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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恋

    在走入薛胥好友圈的那一夜,卢蔓的微信增加了五百多个好友。

    但却没有五百多分之一后来与她深交。

    薛胥得知她的职位需要辅助签约画家展开工作后,有些不悦了,“要辅助别人,为什么不来辅助我?我这边这么多画家,哪个不比你们公司的优秀?”

    卢蔓回答,“你没有办法对我严厉,我不能和你一起工作,会失去公平性的;我喜欢画漫画,而且算是萌新,不想跳到那么高的平台上。”

    薛胥再坚持,“我在工作上对身边的人有多严格你知道吗?没做完我安排的事,绝对不让你睡;我今年就要找批漫画方向的,还非要新人级别的,经验大于两年都不行,这平台哪里高了?”

    卢蔓揉了揉他的脸,“薛胥,你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薛胥搂住她,“我没骗你。”

    “好吧,我相信。”卢蔓耸了耸肩,“但我就是不去,我得自己赚钱!要是我去你公司,哪天你有新欢了,我不就什么都没了吗?我要建造自己的小高楼。”

    “不去监督我有没有出轨的苗子?”

    “你试过睡钉板吗?”

    纵使薛胥巧舌如簧,也不敢冲撞老婆大人。

    在某种程度上,卢蔓是贵太太;在另一种程度上,卢蔓是领着微薄薪水的打工族。

    卢蔓的老板名为韩天涯,公司名为不如天涯。韩天涯是个中年男人,据公司八卦消息称,他离异且带着十来岁的女儿独自生活;目前,除了姜禾外,卢蔓与公司另外一对姐妹的关系最为亲近。这对姐妹的名字分别为曹森森、曹琳琳。

    曹森森是公司签约画手,负责绘公司出版的杂志封面;曹琳琳是曹森森的助手,工作繁复,但从不用心于工作上。后者向公司内所有人都诉过苦,“哎,我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可我爸妈从小就想把我们姐妹两个培养成画家;当年我想参加模特培训来着,对的,我的梦想是成为超模,国际大咖的那种,但我这颗未来之星被我爸妈灭在了烟灰缸里,以至于我现在工作一般、梦想无力,还为此暴饮暴食,所以现在有点胖,和标准模特身材差了那么一点点。”

    卢蔓所在的职位名称虽然是画手,但公司遇上活动时,会安排比较闲的员工分组进行辅助,她很幸运地被分配到“姜禾新漫画签售会准备小组”,对此她内心是兴奋的。活动场地定在本市某书店一层楼,规模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要求精细,在前期需要准备的事不少;薛胥在筹备一场拍卖会,规模极大,但工作流程熟悉且能够交给下边的人负责,因此,后者显得比前者悠闲。

    姜禾没把所有杂活统统丢给卢蔓以及其他成员,她有时间且能出力的地方,都会亲力亲为。

    签售会的前一天,下午五点钟时,负责该项目的成员们准时下班;这要换在从前,今天忙到凌晨也不意外,但这次格外顺利,整个团队的区别仅是增加了一位成员:卢蔓。

    可卢蔓没觉得自己格外勤快地做了什么,综合原因大约是:规模小、成员配合得愉快加上场地提供者极其热心。但姜禾还是因此在韩天涯面前为卢蔓邀了功,使卢蔓提前通过试用期,成为不如天涯的正式员工。

    签售会现场情况与预想中没有太大区别。通透的光线洒落在地面。卢蔓轻松地在后台控制音乐;前来现场配合工作的曹琳琳坐在她身旁,与她闲聊,“蔓蔓,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卢蔓回答,“我都结婚了。”

    “哇哈,看不出来啊!”曹琳琳瞪大双眼,可仔细一想,这还真不是光靠眼睛能够看出来的,“你老公也在这个城市吗?做什么的?”

    卢蔓虽然愿意坦然承认自己结婚了,但总觉得将“薛胥”这二字道出来,会让自己过分成为焦点,毕竟她不知道薛胥在这个城市的知名度渗透到什么程度,薛胥还和公司有合作。思想斗争了片刻后,她回答,“我老公……在这个城市,他是做……拍卖这行的。”

    “哦哦,有孩子了吗?”曹琳琳审视卢蔓的身材,“不太像生过孩子的,如果真的生过的话,那我太嫉妒你了。”

    卢蔓如是回答,“还没有。”

    曹琳琳自动将他们定义为新婚夫妻,且适度停止了追探八卦的内心,转而与她分享自己的心事,“蔓蔓,你认识罗昊吗?”

