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墨
2005年夏，西雅图。
“你叔母最近要出差，没时间照顾你堂弟，我想把他接来跟你们一起玩，行不行？林夏，你得照顾好弟弟。”夏雨婷温柔地说。
“啊？为什么啊妈妈！有一个夏小江就够折磨我的啦！她还薅我头发！”苏林夏抗议。
“不会，你堂弟可乖了，不哭也不闹……你跟妹妹一起也是玩，多一个弟弟不是可以玩其他游戏了么？”
苏林夏考虑了一会儿：“那好吧。”
于是堂弟被接来了家里。果然如同妈妈说的那样，小堂弟不哭也不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苏林夏把夏小江的拼图拿给他玩，但是他只是把拼图攥在手里，并不打算去拼上。苏林夏拿零食拆了放在他面前，他也没有碰。
“妈妈，你看弟弟好奇怪啊……我给他玩具不玩，给他零食他也不吃……”苏林夏扯着妈妈的衣袖说。
“啊……是这样的，宝贝。其实弟弟生病了……所以他才会不哭又不闹。我把他接来，也是想让他多跟同龄人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缓解症状。你和妹妹能帮妈妈照顾好他吗？”
“原来是这样。妈妈你放心吧，我们肯定能照顾好他的。”苏林夏信誓旦旦地说。然而他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家妹妹蹲坐在小弟弟面前，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然后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哥哥，堂哥长得好好看呀，我长大了能娶他吗？”
“啊啊啊啊！”苏林夏惊恐。苏林夏赶紧跑过去把夏小江抱起来，然后翻来覆去地检查苏堇有没有受伤。确认苏堇依旧很乖巧之后，苏林夏大怒：“夏小江！你是在哪里学到的这种话！”
“在电视剧里呀。”夏小江歪着头看着生气的苏林夏：“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法律规定哥哥和妹妹是不能结婚的！”苏林夏几乎是吼了出来。
“啊，这样啊。”夏小江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遗憾。
“还有！你不能这么欺负你堂哥！”
“我没有欺负他啊？我问他可不可以摸摸他的脸，他没说不可以。”夏小江无辜地眨着眼睛。
“他也没说可以吧？”苏林夏对夏小江的脑回路十分震撼，也为自己能否造成对妈妈的承诺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妈妈说他生病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他，多陪他玩，让他开心起来。夏小江，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啦。”夏小江撇了撇嘴。
“……”而苏堇依旧在旁边这么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一句话也没说。
夏小江觉得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哥哥好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他长得十分好看，脸蛋软乎乎的，睫毛也很长，而且时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
于是她趁着苏林夏去上学的时间，从衣柜里拿来自己的小裙子给他穿上去，还别上了她觉得很好看的蝴蝶结。
她觉得好看极了，并且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放在他旁边堆成一个城堡，然后学着动画片里的王子绘声绘色地演说：“啊，兔子王国的小公主啊，不要害怕，我这就来救你——”
等苏林夏放学回来看到城堡里的小公主，夏小江免不了挨一顿打。
然后苏林夏哭着去找妈妈告状：“妈妈！要不你还是把弟弟送回去吧！夏小江会把他弄死的！”
“哪儿有！明明很好看！！！堂哥说他很喜欢！”夏小江拉着妈妈的裙摆撒娇。
“你胡说！”苏林夏哇哇大哭。
“不信你去问他！”夏小江振振有词。
苏林夏小跑回房间里，把小堂弟从兔子城堡里解救出来：“小堇小堇我问你！你觉得你穿的衣服好看吗？你说实话！如果夏小江欺负你你告诉我！”
苏堇看着他泪汪汪的样子，半天憋出两个字：“……好看。”
“……”
苏林夏愣住了。
从此苏林夏为了弥补妹妹对小堂弟造成的精神损伤，拼命地对他好。甚至把每天只能吃一盒的雪糕都让给他了。
不过令苏林夏感到惊喜的是，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等苏林夏离开房间，苏堇四处望了望，然后伸手抓住夏小江的衣服，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道：“我照你说的做了，可以让我见到妈妈了吗？”
夏小江看着他无辜的表情，激动地伸手抱住了他：“我就说哥哥你的声音好好听啊！”
夏小江并没有说谎，第二天何萍果然来了。夏小江开心地开门迎接她，何萍看到她之后低下身子把她抱了起来，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小江怎么突然想叔母啦？”
“因为叔母对我很好，所以我很想叔母。”夏小江抱着她笑嘿嘿地说。
“就你嘴甜！”何萍笑的很开心，抱着她走进屋里。
“叔母，堂哥也想你了。”夏小江歪着头说，“叔母，堂哥长得好好看呀，像一个洋娃娃。”
