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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坐守其成

    这些杨梅干都是前两个月没有吃掉的杨梅制成的,和以蔗糖,比较耐保存,但李敢制成以后便忘记了享用,今天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批存货。

    李昭儿尝了一颗,细细咀嚼,赞叹道:“很甜很可口,那杨梅用这方法炮制,可免于浪费,弟弟用心了。”

    李敢伸了个懒腰,抱起从房中窜出来的小七,拂着狗背,疏理它身上的杂屑,小七很享受地伸着头,眼睛微闭。

    “三姐若是喜欢吃,便全部带走吧,弟弟有颗虫牙,再吃甜的怕是会雪上加霜!”

    李昭儿示意李敢张开嘴,李敢照做,“你这牙不太齐整啊,唔……还真有颗虫牙,行,你以后也别吃甜食了,要不然一嘴歪牙出去见人多丑啊!”

    “是有点丑的。”

    李昭儿扁扁嘴,就近坐在石阶上,嘟囔道:“母亲这些天教给我的礼仪规矩比前几年教的量还多,虽说是有让我不丢李家面子的因素,但……我总觉得她在赌气!”

    “赌谁的气?”

    “就是让你帮忙想想啊。”

    李敢亲昵地靠在李昭肩上,右手扣住她的手臂,摸着鼻子思考了起来。

    “哎,我想起来了,大娘似乎是和父亲闹矛盾了,听府上的管家说,父亲最近好像经常夜不归宿,大娘为此不理会他好几天了。”

    李昭儿皱眉道:“可父亲不是说过他是在军营睡的么,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夜不归宿只是个由头,其实大娘就是怨父亲太执著于沙场,不顾念家里的一切!”

    “怎么说?”

    李敢撇嘴道:“这事还得从闽越作乱说起,陛下不是派了姐夫卫青与韩安国、王恢大人去讨伐闽越么,父亲觉得自己资历与战绩都有,却没有被重用,随军出征,于是闷闷不乐,待在军营里沉湎过去与匈奴厮杀的岁月呢。

    大娘这不……就生气了……气他一把年纪了总想着打打杀杀,把身体不当一回事。”

    李昭儿苦笑,“娘亲还真是操不完的心,前些年记挂着大哥的官运,这些年思考着二哥的前途,最近又和父亲的执念犟上了……”

    李敢侧过头来问道:“等你以为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这样?”

    双手抓着李敢的脸,李昭儿捏了捏,气道:“怎么?又想套姐姐的话?”

    “额……不……是”

    “信你个鬼。”

    李敢摆了摆头,脱离她的蹂躏。

    “我这张帅脸快被你捏坏了!”

    “放心,你的脸皮太厚了,准坏不了。”

    在一旁转悠的小七绕着李敢转了好几圈,直到他从布袋里掏了几块杨梅干给它吃,这才安静了下来。

    “木木怎么还没回来?”

    “她在请教夫子问题呢。”

    “什么问题?”

    李敢耸耸肩,“这我怎么知道,等她回来了你再问呗。”

    “准是些关于诗经的问题,这妮子最近老在饭桌上来那么几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

    “哈哈哈,诗经里面这样的内容有不少,夫子回答的时候一定很窘迫。”

    闽越国内……

    山雨欲来,大海咆哮,一场倒戈的厮杀即将在冶都爆发……

    信鸽落在王府假山上的时候,余善还只是刚刚起床。

    昨夜在闽越王宫发生的激烈争论,让他心中一度十分郁闷,回府之后他便喝了很多的酒,现在仍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就在几年前,汉军没有攻入闽越国,他们解东瓯之围后就罢了兵,这让闽越王驺郢临时改变想法,开始后悔没有能一举吞并东瓯国。

    每当他一人独坐的时候,先祖勾践纵横江南、气吞吴国的辉煌又挥之不去地折磨着他的情感。

    “无诸苗裔分崩离析,一个个沦为汉朝藩国,此乃越人之奇耻大辱也。”

    驺郢常常这样想着。

    回顾东瓯战事,他觉得汉军不过如此,只不过虚张声势,其实实际上,他们也不敢轻易用兵。

    后来,汉廷还不是选择避让,把东瓯之众迁往庐江郡了吗?

    于是,在经过几年的秣马厉兵后,他又出兵南越。

    让驺郢大惑不解的是,余善本来是极力主张打这一仗的,可到现在,他竟然横加指责自己违背誓约,要自己罢兵息战……

    “目前,我军已成破竹之势,汉军能奈我何?寡人这一次才不会重蹈东瓯之战的覆辙。”

    驺郢心中想到。

    驺郢拒绝撤兵,原本都在余善预料之中。

    但现在想起他那副讳疾忌医的模样,那一意孤行的固执,那目空一切的眼神,余善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那豹子般的环眼喷出愤懑的火焰,似乎要把整个冶都焚毁在他的怒火之下。

    “滚!滚出去!”

    余善大喝一声,狠狠地推了一把身后梳头的侍女。

    当晚,怒极而起杀心的余善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了闽越王的王宫,而利令智昏的驺郢此刻正陶醉在歌舞之中。

    这歌舞完全不同于长安的踏歌,表演者都戴着面具,或执拂尘而跳跃,或举竹节而高歌,时而如雁阵过空,时而又如一字长蛇。

    当地人唤作“傩舞”,观者只见其舞姿翩跹,却无法看清舞者的真实面目。

    驺郢看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他趁兴举杯畅饮,情不自禁地搂着身旁两位美妃作乐。

    这时候,一位黄门急匆匆来到驺郢身旁,说余善亲王求见。

    驺郢眉头顿时紧皱,抬眼看了看黄门怒道:“他又来干什么?又是要寡人退兵么?”

    他抹了抹挂在络腮胡须上的酒珠,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说寡人睡了,让他走,有事明日再议!”

    一言未了,就听见从殿外传来一阵冷笑声:“王兄好兴致啊!哼哼……”

    驺郢一惊,醉眼蒙眬中,发现余善的身影已经来到面前。

    “王兄今天只需给我一句话,是退兵还是不退兵?”

    此刻,驺郢的酒全醒了,看着血淋淋的人头,情知来者不善,他忙朝着宫外喊道:“好个余善,寡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敢杀了寡人的爱姬。来人啊,还不快将这逆贼拿下!”

    但是他错了,随着他的喊声,那些表演的舞者纷纷摘下面具,一个个怒目圆睁,刀光闪闪,步步逼近。

    而昔日的禁卫,早已情同寇仇,反目倒戈,步调一致地把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墙外火光连天,杀声阵阵:“杀了驺郢,以谢国人!”

    “杀了驺郢,以谢国人!”

    听到这如雷的喊杀声,曾独霸南疆、不可一世的驺郢绝望了。

    求生的本能,使他选择了侥幸。他一边抽出腰刀,一边搜寻着退路。

    但是,这一切已经晚了。余善当即大吼一声:“取驺郢首级者,有重赏!”

    话音刚落,早有傩舞表演者中身强力壮的大汉冲在前面,举刀向驺郢刺去。没用几个回合,邹郢便身首异处了。

    这是闽越国骚动而又不眠的一夜。当初升的太阳跃上云蒸霞蔚的长空时,一队人马带着闽越王驺郢的首级朝着汉军大营飞驰而去。

    而在城头上,余善的环眼眯成一条缝。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远在长安的汉皇将会怎样看待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