山,伙食也好不到哪里去。”妈妈继续叨叨,“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万一……”

    “婉华!”爸爸打断了妈妈的话,“这次支教的学校,校长是我大学同学,我了解到那儿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没你想的这么恐怖。”

    奶奶颤颤巍巍起身,慈爱地抚着舒凡音的脑袋:“音音,以后凡事和家人商量,不要擅自作主。”

    长辈们撤离后,表姐放开话匣:“舒凡音,你自讨苦吃吗?”

    “办公室周主任说,下次蝴蝶歌合唱团招新,就从这次的志愿者里挑。”舒凡音慢条斯理地回答。

    “……”表姐扬起手欲言又止,“我自有办法。”

    表姐回了家,舒凡音手机震动了一下。

    消息来自一个多星期不联系的展卓然。舒凡音埋藏在心底的低落情绪,瞬间就被安抚。

    展卓然:明天记得来医院做人工耳蜗的开机。

    舒凡音的手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输入删除文字,最终回复得客客气气:好的,谢谢。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展卓然。

    距离第二天还有十多个小时,舒凡音却早早进入了既期待又焦灼的状态,晚上,她的睡眠很不好,半夜醒来好几次,还做了噩梦。一早醒来时,她的额头还发着凉,眼角还湿润。

    陪着舒凡音去开机的人,一如她住院动手术和出院的时候一般,浩浩荡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表姐。

    一行人,先去耳蜗公司领外机,简单了解使用说明后,便到医院给人工耳蜗开机。

    护士先让舒凡音先进诊室,检查她耳后刀口的愈合情况。

    舒凡音站在展卓然的诊室外,犹豫了几秒,方才推开诊室的门,怯怯地打招呼,“展医生早!”

    舒凡音的目光和展卓然短暂相触,就迅速抽回。毕竟,那天晚上,那样拒绝了他,本以为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却还是再次见到了他。

    穿着白大褂的他,痞帅的二八侧背头,打了些许定型剂,显得精神抖擞,阳光又干净。舒凡音也只能在心里头,默默犯花痴。

    “坐。”展卓然的眼神冷冽,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客气得像陌生人。

    舒凡音本就对人的情绪变化极敏感,她自然也感受到展卓然情绪的冷漠,以至于她在打招呼时,都不敢直视展卓然的眼睛。

    展卓然公事公办地进行了一番耳后刀口愈合情况的检查后,双手交叠,直视着舒凡音,说了句不着边际话,“我出差了一个星期。”

    舒凡音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展卓然。

    “刀口愈合情况良好。去开机吧。”展卓然说罢,拉开了诊室的门。

    舒凡音的家人们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和她下手术台后第二天一样,无一例外,满眼的好奇,嘴形统一:听得到吗?

    展卓然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别急,听力师没来。”

    舒凡音可爱的亲友们整齐划一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如炬,聚焦在舒凡音身上。

    听力师在万众瞩目中到了场。

    网上说,有的人,开机的刹那,会秒懂,但那仅限于语后聋的人,即,在耳朵聋之前,已会说话,有语言基础。舒凡音显然并不属于此种情形中的人。

    人工耳蜗的第一次调机被称为开机,目地是激活人工耳蜗系统,让人工耳蜗植入者可接受的刺激水平下,重新建立听力系统。

    听力师先询问舒凡音是否在感到晕眩,最后,对一些开机后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进行了说明。

    接着,听力师把体外机放置到头皮植入体所在的位置。随后,听力师试了几个不同频率的刺激,让舒凡音写出这几个频率的感受:刺耳、大声、正合适……最终舒凡音选取了一个她感觉舒适的频率。

    舒凡音早已习惯了安静的无声世界,开机的刹那,突然闯进了陌生的声音,“嘀嘀”“嗡嗡”,她在惊吓中下意识地就捂住了头,慌乱地扑进了眼前人的怀里。

    一双手,轻抚着她的头。舒凡音抬头,发现,她投进了展卓然的怀里。

    “舒凡音,舒凡音。”这声音来自展卓然,他不断重复着,舒凡音习惯性地靠看唇语,认出了这是她的名字。

    舒凡音羞赧地离开展卓然的怀里,慌乱的小手抚着发烫的脸颊。

    起初,舒凡音听到的是呲啦呲啦的声音,展卓然重复的次数多了,舒凡音便渐渐地觉得那呲啦声在变小,听到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舒凡音”,原来,她的名字,听起来这么好听。