“你更好看。”何萍把夏小江放下来，然后去跟夏雨婷说话。夏小江看着她，转身跑去房间里叫苏堇。她趴在门框上，果不其然见到苏堇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他手里攥着一只夏小江的兔子玩偶。
“哥哥，哥哥，你妈妈来啦！”
苏堇听了这话，抬起头望着她。
“我说你妈妈来啦！我带你去找她吧。”夏小江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一直把他带到叔母面前。
“叔母，我把哥哥带来啦。”夏小江把苏堇推过去，苏堇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一步。
“妈妈……”
“在这儿过得怎么样啊？没有欺负妹妹吧？”
“……”
“没有！哥哥很听话！我和哥哥都很喜欢他！”夏小江抢答道。
“哎！你要是不欺负你堂哥我都谢天谢地啦！”夏雨婷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夏小江捂着头“嘿嘿”地笑。
“……没有……妹妹没有欺负我……”苏堇抬头看着她小声地说。
“是吗？我就说嘛，小江这么乖，怎么可能欺负你呢？……”
听了她的话，苏堇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了看夏小江，而何萍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他身上。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夏小江看他走了，赶紧跑过去跟上他，发现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推推苏堇的胳膊：“你怎么不去跟妈妈说话了呀！我帮你把妈妈叫过来啦！”
“……可是妈妈不喜欢我。”苏堇趴在床上，声音嗡嗡的。
“没有吧？”夏小江歪了歪头。
“她甚至更喜欢你。”苏堇的头突然抬起来，他的表情委屈极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啊，你别哭！你别哭！”夏小江手忙脚乱地伸手揉着他的脸，要是把他弄哭了哥哥肯定又饶不了她：“啊，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宝贝呢？而且叔母这么好！”
苏堇吸了一口气，伸手扒开夏小江的手，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但是她总是把我关在房间里，而且不想看到我。”
夏小江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她揉着眼睛哇哇哭起来，眼泪直往下掉：“你别哭呀！你要是哭了，我哥哥又该揍我了！呜呜呜！”
“……我没哭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夏雨婷走到房间里看到两个孩子趴在兔子堆里睡着了，而夏小江的眼角还红红的。
夏雨婷感慨一声两兄妹感情真好，以小江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能帮苏堇把他的自闭病给治好？
不过还是小心点儿好……小江的性格太大条了，万一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
—
和夏小江苏林夏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后，苏堇的话开始变多了，甚至开始愿意去尝试新事物。
当夏小江又一次把自己的裙子拿出来并且一脸期待地看着苏堇的时候，苏林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苏堇的肩膀：“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她。”
苏堇看了看苏林夏，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满脸期待的夏小江摇了摇头：“衣服很好看，但是我不喜欢。”
“……那如果我让叔母来呢？”夏小江突然抬头看着他。
“……好看。”
“啊啊啊你有骨气一点啊！”苏林夏晃着他的肩膀，苏堇歪着头吐了吐舌头。
看着苏堇的病确实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夏雨婷帮忙安排着让他重新回到学前班继续学习。夏小江在学校里也能见到堂哥了，虽然并不在同一级，但是她觉得非常开心。
于是她每到下课都想着怎么跑到苏堇的教室里找他玩，拿出偷偷藏在包里的零食分给他。每次被老师发现，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夏小江一边用英语应付着老师，一边用汉语跟苏堇说这个零食好好吃，明天我还拿。
苏堇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好像她完全不害怕老师。
夏小江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十分可爱。看到她的笑容，老师们也狠不下心来去说什么狠话，于是就放过了她。她拉着苏堇在学校里等妈妈接他们放学，老师们笑哈哈地说：“小江，你更像一个姐姐！”
“姐姐？”夏小江歪了歪头，转过身看着比她高半头的苏堇：“那以后你叫我姐姐？我来保护你怎么样啊？”
“……不要。”