    卢蔓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认真一想,这不正是这家书店的店长的名字吗,“这里的店长?”

    “对!”曹琳琳的脸泛起微微的红,“你觉得他怎样?”

    少女心事从曹琳琳的表情与语气中层层体现。

    卢蔓想起那个人,两人仅有过两次碰面:她代表公司将合同交给他签字那天,他有一张童颜,笑起来极为阳光,那天他穿着一套运动装,像是刚跑完步回来,满头大汗,拿起合同时也不细看,只对前来送合同的她微微一笑后,匆匆签下;第二次,是今天到现场举办活动,他主动帮她将电脑与相关设备搬到此处,她对他说了一句,“谢谢”而他回答,“不客气。”

    “挺好的,阳光、热心。”卢蔓客观评价道。

    曹琳琳连连点头,以示赞同卢蔓的意见,“不止如此,他还帅气、大方、优秀。但就是有点羞涩,我追了他好久,他却连陪我吃顿饭都不愿意。”

    卢蔓还没想到该如何安慰她时,她又继续说道,“蔓蔓,今晚你们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吃饭啊?”

    卢蔓“嗯”了一声,“安排表上是这么说的。”

    曹琳琳赶忙抓住机会,“那我能不能去啊?”

    这次聚会是由韩天涯组织的,邀请了这次活动的组织团队与赞助商、主持人一起吃饭,而曹琳琳只属于几个小时前临时增援的成员,并没有被邀请参与饭局。

    卢蔓倒不觉得为难,“虽然人数是确定的,但你可以替我去,我正好想回家陪我老公。”

    曹琳琳一把搂住卢蔓,“蔓蔓,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对你的爱,你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了,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

    韩天涯向卢蔓示意更换音乐后,卢蔓便继续忙工作了;曹琳琳幸福地抓起手包,趁乱偷溜到洗手间补妆。

    签售会结束、场地收拾完毕后,姜禾让卢蔓搭乘自己的车一同去酒店;卢蔓向姜禾表达了自己的选择。姜禾对卢蔓的已婚身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耸耸肩,对她说,“那你路上小心,我载琳琳去。”

    离开前,卢蔓在书店玻璃门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瞿承。瞿承站在一副巨大的海报前方,海报上是一张成熟且历经沧桑的作家脸庞,显得前方站着的少年愈加年轻。少年怀里捧着一束花,像是在等人。

    卢蔓走出书店时,与他简单打了招呼后,便要离开,她不热忱于窥探别人的隐私。但瞿承叫住了她,声音有些颤抖,全然不同于那日在喧哗的酒吧中无法掩盖的热情飞扬。

    卢蔓止住脚步,回过头望向他,“怎么了?”

    瞿承站在原地,除了嘴巴之外一动不动,“你也是来参加姜禾老师的签售会吗?”

    她点了点头。

    瞿承皱了皱眉,“是不是结束了?”

    她再次点了点头。

    瞿承捧住花的手臂交叠在一起,声音愈加颤抖地问道,“那姜禾老师到后台了吗?”

    这次她不再机械地点头,她忽然之间明白对方的行为意义与说话方式原因在何,她也曾因内心的情感有过这样一段试探与紧张的时光,那是青春,她的青春,当她路过燃烧一次的青春后,有幸途径别人的篇章。

    可遗憾的是,她不得不充当那位打碎童话的刽子手,“她已经离开了。”

    她本还想再多提供一些信息予他,但却见他突然彻底松了一口气,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就像得知自己获救信息般深入骨髓的放松,“那我下次再送吧。”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推迟跳悬崖的机会。

    他在想什么?表白吗?将答案掩在木盒子中,待时机成熟再打开,会是另外一份结果?她没有多问。

    感情中从不缺乏矛盾的因素。没人强迫他们去爱,他们却总是用爱强迫自己背负各种紧张与不安,究竟何时会过去?或许是阳光明媚那日,或许是山崩地裂那日。

    瞿承向她道谢后,本想将花塞到她手中,可转念一想,不行,这是兄弟的合法妻子呀,这两个人恩爱得不得了,薛胥会不高兴的,便抱着花往停车场去。

    卢蔓独自打车回家。城市的璀璨景致从她眼前不断闪过,这个城市的繁华不亚于老家,然而能令她醉心其中的却并非是那些闪耀的画面,而是意念中温暖的港湾。

    两人的住宅边上是市区内颇有名气的花园,夜晚的漆黑将它覆盖住了,被压制于其中的万紫千红暂且动弹不得。

    他们使用的是密码门,六位密码组合了两人见面与结婚的日期。她知道薛胥还没回来,早些时候,两人通过电话。她打开门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这里的布局对她来说不算熟悉,她正在慢慢摸索过程,而此处又是薛胥那些宝贝的聚集地,那些易碎品对她而言简直是现阶段的噩梦。

