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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血海深仇!

    不惟李广,就是自己自入京以来,虽不敢妄称栋梁,却每到要紧关头,总是一马当先地替皇帝分忧,不也是仕途固步么?

    这让汲黯那个从来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的困惑重新回到心头。

    刘彻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呢?

    说他冷酷,但像自己这样敢于直言的人却常常得到他的宽恕。

    说他英明,却又屡屡用了一些行为不正的人担当大任,让像李广这样的人受委屈。

    说他怠惰,他为大汉的中兴呕心沥血,屡屡做出惊天动地的决策。

    说他勤政,他又常常对声色犬马乐而不疲。

    唉!陛下太复杂了,他猜不透这些,也只有在心底问自己……

    车驾继续慢慢前行,车与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硕长,时而扁短,恰似汲黯漫漫的心思,被风扯着,飘飘荡荡,浓浓淡淡。

    皇帝也是人,他虽然倡导广开言路,但是像自己这样面折龙颜,经常在朝堂上疾言厉色,又怎么能够长久呢?

    是的,从上谷回来,自己也该想想自己的退路了。

    汲黯正这样想着,就听驭手“吁”的一声,车驾停在了府门前……

    元狩二年四月,汲黯奉诏到了上谷郡治所沮阳。

    郝贤率领长史等一干人出城迎接朝廷使者。结局早在长史回到前线时,郝贤就已经预料到了。

    因此汲黯的到来,他并不感到意外。

    惟一让他放心的是,驰援的粮草早于汲黯三天就到了,这让苦苦坚守了三个月的军民终于暂时结束了饥饿的煎熬。

    “陛下没有忘记我们啊!”

    那一天,郝贤长跪黄尘,头贴着地上很久,泪水湿了面前的黄土。

    从元狩二年正月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左屠耆王率领的匈奴军把沮阳围得水泄不通,而呼韩琊的军队则分为两部,一部沿着延水流域,与驻守在宁县的西部都尉在广宁、茹县一带展开交锋。

    另一部分则沿着阳乐水流域,与驻守在女祁的东部都尉鏖战。

    战争初期,汉军凭借平时的粮草积蓄,使双方形势处于拉锯状态。

    可这些从当地征集的壮丁,很快就处于穷于应付的被动地位,不得不向内地撤退。

    二月的一天,汉军与呼韩琊的军队在茹县南的下落遭遇,双方打得很惨烈,匈奴军追着撤退的汉军从县城穿越而过,他们沿途抢掠财物,掠夺人口,一把火烧了城中的房屋。

    等他们呼啸而来的时候,汉军早已越过冶水,进入到海坨山的密林之中。

    失去了目标的匈奴人,把愤怒倾泻在了逃难的百姓身上。

    男人都打仗去了,剩下的只是些老弱妇孺,面对匈奴人的铁蹄,他们除了惊恐、躲藏,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这些百姓正在庄主的带领下,向山谷转移。

    庄主在心里埋怨太守,他为什么要将所有的壮丁都征到前线去呢?难道百姓的命就不值钱么?

    站在一块大石后面,他远远瞧见了追过来的匈奴军。

    他本来腰间还挂着宝剑,可为了保护百姓,他将兵器递给了身边的一位老者,自己徒手出现在敌军面前。

    奔驰在前面的匈奴千夫长被这个手无寸铁的汉人给震住了,他勒紧马缰,战马一声长啸,马队顿时停住了,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他。

    双方对视了片刻,庄主声音洪亮地问道:“你们不在漠北牧马,反而千里驰驱,来到这里,不就是贪图汉人的财物么?我愿意用本庄的财物换得百姓的安全,怎么样?”

    “什么?”匈奴千夫长指着庄主,放声大笑地问身后的部属,“你们说怎么办?”

    其中一个百夫长挥舞着战刀喊道:“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眼看匈奴军一步步逼近大石,庄主明白了,今日拼亦死,不拼亦死,倒不如拼个血洒河谷,也不枉做一回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从老者手中接过宝剑,便朝匈奴千夫长一个直刺,匈奴千夫长横空一个劈刀,庄主接住了,并顺势把他拉下马来,两人在山谷的溪水边杀作一团。

    庄主不愧是当年的部曲首领,剑锋冷峻,招招进逼。

    不一刻,匈奴千夫长便因气力不足而气喘吁吁了。

    匈奴士卒眼看千夫长招架不住,纷纷涌上来将庄主团团围住。

    庄主左冲右突,前面的匈奴士卒纷纷落马倒地,后面又潮水般地拥了上来。

    眼看突围无望,庄主趁着敌军退缩之际,仰天长啸,用剑自刎了。

    “庄主!”大石背后的老者,不顾生死地扑了上来。

    “庄主!”

    几位中年的户长也跟了上来。

    “庄主!”

    女人们哭喊着拥了过来。

    “爷爷!”

    孩子们惊恐地哭叫着。

    战争!让人的兽性在血雨中迅速膨胀,让善良在金戈铁马面前显得如此无助。

    老者捧起一缕庄主的头发,喷火的眼睛投向匈奴人:“你们杀一群无辜的百姓算什么英雄?简直是禽兽不如!”

    千夫长一刀下去,老人的头就滚落在地了。为了女人,男人们手挽手倒在了血泊中。

    为了孩子,女人们前赴后继地连成血肉的城墙。

    匈奴千夫长飞快地扫了一眼女人们便喊道:“小儿杀掉,女人留下。”

    女人们被生死存亡逼出愤怒的烈火,她们用身体保护着身后的孩子们,义无反顾地面对匈奴人的战刀……

    之后,按照千夫长的吩咐,他们将掳来的女人手脚捆了起来,放上马背上。

    他们离开山谷时,都没有再看一眼河谷内的尸体,留在那里的只是庆贺胜利的歌声。

    两天以后,守卫下落的司马冲出匈奴人的包围,回到了沮阳城,他沮丧地跪在郝贤请罪:“末将有罪,下落失陷了。”

    这本在郝贤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更关注的是下落的百姓:“那百姓呢?”

    ……

    “说!百姓呢?”

    ……

    “莫非……”

    长期在郝贤属下履职,司马深知郝贤视百姓重于一切,他知道瞒不下去,但他更清楚,扔下百姓不管,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