从此苏堇就不让她牵手了，夏小江气鼓鼓地去找苏林夏告状，苏林夏十分感动：小堂弟终于学会拒绝了！
夏小江生气地要去拽他头发，苏林夏连忙逃到房间里关上门，并且用身体挡住了门。
门外的夏小江大声叫着苏林夏的名字。苏堇走到他身边，抬着头望着他，手里举着夏小江的玩具兔子：“哥哥？”
“怎么啦？”苏林夏问。
苏堇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姐姐要保护弟弟啊？”
苏林夏感觉有些诧异：小堂弟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呀。”苏林夏蹲在地上，笑嘻嘻地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家人之间就应该相互保扌”
“咚”的一声，门被夏小江一把推开，下一秒一双罪恶的手伸向了苏林夏的头顶。
“……”
苏堇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他们。
“……毫无信服力呢。”
—
“小堇，你在干什么呀～”苏林夏趴在桌子上看着苏堇手中的白纸，他拿着彩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不知道在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是……”苏堇抬起头看着他，正要解释，夏小江“哼”了一声：“哥哥你傻呀！这个是兔子！你看，小黑兔，小白兔，小蓝兔，小红兔……”
“对！”苏堇点了点头。
“……哈哈……画的挺不错……”苏林夏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画这么多兔子干什么呀？”
“小江妹妹喜欢兔子。”苏堇歪着头说。
“……真不错。”
在那段已经被遗忘的时光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日子。夏小江说要苏堇给他画很多张兔子，要把它们贴满整个房间，但是当苏堇离开美国没多久，在搬家的途中那些未完成的画作也全都丢失了。
而所有的一切，也被时光逐渐冲淡。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回忆，全都化作了泡影，成为成长之路上的陪葬品。
同班的几位小男孩把夏小江推倒在地上，伸手要揍她。
“你们干什么呀？！”夏小江坐在地上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要向老师告状！”那几个男孩子质问她。
“因为做错事被批评，你们把虫子放进老师的包里，这本来就不对！”夏小江生气地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中国人？不要多管闲事！”男孩子生气了，挥拳要来揍她。
夏小江捂着脸哇哇大哭，试图把老师吸引过来。几个男孩子的拳头打在她身上，那也是非常疼的。
去找她的苏堇看到她被欺负时吓了一跳，他跑过去想拉开那几个小男孩，但是却被推倒在了地上。情急之下，他抓起一旁的小板凳朝一个小男孩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
小男孩头上被缝了几针，后续是十分麻烦的赔礼道歉赔偿。
“你怎么能打人呢？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去找老师！”何萍觉得十分无奈。
苏堇歪着头看着她，表情十分委屈：“我做错了吗？”
“……你说呢？”
“可是林夏哥哥说我家人要互相保护。”
“……我现在在想，带你在这里生活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的病也快好了，也不能一直给他们添麻烦。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回国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去吗？”
“……妈妈……”
“干什么？”何萍转过头来看着他，却发现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何萍吓了一跳，却听他缓缓开口道：
“如果我被打，妈妈也在一旁看着吗？”
“……”
终究是去和两兄妹道了别。
苏林夏抱抱他：“祝你幸福快乐，弟弟。我长大会常去看你的。”
夏小江揉着红肿的眼眶看着他，哇哇大哭：“哥哥你别把我忘了。等我长大我也回去看你——”
苏堇抱了抱她：“小江妹妹，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啦，呜呜呜呜。你也不能被欺负。”
苏林夏成年后几乎每年都会回国，每每回国去看望天南地北家人们，并且回到离屿去看看曾经一起生活过的苏堇。
转眼间他就从一个自闭小孩长成一个大人了。倒是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显得很局促，张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任由苏林夏揉他的头发。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嚯！都长这么高啦？！”
苏堇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苏林夏拍拍他的肩膀：“坐正！把头抬起来。”
“……”苏堇抬起头，然后苏林夏伸手摘掉他的眼镜，然后把额前的刘海推上去：“哎！这样就对了——欸，你还记得我妹之前老是说你长得好看吗？把你的造型整理一下，多精神！”