    她模仿着展卓然的发音,校正自己的发音。渐渐的,她就适应并记住了她开机以来记住的第一个声音。

    “爸爸。”爸爸先发了声,学着展卓然,一遍遍重复发声。

    舒凡音模仿着,轻而易举地记下了这个词。

    家人们纷纷探过头来,怼脸看着舒凡音,效仿爸爸的做法。

    习惯了安静的舒凡音,对周遭的嘈杂,一时间还无法适应。但这种吵闹,却让她感到分外的幸福。她第一次把“爸爸妈妈”这四个字,从字面的理解,进阶到与对应的发音匹配,这四个字的声音,天然让人感觉温暖人心。

    听力师交代,人工耳蜗开机后,初期不会设置太高的电刺激,而是让耳蜗佩戴者逐渐适应刺激后,再逐步提高电刺激的强度,因此,半个月后,再进行一次调机。

    之后,一家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诊室。

    舒凡音走在最后,左手掌猛地被展卓然拉住了,“我是你的言语康复训练师,明天开始进行人工耳蜗开机后的言语训练。”

    展卓然的语气,听得出,仍旧带着一股不悦。

    舒凡音低低地了声“好”,便想离开。

    可她的手,却还被展卓然牢牢牵着。她被扣住的手掌心,微微发着汗,心跳也在加速跳动。她回过神来时,抽回了手。

    展卓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训练明天就开始。培训课只有五天,剩下的,就要你自觉加强练习。你有语言基础,应该很快就可以听懂人们说的话了。”

    “谢谢。”舒凡音抬头,却再次沦陷在展卓然那双迷人的瑞凤眼里。展卓然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倒是显出了一丝丝疲惫。

    “欠我的两顿饭,明天请我吧。”展卓然的话,并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不容反对的陈述句。

    舒凡音点点头,“展医生想吃什么?”

    “你挑地方,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展卓然终于回答了舒凡音的前一个问题。

    展卓然的这句话看着,暧昧得让舒凡音觉得脸颊发烫。

    舒凡音是真喜欢吃椰子鸡,新鲜的椰子汁配上海南的文昌鸡,煮出的鸡肉爽滑鲜美,惊艳味蕾,汤汁清甜唇齿留香。

    人工耳蜗植入手术,把她的积蓄花了四分之三,这原本,是她为自己存的嫁妆呢。以后,她可得省着点花钱了。“森凡椰子鸡”,是党森哥哥开的餐厅,上次结账,舒凡音还获得了一张VIP卡,吃饭可以打八折。

    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但舒凡音觉得还是让客人选地方,于是便回应道:“你挑地方吧。”

    展卓然像会读心术般,把舒凡音的心头好食品说了出来,“那就森凡椰子鸡餐厅。明天下午语训结束后就去。”

    舒凡音应声“好”后,她那被展卓然攥住的手才被松开。

    舒凡音回到家,表姐因为姨父和姨妈旅游去了,偌大的房子,她害怕,就先借住在舒凡音家几天。舒凡音家恰好有一间客房,表姐便住那儿了。

    表姐睡不着,就来找舒凡音。舒凡音以为表姐认床,睡不着,孰料,表姐是来找她倾诉感情问题。

    “音音……”表姐坐到了舒凡音跟前,“我跟你说,我想跟农勤挑明关系。”

    “啊?”舒凡音对农勤的印象便是其貌不扬,身高不高,“表姐,我帮你看看农勤的面相。”

    表姐把手机递给舒凡音,手机屏幕上展示的,仍旧是那张农勤与他所谓的知己的暧昧照片。

    舒凡音看着屏幕里这位圆脸,双眼迷离的男生,疑惑不已,她不理解貌美如花身材高挑的表姐怎么会喜欢上他。

    “我跟他约好了明天一块儿吃个饭。”表姐说完,便转换了话题的中心,“音音,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呢?”

    “没有。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跟爱情无缘了。”一提到这话题,舒凡音总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悲观。

    “怎么这么没自信?一直以来,喜欢你的男生,大有人在。”表姐拍了舒凡音的肩膀,试图鼓励她。

    这问题,戳中了舒凡音心里的痛处。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表姐,声音有些发哽,“表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听从内心,勇敢接受爱情!”表姐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复。

    “可是,一般的家庭,不会接受我这样的听障人士吧。”舒凡音觉得,表姐终究还是体会不到聋子的自卑,毕竟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你有什么不好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人善良又漂亮。是多少公公婆婆喜欢的儿媳妇人选呢。”表姐的安慰话,并不能让舒凡音积淀多年的自卑消除。

    表姐的问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你喜欢展卓然吗?”

    舒凡音点头。

    表姐像没明白似的,又重复问了一遍。

    “喜欢。”舒凡音回复得很笃定。

    “这不就成了。你和展卓然相互喜欢,还担心什么呢?我就差没把民政局搬到你俩面前了。”表姐看按灭手机屏幕,莫名其妙叹了句,“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