    卢蔓朝内走了一步,刚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还未放下,便匆匆伸出手在墙壁上凭借感觉摸索电灯按钮的位置,当她摸到开关时,松了一口气,将那只悬挂在空中的脚轻松地踏向地面,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自己踩到开口不大的一物。“砰”一声,那东西被撞到了墙面上,卢蔓一惊,下意识将脚向旁边移去,可这一移动,竟又踢到了另一样物品,她吓得使劲按下开关,可却发现无论如何屋里也没有亮起,她知道自己找错了——此时,她无比后悔当初对薛胥说,“不要急着安装智能感应的设备系统,万一我想偷偷摸摸给你惊喜呢?”

    此时的卢蔓被紧张与惊惧几乎要压垮,她乖乖地、集中注意地、极为紧张地将那条腿照原路收回来,可她一时之间真没想起原路是哪条,在将之抽回来的过程中,因不小心撞到鞋柜而使身体向后一倾,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面上。这一倒,满屋子“呯碰声”将她的心全然摁到了土底。

    当她终于打开灯,望向地面一片狼藉时,似曾相识的画面与随之涌来的恐惧使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像个孩子,脑中装着另一个世界的孩子。

    将屋里收拾干净后,她列了个简单的清单:打碎两个瓶身斑驳陆离的花瓶、毁坏一幅笔走龙蛇的书法作品……她默默地将没有被她毁损的物品搬回房间,心已几乎如死灰。她猜测,这些物品大概是过几天薛胥要带出去拍卖的那些。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洗了手、洗了澡,换上一套新衣服,将桌子擦干净,煮了一锅面,吃完后觉得并没有饱足感。她想,薛胥今晚吃的是大餐,她吃的是随意的面;薛胥今晚又赚了一笔钱,她打碎了多少人民币堆成的物品……

    越是这样深入细想,她心中愈加恐慌,她向来不喜欢大手大脚地挥霍,虽然了成了富商的老婆,但她的日子过得比大学时还要精打细算,今夜一举造成如此大的亏损,她心中的愧疚无限蔓延。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躲进衣橱?

    月明星稀。薛胥回家时,见屋内的灯光闪耀,知道她在家,虽奔波一日,但见到她总是精神焕发。

    她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抬起头见到他走来时,泪光闪闪。

    薛胥急了,赶忙走到她身旁搂住她,“怎么了?蔓蔓,发生什么事了?”

    卢蔓见他这样温柔,愈加内疚,声音内夹杂着重重的哭腔,“对不起……”

    薛胥愣住了,他脑中构想无数种可能,什么最好的打算最坏的打算都浮现了,就是没和卢蔓想说的对上号。

    她自己止住了难过,紧张兮兮地咬了咬嘴唇,待自己与场面一同冷静下来时,才开口道,“胥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薛胥的心一拧,思忖了片刻后回答,“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原谅。”

    卢蔓皱了皱眉头,“可是……这次很严重。”既影响了财产的总值,又影响了过几天拍卖会的进行,她多希望自己今晚亲自出席小聚而不是将机会给了曹琳琳,这样她就不会在薛胥之前回到家,这一系列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

    薛胥屏住呼吸,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脸红了。

    他知道要从她口中听到事实还需要一段内心挣扎的时间,但他迫不及大抓住真相,便开始猜测道,“蔓蔓,你是不是……对别人动心了?”

    “才没有!”卢蔓猛然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对别人动心。”

    薛胥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没坏到这种程度嘛,他在她面前,总是习惯性自卑地遐想事情的发展。那会是什么情况?他愈加摸不着脑袋,“那,跟你新工作有关?”

    两家公司虽然并不是完全的竞争关系,但在某些业务上多少有些冲突。他不排斥有一天,两人站到商场的斗争台面上;他会抬手一挥,让她滑落到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