“还有这事？”苏堇故作惊讶地问。
“哦……原来你也忘啦？那算了！”
“你叔母最近要出差，没时间照顾你堂弟，我想把他接来跟你们一起玩，行不行？林夏，你得照顾好弟弟。”夏雨婷温柔地说。
“啊？为什么啊妈妈！有一个夏小江就够折磨我的啦！她还薅我头发！”苏林夏抗议。
“不会，你堂弟可乖了，不哭也不闹……你跟妹妹一起也是玩，多一个弟弟不是可以玩其他游戏了么？”
苏林夏考虑了一会儿：“那好吧。”
于是堂弟被接来了家里。果然如同妈妈说的那样，小堂弟不哭也不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苏林夏把夏小江的拼图拿给他玩，但是他只是把拼图攥在手里，并不打算去拼上。苏林夏拿零食拆了放在他面前，他也没有碰。
“妈妈，你看弟弟好奇怪啊……我给他玩具不玩，给他零食他也不吃……”苏林夏扯着妈妈的衣袖说。
“啊……是这样的，宝贝。其实弟弟生病了……所以他才会不哭又不闹。我把他接来，也是想让他多跟同龄人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缓解症状。你和妹妹能帮妈妈照顾好他吗？”
“原来是这样。妈妈你放心吧，我们肯定能照顾好他的。”苏林夏信誓旦旦地说。然而他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家妹妹蹲坐在小弟弟面前，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然后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哥哥，堂哥长得好好看呀，我长大了能娶他吗？”
“啊啊啊啊！”苏林夏惊恐。苏林夏赶紧跑过去把夏小江抱起来，然后翻来覆去地检查苏堇有没有受伤。确认苏堇依旧很乖巧之后，苏林夏大怒：“夏小江！你是在哪里学到的这种话！”
“在电视剧里呀。”夏小江歪着头看着生气的苏林夏：“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法律规定哥哥和妹妹是不能结婚的！”苏林夏几乎是吼了出来。
“啊，这样啊。”夏小江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遗憾。
“还有！你不能这么欺负你堂哥！”
“我没有欺负他啊？我问他可不可以摸摸他的脸，他没说不可以。”夏小江无辜地眨着眼睛。
“他也没说可以吧？”苏林夏对夏小江的脑回路十分震撼，也为自己能否造成对妈妈的承诺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妈妈说他生病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他，多陪他玩，让他开心起来。夏小江，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啦。”夏小江撇了撇嘴。
“……”而苏堇依旧在旁边这么看着他们吵吵闹闹，一句话也没说。
夏小江觉得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哥哥好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他长得十分好看，脸蛋软乎乎的，睫毛也很长，而且时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
于是她趁着苏林夏去上学的时间，从衣柜里拿来自己的小裙子给他穿上去，还别上了她觉得很好看的蝴蝶结。
她觉得好看极了，并且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放在他旁边堆成一个城堡，然后学着动画片里的王子绘声绘色地演说：“啊，兔子王国的小公主啊，不要害怕，我这就来救你——”
等苏林夏放学回来看到城堡里的小公主，夏小江免不了挨一顿打。
然后苏林夏哭着去找妈妈告状：“妈妈！要不你还是把弟弟送回去吧！夏小江会把他弄死的！”
“哪儿有！明明很好看！！！堂哥说他很喜欢！”夏小江拉着妈妈的裙摆撒娇。
“你胡说！”苏林夏哇哇大哭。
“不信你去问他！”夏小江振振有词。
苏林夏小跑回房间里，把小堂弟从兔子城堡里解救出来：“小堇小堇我问你！你觉得你穿的衣服好看吗？你说实话！如果夏小江欺负你你告诉我！”
苏堇看着他泪汪汪的样子，半天憋出两个字：“……好看。”
“……”
苏林夏愣住了。
从此苏林夏为了弥补妹妹对小堂弟造成的精神损伤，拼命地对他好。甚至把每天只能吃一盒的雪糕都让给他了。
不过令苏林夏感到惊喜的是，他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等苏林夏离开房间，苏堇四处望了望，然后伸手抓住夏小江的衣服，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道：“我照你说的做了，可以让我见到妈妈了吗？”
夏小江看着他无辜的表情，激动地伸手抱住了他：“我就说哥哥你的声音好好听啊！”
夏小江并没有说谎，第二天何萍果然来了。夏小江开心地开门迎接她，何萍看到她之后低下身子把她抱了起来，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小江怎么突然想叔母啦？”
“因为叔母对我很好，所以我很想叔母。”夏小江抱着她笑嘿嘿地说。
“就你嘴甜！”何萍笑的很开心，抱着她走进屋里。
“叔母，堂哥也想你了。”夏小江歪着头说，“叔母，堂哥长得好好看呀，像一个洋娃娃。”
“你更好看。”何萍把夏小江放下来，然后去跟夏雨婷说话。夏小江看着她，转身跑去房间里叫苏堇。她趴在门框上，果不其然见到苏堇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他手里攥着一只夏小江的兔子玩偶。
“哥哥，哥哥，你妈妈来啦！”
苏堇听了这话，抬起头望着她。
“我说你妈妈来啦！我带你去找她吧。”夏小江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一直把他带到叔母面前。
“叔母，我把哥哥带来啦。”夏小江把苏堇推过去，苏堇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一步。
“妈妈……”
“在这儿过得怎么样啊？没有欺负妹妹吧？”
“……”
“没有！哥哥很听话！我和哥哥都很喜欢他！”夏小江抢答道。
“哎！你要是不欺负你堂哥我都谢天谢地啦！”夏雨婷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夏小江捂着头“嘿嘿”地笑。
“……没有……妹妹没有欺负我……”苏堇抬头看着她小声地说。
“是吗？我就说嘛，小江这么乖，怎么可能欺负你呢？……”
听了她的话，苏堇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了看夏小江，而何萍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他身上。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夏小江看他走了，赶紧跑过去跟上他，发现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推推苏堇的胳膊：“你怎么不去跟妈妈说话了呀！我帮你把妈妈叫过来啦！”
“……可是妈妈不喜欢我。”苏堇趴在床上，声音嗡嗡的。
“没有吧？”夏小江歪了歪头。
“她甚至更喜欢你。”苏堇的头突然抬起来，他的表情委屈极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啊，你别哭！你别哭！”夏小江手忙脚乱地伸手揉着他的脸，要是把他弄哭了哥哥肯定又饶不了她：“啊，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宝贝呢？而且叔母这么好！”
苏堇吸了一口气，伸手扒开夏小江的手，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但是她总是把我关在房间里，而且不想看到我。”
夏小江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她揉着眼睛哇哇哭起来，眼泪直往下掉：“你别哭呀！你要是哭了，我哥哥又该揍我了！呜呜呜！”
“……我没哭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夏雨婷走到房间里看到两个孩子趴在兔子堆里睡着了，而夏小江的眼角还红红的。
夏雨婷感慨一声两兄妹感情真好，以小江的性格，说不定真的能帮苏堇把他的自闭病给治好？
不过还是小心点儿好……小江的性格太大条了，万一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
—
和夏小江苏林夏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后，苏堇的话开始变多了，甚至开始愿意去尝试新事物。
当夏小江又一次把自己的裙子拿出来并且一脸期待地看着苏堇的时候，苏林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苏堇的肩膀：“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她。”
苏堇看了看苏林夏，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满脸期待的夏小江摇了摇头：“衣服很好看，但是我不喜欢。”
“……那如果我让叔母来呢？”夏小江突然抬头看着他。
“……好看。”
“啊啊啊你有骨气一点啊！”苏林夏晃着他的肩膀，苏堇歪着头吐了吐舌头。
看着苏堇的病确实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夏雨婷帮忙安排着让他重新回到学前班继续学习。夏小江在学校里也能见到堂哥了，虽然并不在同一级，但是她觉得非常开心。
于是她每到下课都想着怎么跑到苏堇的教室里找他玩，拿出偷偷藏在包里的零食分给他。每次被老师发现，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夏小江一边用英语应付着老师，一边用汉语跟苏堇说这个零食好好吃，明天我还拿。
苏堇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好像她完全不害怕老师。
夏小江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十分可爱。看到她的笑容，老师们也狠不下心来去说什么狠话，于是就放过了她。她拉着苏堇在学校里等妈妈接他们放学，老师们笑哈哈地说：“小江，你更像一个姐姐！”
“姐姐？”夏小江歪了歪头，转过身看着比她高半头的苏堇：“那以后你叫我姐姐？我来保护你怎么样啊？”
“……不要。”
从此苏堇就不让她牵手了，夏小江气鼓鼓地去找苏林夏告状，苏林夏十分感动：小堂弟终于学会拒绝了！
夏小江生气地要去拽他头发，苏林夏连忙逃到房间里关上门，并且用身体挡住了门。
门外的夏小江大声叫着苏林夏的名字。苏堇走到他身边，抬着头望着他，手里举着夏小江的玩具兔子：“哥哥？”
“怎么啦？”苏林夏问。
苏堇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姐姐要保护弟弟啊？”
苏林夏感觉有些诧异：小堂弟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呀。”苏林夏蹲在地上，笑嘻嘻地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家人之间就应该相互保扌”
“咚”的一声，门被夏小江一把推开，下一秒一双罪恶的手伸向了苏林夏的头顶。
“……”
苏堇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他们。
“……毫无信服力呢。”
—
“小堇，你在干什么呀～”苏林夏趴在桌子上看着苏堇手中的白纸，他拿着彩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不知道在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是……”苏堇抬起头看着他，正要解释，夏小江“哼”了一声：“哥哥你傻呀！这个是兔子！你看，小黑兔，小白兔，小蓝兔，小红兔……”
“对！”苏堇点了点头。
“……哈哈……画的挺不错……”苏林夏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画这么多兔子干什么呀？”
“小江妹妹喜欢兔子。”苏堇歪着头说。
“……真不错。”
在那段已经被遗忘的时光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日子。夏小江说要苏堇给他画很多张兔子，要把它们贴满整个房间，但是当苏堇离开美国没多久，在搬家的途中那些未完成的画作也全都丢失了。
而所有的一切，也被时光逐渐冲淡。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回忆，全都化作了泡影，成为成长之路上的陪葬品。
同班的几位小男孩把夏小江推倒在地上，伸手要揍她。
“你们干什么呀？！”夏小江坐在地上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要向老师告状！”那几个男孩子质问她。
“因为做错事被批评，你们把虫子放进老师的包里，这本来就不对！”夏小江生气地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中国人？不要多管闲事！”男孩子生气了，挥拳要来揍她。
夏小江捂着脸哇哇大哭，试图把老师吸引过来。几个男孩子的拳头打在她身上，那也是非常疼的。
去找她的苏堇看到她被欺负时吓了一跳，他跑过去想拉开那几个小男孩，但是却被推倒在了地上。情急之下，他抓起一旁的小板凳朝一个小男孩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
小男孩头上被缝了几针，后续是十分麻烦的赔礼道歉赔偿。
“你怎么能打人呢？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去找老师！”何萍觉得十分无奈。
苏堇歪着头看着她，表情十分委屈：“我做错了吗？”
“……你说呢？”
“可是林夏哥哥说我家人要互相保护。”
“……我现在在想，带你在这里生活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的病也快好了，也不能一直给他们添麻烦。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回国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去吗？”
“……妈妈……”
“干什么？”何萍转过头来看着他，却发现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何萍吓了一跳，却听他缓缓开口道：
“如果我被打，妈妈也在一旁看着吗？”
“……”
终究是去和两兄妹道了别。
苏林夏抱抱他：“祝你幸福快乐，弟弟。我长大会常去看你的。”
夏小江揉着红肿的眼眶看着他，哇哇大哭：“哥哥你别把我忘了。等我长大我也回去看你——”
苏堇抱了抱她：“小江妹妹，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啦，呜呜呜呜。你也不能被欺负。”
苏林夏成年后几乎每年都会回国，每每回国去看望天南地北家人们，并且回到离屿去看看曾经一起生活过的苏堇。
转眼间他就从一个自闭小孩长成一个大人了。倒是他每次看到自己都显得很局促，张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任由苏林夏揉他的头发。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嚯！都长这么高啦？！”
苏堇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苏林夏拍拍他的肩膀：“坐正！把头抬起来。”
“……”苏堇抬起头，然后苏林夏伸手摘掉他的眼镜，然后把额前的刘海推上去：“哎！这样就对了——欸，你还记得我妹之前老是说你长得好看吗？把你的造型整理一下，多精神！”
“还有这事？”苏堇故作惊讶地问。
“哦……原来你也忘啦？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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